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0字路口

第29章------10字路口

90、我走到成小娟家,看見她母女倆在看電視。英子長成大姑娘了,跟她媽媽一樣漂亮,細高個,蛋形臉,她看見我,禮貌地站起招呼。

「叔叔好!」

「英子,今晚不去學校補習?我家大文怎麼要去學校?」

「你家大文是甲班,是重點班,我們乙班不要去。」

成小娟明白我找她有事,要女兒去學習。成小娟會持家,家裡條件也比較好,她父母還常接濟她,她家矮柜上的電視機已經換代,是17吋的,還有雙卡錄音機。她給我泡上茶葉開水。

「嫂子,把我當稀客,謝謝!」

「是的。我們兩家雖然隔著三步腳遠,你三個月也難上我家一次門,不是稀客是什麼?我家門口有刺喲!」

「我家楊平天天和你在一起,我們兩家哪裡半點生分,她來我來都一樣的。」

「老弟,開門見山吧,你來找我說什麼,你問我答。」

「我家楊平這些、、、、、、」我想分兩個問題說,一是打聽楊平常去哪家舞廳,二是問她家劉亞明具體什麼時候回,話一出口,一時不知怎麼說妥當,稍停一下,成小娟搶了我的話。

「你一進門我就知道你想說什麼,興師問罪,說我帶你家楊平去跳舞的事,把你楊平帶壞了是不是?」

「不不!嫂子,不能說你和楊平去跳舞是壞事,你們女同志出去跳跳舞,鍛煉身體是好事嘛,怎麼能說是你把楊平帶壞了呢?是這樣的,我家楊平說你家劉亞明要回來了,我過來看看。劉亞明什麼時候回?」聽成小娟這麼一說,關於楊平的事我不好意思說出口。

「就在這兩天回。」成小娟顯得非常高興,「這死男人家到裡面都不守規矩,別人提前出來,他延期出來。」

「嫂子,老兄從那裡面回來,進門有些什麼講究你知道不知道?不過,信者有,不信者無。」

「什麼講究?我沒聽說過。」

「比方說。門口放個火盆,要劉亞明跨過去,或且放點鞭炮什麼的?」

「有這說法,怎麼解釋呢?」

「我分析,應該這麼理解,叫慾火重生,除晦氣。你要是信這個,我就去給你準備,家裡木炭有吧?鞭炮有不有?要是這些東西沒有,我現在就去商店給你買。」

「老弟,這個這個放鞭炮,鞭炮一響,左鄰右舍來看熱鬧,歡迎英雄回家?媽的個巴子,害得老娘守了幾年活寡,我不要他爬著進屋就是好的,還放鞭炮迎接他。老弟,這個建議我不採納。」她想了一會,「門口放個火盆還可以,除除晦氣!」

我們住房建築設置是一樓客廳通陽台,陽台後門出去都有一塊十多平方的空地,建房時都用水泥砌好圍牆,裝上鐵柵門,於是大家都把後面鐵門當作前門出入。這時鐵門咣啷響了幾下,有人開門進來大聲叫著。

「請問成小姐家住這裡嗎?」

「這聲音好熟悉。」我說。

成小娟連忙從陽台出去,喜極而淚。

「你你你,死男人家,不是說十號到家,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什麼,是劉屁回來了?」我忙站起望著陽台上的劉亞明。

劉亞明要抱成小娟,成小卷用手指指我,他走進客廳亮著喉嚨說開了。

「天都黑了,燈都不捨得開,我老婆一個人拿工資經濟困難,手頭緊張。」

成小娟拉亮客廳燈。劉亞明一身穿的整整齊齊,夾克衣服,牛仔褲,

除了那張瘦削的臉有點蒼白,那神氣不像牢里出來的,像從外面出差回來。

「老弟老弟,我的好老弟,我的親老弟,多虧你在家照顧我老婆。」劉亞明一把抱住我,「老弟,我老婆還沒抱,先抱你,我們是鐵兄弟啊!」

「劉屁,精神不錯嘛!」

「虎死不倒威。哈哈,我自由了!」

英子站在門口,看著父親顯得生疏。

「寶貝,爸爸委屈你了!」

英子一下哇哇痛哭起來。她把多年的被人嘲笑和蔑視積累在心中的委屈像放開泄洪閘門的積水傾瀉而出。

「寶貝,不哭,爸爸不會讓你失望的!」劉亞明安慰女兒。

客廳的燈光特別亮眼。我看著都忍不住掉淚了。

91、我在成小娟那裡沒有打聽到楊平一些跳舞的信息,不過成小娟說的話讓我心中疑慮重重,她怎麼知道我去她家是去打聽楊平的事,說我去興師問罪的?不對不對,這裡面有問題。楊平又接著幾天晚上出去,到12點才回家。這天,她回家我沒像往常一樣跟她說笑親熱,我裝睡,她搖搖我。

