第1章 向武之心
「陳叔,這些人都是你帶來的嗎?」
陳樂山關上門,小軍鎮山谷中的夜色,以及屋外數名持刀軍士,都被擋在門外。
他轉身盡量用若無其事的口氣,詢問正在撥弄燈芯的陳塘。
陳塘收手,站起身,左手扶著腰間的環首刀,沒好氣地說:
「今天的私塾畢業大考,你闖大禍了,安平公主派兵來保護你。」
「保護我?」
年方十五歲的少年有些好笑,穿越五年來,他除了去鎮蘭城轉轉,基本就不出這個小小的山谷,何來危險?
「我闖什麼禍了?需要二十個軍士保護?」
四十歲左右的陳叔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直視對方清澈的眼眸:
「你要加入西北軍抵禦外敵,還要跟安平公主學武,你這不是公然站到青北王的那邊去了嘛?」
「學武從軍,我怎麼就不對了?什麼叫站在青北王那邊?」
終究還是躲不過,陳樂山有些沮喪,覺得陳叔很不講理,不想再次就此爭吵,避開他的視線。
關於學武,兩人多次爭執,他就知道陳叔今天必定是生氣的,但是扯出一堆理由來嚇唬他,他可不會妥協。
陳塘卸下腰間的環首刀,做了幾個深呼吸,放在桌上抽出刀開始擦拭,沒有理會有些賭氣的陳樂山。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陳樂山站了一會,打算上前給陳叔口頭服個軟,畢竟這是他這個世間唯一親近之人。
「跪下吧!」
陳塘嘆了口氣,把環首刀推到桌子邊沿,站起身對他說。
陳樂山面露苦澀,不勝其煩,有必要這麼較真嗎?有必要嗎?不就是要學個武嗎?
卻見陳叔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一層層小心打開,最後顯出一小塊黃色的圓形玉石。
他雙手很慎重地捧著這塊小黃玉,躬身對著陳樂山重複道:
「公子,跪下接!」
陳樂山頓時有些蒙了,五年來,陳叔沒有稱呼過自己公子,這是要幹什麼?
他驚疑不定地跪下來,陳塘深吸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慢慢地轟擊陳樂山:
「你乃是先帝帝師,一品大學士,神武皇帝冊封忠義公、太傅、閣老、大夫子、大師範,人稱當代儒聖,號抱石老人陳夫子的嫡孫,也是他老人家在世上的唯一血脈。」
「這是陳家遺物,你收好。」
什麼?忠義公陳靜?
陳樂山雙手接過玉石,臉皮有些發麻,不敢相信自己這個身世。
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玉石,心中這才明白,為什麼陳叔堅決反對他學武。身為陳靜的後人,當然是應該成為儒家一派山主,將來成為儒家大宗師,要學也是學浩然之氣。
可是自己什麼真氣都不能入體,又怎麼修成浩然之氣呢?
不過,就算是陳靜之孫,陳樂山還是奇怪,這事怎麼不早說: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陳塘會錯了他的疑問,以為他是在問,考試前怎麼不提示他該怎麼說,搖搖頭回答:
「儒家大考規制如此,之前不許引導,你看今日幾位大人前來,都只是提問,卻不會暗示和說服。」
又是規制,只要一提到這個,就是不可違背的代名詞。
陳塘拉起他,替他拍拍膝頭的灰,耐心解釋,試圖讓他了解此下的危機:
「你應該知道,天下師範何其多,在朝堂兩黨之外,已經隱隱成為朝野第三大派。」
「你今日說,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倉廩既實,禮節以興。這可就是沿襲了大師範重民的儒家義理,你將來,必成為師範的山主。」
陳塘欣慰的眼神,很快轉為暗淡:
「可你接著就說,要和西北軍一起抵禦外敵,和安平公主一起賑濟災民,並向她學武。」
「安平公主是西北軍大都督青北王的皇妹,青北王隱然是黨爭中一派首領,你這可不是站到了青北王一派中去了嗎?」
陳樂山終於醒過神來,這份榮耀身世,此刻帶來的風險。
自己身為師範未來的精神領袖,還是西北軍的擁躉,又站到青北王一派這邊,這兩黨聯合之勢,甚至可能引發奪嫡之爭,太子**豈能相容?
