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生活0樣
86、成小娟帶著楊平去舞廳,楊平到了裡面,只覺眼花繚亂,電視里見的,人們說的,屏幕、圖畫、描繪的視覺只是帶有豐富的想象力,這擺在面前的場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畫卷,燈光的炫幻,輕快的音樂,男女相擁,交錯的舞步,天堂,這是天堂里的世界么?這是天堂里的美好生活天堂里的歡樂么?也許從未見過這種場面,也許是早就有著對這種夢幻的場景追求嚮往,她如臨仙界,如臨瑤池。她倆剛坐下,有男士過來邀請跳舞。
這人過了中年,倒還有了些許獵奇心。楊平看著對面的男人,欣然接受了邀請。這人摸樣雖然還沒得自己丈夫耐看,但畢竟是異性,除了自己男人外,這是第二個男人拉著自己的手擺來擺去,不免有些羞澀,看一眼對方,兩頰微微泛紅。不留神,踩到對方的腳跟。
「對不起,不好意思。」楊平說。
「沒事沒事!」男士說,「美女,想什麼,分心了?」
「沒想什麼沒想什麼,我還不太熟練,多多指教。」楊平很快靜定下來,隨著音樂跳了一會,便熟練自如。
一會,舞廳燈光突然滅了。舞伴不規矩,把嘴挨上楊平的臉,楊平慌忙一手遮住自己的臉部,舞伴又往她胸脯摸去,這措手不及的襲擾,讓她惶恐不安,她掙開那人的手,退在一旁,不小心踩到別人的腳,那人輕輕哎喲一聲。燈突然亮了,舞伴若無其事地走近楊平身邊要拉楊平的手,楊平謝絕,說要休息一會,往一旁坐去。成小娟看見楊平坐著,走過去陪伴。
「成姐,這舞廳怎麼弄的,一會把燈熄了?」
「我也不知道,前幾次來都沒熄過燈,也許電器故障。你怎麼不跳了?」
「我還不太熟練,老是踩別人的腳,有點不好意思,先休息一會。」楊平不好意思說出剛才讓人不雅的一幕。
劉師傅來了。他走到成小娟旁邊坐下,叫了三杯茶水,一點葵瓜子和西瓜籽。
「這位美女怎麼稱呼?」劉師傅問成小娟。
「我相好的姐妹,楊平,在廠醫院,讀書人,知識分子。」
「您好您好,幸會幸會!」劉師傅伸手跟楊平輕輕握握,顯得彬彬有禮。
「他就是我跟你說的劉師傅,人好,舞也跳得好。」成小娟說,「劉師傅,楊美女才學舞沒幾天,你帶她學學!」
「好好。」
楊平打量一眼劉師傅,對面前的這個男人很有好感。她和劉師傅放開心情在舞廳里翩翩起舞,盡情地享受著這遲來的夢幻的幸福時光。
87、龍花父親來信說一個親叔叔從外國回來,想見見家人,要她務必回家一趟。龍花從未聽父親說過有什麼親戚在國外,這消息讓她倍感意外。龍花請了假,家裡小孩要上學,丈夫走不開,她只好一個人回去。
龍花回到家才知道,這叔叔是解放前被抓去當壯丁,沒被戰死,隨部隊到了台灣,后又到了別的國家扎了根,這回家來尋親。龍花父親見著失散多年弟弟,十分高興,想著自己在農村,就是女兒有點出息,在城裡工作,所以特別要求女兒回家,給家裡添點喜氣,添點值得炫耀的臉面。這叔在外面混得還可以,家裡幾個親戚見面,給了大家見面禮,給了小輩們的紅包。龍花得了三百美元,龍花母親和龍花訴說家常,她得知女兒的處境,在城裡開銷大,又要買房子,把自己的那一份拿了兩百美元給女兒。龍花得了五百美元,她在廠里上班時大家說過一美元到銀行能換八元多人民幣,