「怎麼的,睡的這麼香,我回來了都不知道。」

「你回來了就回來了,我還放鞭炮迎接你?」

「喲,我老公今天不高興,誰惹了你?跟同事吵架生氣了?」

「今天活多,還幫劉貴生抬了一爐鐵水,好睏。」我敷衍楊平。

楊平應該明白我說的話帶有情緒,對她的行為有意見。

第二天,我中午下班,她在家做好飯菜,言語特別謙和,也許她想對自己的行為表示歉意,給我一種慰藉,也許她想讓我包容她的不是。不過,吃完飯時,她說晚上要在廠區醫務室給別人頂班,在車間吃飯,要晚點回。我聽了楊平說的她晚上又要給別人頂班,不太相信,便多了個心眼,做一回小人,等晚上去廠醫務室查她的崗,證實她說的話是真是假,給自己的疑慮做一個認證做一個解釋。夫妻之間的成見,猜疑,互相不信任,以及雙方之間日積月累的生活矛盾,問題怎麼解決,矛盾怎麼化解?出軌,女方出軌,男人的包容性很少;男方出軌,女人包容性相對寬容,這是中國社會家庭文化的遺傳。這事是在沉默中忍耐,還是在忍耐中暴發,我選擇在萌芽中管理,剝繭抽絲,理清頭緒,先入為主,讓她知難而退。到了晚上,兒子睡了,我便到廠區醫務室去,天下起小雨,我打著傘,走出小區,往廠區後門走,一路泥泥水水,溜溜滑滑走到廠區醫務室門口,在水龍頭邊沖洗一會,往裡一看,是別的護士在值班,那護士還在給一個工人處理手指傷口。我的猜疑得到了證實,走出醫務室,一臉茫然,猜疑是一種空頭遐想,似有似無,如霧裡觀花黑白不知,事實就是真相。我被愚弄,我傻,我怎麼著手處理夫妻之間的信任危機,我像劉亞明一樣對待這個問題?我沒從後門回去,我從廠區前門出去打的回家。到家已是11點多,我沒睡,覺得一身好涼,便開了電爐烤火。我猜想楊平在外有無出軌行為,要是她真的有出軌行為,我聯想到我這個家將來是完整還是殘缺,這個主動權取決於我還是她,我在沉默中忍受,維繫這個家庭的完整性,讓妻子去做別人的情人,我熟視無睹,裝聾賣傻?我在沉默中暴發,今天或且明天哪天撕破她的面紗,掀開她的遮羞布,戳穿她的謊言,讓兒子知道,讓別人知道,她與別的男人有腿,她給丈夫戴了綠帽子,她在破壞自己的家庭,這又怎麼樣?這事今天不說,明天去舞廳找出確鑿證據,找出她跟誰相好,用事實說話。對這事我怎麼選擇妥當呢?我突然想到,對於妻子的行為是不是換個角度去思考,這些年是不是我虧欠她的,如生活上的經濟拮据,如感情的疏漏,引起她對這個家庭的厭倦,我拿起兒子學習留在桌上的圓珠筆和紙在桌上盲目塗畫,想著寫了幾句話。

我的妻子,

我非常愛你

我想把嫦娥的玉兔抓來給你

讓你撫摸著那柔軟的兔毛

體會神仙的樂趣

可惜

我沒有登天的雲梯

我的女人

我非常愛你

我想把夜空的北斗摘給你

製成你胸前的玉墜

讓你炫耀自己的富有

可惜

我沒有飛天的本事

我的情人

我非常愛你

我能偷來嫦娥的玉兔給你

我能摘下天上的北斗給你

我能讓你擁有神仙般的快活

我能讓你享盡天下的奢華

可惜

你我只是露水夫妻

這天楊平確實沒去上班,應約又和劉師傅跳舞去了。劉師傅在舞廳休息時刻,跟她說了自己的情況,他叫劉大坤,是一家工廠的財務幹部,大學文化。這麼一說,楊平對面前的這個男人便有了崇拜有了羨慕,更加有了好感。他們從舞廳回家,天在下雨,劉大坤叫來的士,兩人快到生活區旁邊下車,劉大坤拿著雨傘要送楊平回家。