滅殺自己於未起,就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自今日起,刺殺只怕是接踵而來。
從此之後,自己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陳樂山現在只覺得外面的軍士,還是太少了。
他頹然坐在椅子上,雙手捧玉石掩面。本以為是個普通人,還只為無法習武而困惑,不想一下子就身份貴重起來,然後又一下子陷入危險之中。
自己無法修行武道,如何自保?難道就一直躲在西北軍中嗎?
陳塘看著低著頭的陳樂山,心中嘆息,十多年來,雖是主僕,卻情同父子,此刻危局也不能都怪他,伸手去安慰。
「哎呀!好燙,怎麼……粘住了?」
陳樂山突然驚叫了一聲,陳塘忙近身查看,只見陳樂山的額頭和雙手似乎被黏住了,正在不斷地想拿下手,又不敢太使勁。
陳塘忙小心掰開他的手指,原來是那塊玉石,似乎溶解了,粘在陳樂山的額頭和手掌上,眼見越變越小,不待二人有更多反應,就消失了。
陳樂山拿下手,看看手,又搓搓額頭,什麼都沒有:
「玉呢?玉哪去了?」
陳塘也有些吃驚,不敢置信:
「玉消失了,好像,好像是……被你的額頭吸收了?」
「啊?」陳樂山一邊搓著額頭,一邊慌忙問陳叔:
「額頭上有印記嗎?我破相了?」
「沒有,什麼都沒有,你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頭痛嗎?」
陳樂山搖搖頭,起身轉圈,又蹦幾下,很是莫名其妙。
陳塘只是陳家改姓的家僕,他揣摩著:
「這玉石我保管十幾年,一點狀況沒有,你一拿到就發生這種事情,這恐怕,恐怕是陳家血脈的緣故吧。」
正在兩人驚詫中,敲門聲響起,陳叔對著陳樂山使眼色,示意這事可說不得,然後打開門,進來一個道士和一個儒生。
這個道士是安平公主道門師叔落塵道長,儒生則是陳樂山私塾的梁玉衡師範。
梁師範看看兩人表情,微笑著,對陳塘說道:「樂山知曉了吧?」
陳塘點點頭,落塵道長呵呵一樂:
「這小子還真能闖禍啊!我看今晚不太平,公主既然帶隊伍在谷口紮營,我就和梁師範一起來這裡坐坐。」
陳塘不想當著他們面,再數落陳樂山:
「多謝二位相助,今晚未必見得有事,但是小心些總是好的,明日隨公主一起去鎮蘭城就好了。」
他轉身對陳樂山板著臉:
「事情已經這樣,就不要多想了,你去休息吧,我們在這裡合計合計。」
梁師範對陳樂山點點頭,落塵道長卻在陳塘背後對著他擠眉弄眼,陳樂山悻悻地走向小書房。
落塵道長也算是陳樂山半個師傅,被纏不過,私下教過陳樂山三招刀法,招式好練,就是無法驅動真力,他倒是和陳塘不同。
陳樂山在小書房,從一堆書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這書確實是本奇書,記錄著一種極其厲害的功法,名為:《介質心經》。
當初無意在書房找到這本書,他倒是樂滋滋地練了好久,最後找落塵道長求證,卻發現這個心法,尋常人練了也就是強身健體,而陳樂山練了,卻會不斷地拓寬他的經脈和丹田,五年下來已經堪比大宗師。
只要有足夠的真氣,陳樂山就可以直上大宗師境,當真是一頂一的功法。
可惜,落塵道長用了很多辦法,可能是穿越的原因,陳樂山始終無法吸收蓄積任何一種真氣,經脈中空空如也。
落成道長說他師兄能解決這個問題,卻一直沒機會見到。
陳樂山心情忐忑地翻著這本冊子,一邊琢磨著奇怪的黃玉,一邊習慣性地運行《介質心經》。
相比儒家山主的未來,此刻他更關心的還是武道。
遭遇刺殺恐怕是早晚的事情,陳叔和梁師也僅有五級水準,自己不能練武可怎麼辦?
外屋身手九級的落塵道長,突然推門走出去,沉聲喝問:
「何方高人來此?意欲何為?」
屋內外二十幾人,同時警惕起來,精神力高度緊張,戰意盎然。
在這個時候,陳樂山驚喜地發現,居然有一絲絲的真氣,正在急速進入他的丹田中。
怎麼突然就能吸收真氣了?陳樂山狂喜,他終於能練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