這一結算自己等於有了四千多元錢。這筆錢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是一個天大的驚喜。她回廠時,怕路上不安全,用針線把錢縫在內衣上,晚上坐在火車上打起精神,眼睛都不敢眨,到了城裡是后夜三點多鐘,回去沒有公交,只有的士,打的回去要十多塊錢,她一算計,太不值得,這街道上的路燈照得跟白天一樣,賺錢不如省錢,決定走路回去。她背了兩個袋子,袋子里裝的是臘肉和山貨,有二十來斤。她把兩個袋子的背帶扎在一起,掛在肩上,胸前一個袋子後背一個袋子,跟挑著一樣,從車站回家。沒走幾步,她突然想起腳上的皮鞋,回家裡有十多里地,這皮鞋可是花了百塊錢買的,這省了的士錢,磨損了皮鞋,皮鞋不是錢嗎?怎麼辦?打赤腳回去,她思忖,晚上沒人看見,天氣雖然涼,這兩腳一走,自然會熱乎乎的。她脫下皮鞋,插在前面袋子上,一路赤腳走著。大街上行人稀少,她一路興沖沖走著,走到一處路口,看見前面有三個年青人東歪西歪朝自己走來,她馬上警惕起來,把手拿出背袋上的一隻皮鞋作為防身武器,以防萬一遇上歹人。還好,那三人朝另一條路口去了。一路路燈照耀,街道光亮,不時有車輛駛過,還有的士司機問她是否搭車,她說,不用,就到家了。一路走,到了大橋上,這橋長有千多米,連接城南城北。橋上的兩排路燈明晃晃地照亮著橋面,一眼望去,橋頭能見橋尾,那路燈彎著頭,像一顆顆亮晶晶的碩果,橋上沒有行人,兩邊沒有房屋,橋下的江面黑乎乎的,近處一些江面在沿岸燈光的輝映下,能見著鱗波晃動。她走著走著有點心懼,怕遇上歹人,搶了自己的錢物,再把自己從這橋上丟下去,怎麼辦?又一想,自己年青時一個人走山路豺狼虎豹都不怕,怕什麼歹人?萬一遇上歹人,自己也不是吃醋的,憑自己的力氣,也能拚個你死我活,她用手抹抹前額,給自己壯壯膽,兩腳三步並作兩步,匆匆走過橋面,虛驚一場,什麼也沒遇上,到了大街上,自然什麼都不怕了,有房子就有人,有人就可以壯膽。她走到離自家小區不遠,心情放鬆了,她想走到路口去把鞋子穿上,不知誰砸爛了啤酒瓶,她沒注意一腳踩在一片粹片上,「唉喲,我的個娘!」她疼得蹲在地上。「哪個缺德的,不得好死的,做這種壞事!」她小心地移開腳步,坐在綠化帶的水泥垛上,掏出帕子把好腳擦擦,穿上襪子,穿上皮鞋,受傷的左腳跟,不能穿鞋,幸好傷口不深,出的血不多,她用帕子纏住繼續往家走。一顛一拐走到自家樓下,一手扶著樓梯欄杆艱難地往上爬。
劉貴生接到妻子的電報是火車晚上11點到站,他去車站等到那班車,那班車到了,不見妻子下車,想著是妻子沒搭上車,或許有其它事情,推遲回家,他就回去了。早上大早醒來,覺得不放心,妻子昨晚回還是沒回?他穿上衣褲,想下樓看看,正巧在二樓碰見妻子一手把著護欄顛著腳吃力地走上樓。
「怎麼搞的,你腳怎麼的?」
「背時,到了屋門口腳根被哪個天殺的打爛的酒瓶子划傷了。」
「你不是穿了鞋子嗎?」
龍花不語,她不好意思說赤腳回家的。
「你叫的士把你送到小區裡面來不是好了嗎?」
「我走路回來的。」
「什麼,你走路回來的?哎喲,你一個女人家深更半夜從火車站走回家,有十多里路遠你不知道嗎?你真冒失,要是遇上歹人,那就不是你節約幾個車費錢的事。」
「我這不是回來了,沒碰著歹人嘛!」
「你啊你啊,看你這樣方你是打赤腳走回來的。」
「我還不是想節約幾個錢。」龍花忍不住說了。
「你這鞋子值錢,你這腳不值錢。」劉貴生接過妻子肩上的袋子掛在左肩上,右手摻著妻子的手上樓。
「男人家,腳磨點皮有長的,鞋子磨破就沒用了。」
兩口子走回家,已是早上六點,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88、劉貴生找著唐老闆,協商到工地去挑土方,唐老闆給的條件是工錢四角錢一擔,上工時間可以靈活,但每次上工必須要挑滿十擔才給記工,工地提供畚箕扁擔,工程完工後一起結帳付款。劉貴生在工地上看了一會,自己算十分鐘挑上一擔,自己每天抽上兩個小時是有把握的,他接受了唐老闆的條件,問唐老闆要不要簽個什麼協議,唐老闆嘲笑劉貴生。
「你們這些工人幹活,哪有這麼多的講究,你問問他們看,誰簽了什麼屁合同協議?干不到一個月兩個月的活,到時完工結帳走人,誰也不欠誰的。工人大哥,我這裡沒有這什麼合同規矩,你干就干,不幹走人!」
劉貴生聽唐老闆說的話那麼傲氣,心裡很不舒服,想不幹,又一轉念,這挑上一個月兩個月,能賺上好幾百元的工錢,這是筆很大的收入,再湊點錢可以把家裡的房子裝修好,跟別人一樣住得舒服,還是不能放棄這份幹活掙錢的機會,人家說話傲氣,人家是老闆,自己有求於人,怎麼去計較別人的態度?既然大家都沒有寫個什麼協議,立個什麼字據,自己何必強求別人立什麼字據呢?他忍氣吞聲答應了唐老闆的上工條件。
那時蓋房子打基腳平地,沒有機械作業,土堆山包全靠手挖肩挑。劉貴生上工乾的活是挑房子下基腳的地基泥土,地基已經挖了米來深,挑土上去要走一塊三根粗木頭併攏做成的梯子,梯子上釘上幾根橫條,人踩上不會滑倒。開始幾天他還覺得不太累,隨著坑越挖越深,他感覺下班回去那點時間完成十擔土方有點緊張,挑得快自己勞力有點吃不消,那老闆買的畚箕都是大容量的,深處的泥巴有點潮濕,一擔不少於一百斤。一天在車間上班,由於停了個多小時電,下班要推遲,他跟我商量,要我給他頂一爐班。我以為他家來客人或有什麼急事,給他抬了一爐鐵水澆注。第二天上班,我發現他褲腿上有許多黃泥巴,我問他怎麼回事,笑他是不是去了農村買土產。
「魏老弟,我還是告訴你,我去打工挑土方,你不得去,那是勞力活。」
「在哪裡?」
「就在我們生活區旁邊砌房子打基腳那裡,開始還好,現在挖到下面有點滲水,把褲子搞起儘是泥巴。」
「行啊,拿兩份工資吃兩份糧,要發家致富了。」
「我這條件,不想辦法開闢第二條戰線這個家沒法維持下去。」
「那好,你下次下班早點回去,我給你抬一爐鋼水。」我聽了劉貴生說的,想著幫他一點時間。
劉貴生挑土方,坑越往下挖,難度越大,滲水多起來了,天氣涼了,那些民工有些穿著黃色膠鞋,鞋上扎點草帶防滑,有些人還打著赤腳幹活。劉貴生有高統雨鞋,他穿上雨鞋,走路卻沒得那麼輕鬆。這天,他挑到第十擔的時候,體力有點不支,他強打精神,堅持下去,他挑著擔子上梯子,滑了一腳,摔了一跤,兩手插在地上,弄了一身泥,狼狽不堪。他站起來,望望大家,不好意思。
「叫老闆找點乾草放在過橋上,我剛才也差點滑倒了。」一個民工說。
劉貴生摔得兩手和一身儘是黃泥巴。有人勸他回去換了衣服再來,他尷尬地笑笑,此情此景,情何以堪,他臉有點發熱,又一想,打工幹活,講什麼臉面身段,大家都是人,無須自愧,他穩定情緒,叫人把畚箕重新裝上土,堅持挑上去,湊足十擔定額才回家。
89、成小娟和楊平跳舞,從南路跳到北路,從北路又跳回南路,從金色舞廳跳到銀色舞廳,從小舞廳跳到大舞廳,舞廳開始時興半場熄燈,這樣,她們什麼樣的舞伴都見過,規矩的和不規矩的男人都碰見過。一天,成小娟對楊平說不去舞廳跳舞,勸她也不要去舞廳。
「成姐,怎麼回事?不是很開心嗎?」
「每天跟那些男人摟摟抱抱,跳來跳去,有點厭煩。」
「你碰到過不規矩的男人?」
「你沒碰見?」
「碰是碰見過。」
「你是讀書人,說出來不好意思,我是幹活出身的老粗,說話直。那些個不守規矩的男人偷吻襲胸有的讓人討厭,有的讓人心動。對那些看不上眼的男人你可以嗤之以鼻,那些長得俊的男人你沒得別的想法?你沒心動過?我家劉亞明快回來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整天在舞廳里瘋瘋癲癲,我女兒昨天問我,媽,為什麼天天上晚班?我還真不好意思說出口。」
「你家劉亞明要回來了?」
「是的。老妹,我不去舞廳,你一個人也別去了。」成小娟這些天在舞廳發現楊平和舞伴劉師傅有過密跡象,所以變著話勸導楊平適可而止,「你家魏解放知道你這些天都在舞廳跳舞嗎?」
「好像知道好像又不知道。」
「我說過,這事應該讓他知道。」
「我跟他說過一次,說我去了舞廳,他沒吭聲。」
「這事你應該從多方面考慮分析你家男人對這事的態度。跳舞是開心,但還是要以家庭和睦為主,千萬別鬧出家庭矛盾。」
楊平去舞廳跳舞,我一百個不贊成,一百個不順眼,她都到了這把年紀,快人老珠黃了還跟那些個年青哥哥年青姑娘一樣去摟摟抱抱,瘋瘋癲癲,成何體統!她說要去舞廳跳舞,我開始以為她在開玩笑,尋開心,她去還是不去我沒表態,只是淡淡一笑。這些天白天下班沒見著她在家,吃了晚飯她又說要上晚班,到了12點才回家。我想這裡面有問題,有故事,她大部分時間應該是在舞廳消磨。我想找成小娟打聽楊平這段時間活動的真實情況,再跟楊平開誠布公地談談,在城裡在這個多彩的環境里,要把握好自己。
晚上吃完晚飯,兒子去學校補習,楊平把廚房快速收拾好,到房間去塗脂抹粉打扮自己。我走到旁邊,伸過頭映到她拿著的鏡子里,形成合影。
「老公,看我老了嗎?」
「沒老,十八二十歲。你今天晚上去上班還是有別的什麼活動?」我一語雙關。
「你說呢?我的好老公。」
「你不會是去舞廳吧?」
「我要是去舞廳呢?」
「這是你的自由,不過,這個家你也要安排點時間呆一下。」
「你這話說得不好聽,我每天不在家吃不在家住嗎?」
「你去跳舞,我不贊成也不反對。工作辛苦,思想有壓力,情緒不好,去放鬆心情,鍛煉身體是好事,做什麼事都要有個度,對不對?」
「你好像對我去舞廳有意見,要把我關在這個五十三平的房子里。老公,人家去跳舞,又不是去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放心,我保證不會跟別人一樣花心,十多年的夫妻,怎麼還信不過我呢?老公,你思想要解放一點,這不是在山溝裡頭生活,這是在城裡,在城裡生活就要有多樣性,就要豐富多彩。」
「我思想要解放一點,我也去跳舞,也去豐富多彩行不行?」
「行啊!我明天在家教你跳。」
「誰做飯呢?請保姆我們沒條件。」
「老公,你說的有道理,請保姆幹家務我們沒條件,這個家你只好就多付出一點,做一個模範丈夫。我在外面開心,心情好,身體好,你難道不高興?我再次向你保證,我在外面規規矩矩不花心。」
「但願如此。你今晚和誰去舞廳?是成姐嗎?」
「她今晚不去。她要在家收拾,劉亞明要回來了。」
「什麼,劉亞明要回來了?」
「成姐是這麼說的。」楊平穿上一件羽絨服,「老公,等會見。」
我望著楊平的背影,心想,變了,她對生活的追求和慾望變得不可理喻。我得知劉亞明要回來,楊平一走我便去成小娟家打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