「不用送,我快到家了。」楊平說。

「好好,再送幾步。」

兩人走到拐角處,劉大坤突然抱著楊平吻她的臉。楊平開始拒絕,一會便順其所願,也許是多日交往積下的情果,也許是劉大坤多日以來的布局,以致水到渠成。誰家的貓凄厲地叫了一聲,楊平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失控,便掰開劉大坤的手,悻悻而去。在生活區路旁昏暗的路燈下,風帶著小雨飄落,楊平摸著自己的臉,舔著自己的嘴唇,是羞恥還是餘溫,她用手去擦臉,用手背去揩嘴唇,不住地吐著口水,一路匆匆走回家。她看見我還在客廳坐著烤火,從我面前急急閃過,走到衛生間去洗刷臉上帶有溫情和怯懼的吻痕。

「你那麼著急去洗漱幹什麼?我們坐會。」

「今天太晚太累了,明天行嗎?」楊平從衛生間探出頭,「剛才下雨,我一路跑回家的。」她洗漱完徑直走進卧室。

我坐在烤火爐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我去衛生間時,無意看見她放在凳子上的羽絨服被雨淋濕了,想著她明天上班要穿,便拿起衣服坐在火爐前給她烘烤。我腦海里此時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有,忘記自己在烤衣服,當我一下聞到燒焦衣服的糊味和鴨毛刺鼻的焦臭,拿上衣服一看,把衣角燒了一塊,哎呀,我犯錯了!

92、劉貴生給唐老闆挑了三個月土方,算下來有550元工錢。工程土方完工了,唐老闆叫人傳話,通知民工領工錢。劉貴生知道消息后,中午請假下班去領工錢,到了生活區,家都沒回,徑直朝工地走去,找到何師傅打聽發錢的地方,何師傅告訴他唐老闆上午在工地發工資,有些人領了全工資,有些人領了一半工資,還有一半的人沒領到工資,說是今天從銀行取出的錢發完了,明天上午才有錢開民工工資。第二天他跟別人換個下午班,走到工地等唐老闆發工資。工地上還有十多個人沒領上工資,有些人的工錢有千多元,大多是七八百元的,有些人昨天領了一半的工資,劉貴生的工錢最少。有人去找大老闆打聽消息,大老闆說唐老闆說今天去喝酒,明天才來發工資。大家第二天又去工地等唐老闆發工資,等到下午不見唐老闆影子,有人去打聽,結果讓大家欲哭無淚,唐老闆捲款跑廣東下海去了。有幾個民工聽后,當場哭起來,他們在這工地跟唐老闆幹了半年活,才拿回一半工錢都不到。於是,大家一起去找大老闆。開發商是個墩胖墩胖的中等個子,他跟大家說,他沒欠唐老闆一毛錢,不信找工地會計,有唐老闆的支票為證,他不可能再給大家的工錢。

「唐老闆是你請的人,你給我們找來,我們找他要賬!」有人說。

「我給你們找來,我為什麼要給你們找來?這事與我有關係嗎?我的土方工程是承包給他的,有合同有文字根據的,他完不成任務我找他,我不開工錢給他他找我。他具體找誰幹活,與我沒一毛錢關係。他拿著錢跑了,你們去找公安局派出所!」

大家找到派出所報案,一個個一無協議二無欠條,派出所說以後找到人再告訴大家怎麼處理。這事不了了之。

劉貴生回到家,想起自己當時真是愚蠢,為什麼給人幹活不一月一月結清工錢,為什麼不跟人家簽個文字根據呢?人家開個什麼條件就答應別人的條件,這三個月的勞動給閻王爺挑沙子,白費工夫!老二得知父親在工地幹活沒收到工錢,想著父親被小老闆坑了,大老闆還在,他娘的,老子找大老闆算賬去。老二已長大成人,高高大大,他叫上三寶和廠里幾個玩得好的平時不守規矩的年青哥哥氣勢洶洶去找大老闆。他們走到工地大聲吆喝「誰是老闆誰是老闆?」

大老闆冒起腦殼走過來斥喝老二幾個。

「你們幾個小混混在我這裡吵什麼?我就是老闆,什麼事?」老闆見著老二幾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怕是有人叫來砸場子的,把手招了招,那些個幹活的師傅小工一窩圍上來,對著老二幾個虎視眈眈。

老二幾個見這場面有點心虛。

「我是來要我父親工錢的。」老二說話的聲音沒有了高腔。

「你父親是誰?」大老闆瞪著眼睛問。

「我父親姓劉,大個子。」

「你有我的欠條沒有?」

「什麼欠條?沒有欠條。」

「沒有欠條你找我要什麼錢,誰欠你的錢?」

「我父親給你們幹活,你們不開工資,還找我要什麼欠條,豈有此理!」

「小孩子,你父親送你讀書沒有?找人家收錢沒有欠條,誰欠你錢?你想來敲詐我?再鬧,我就報警。人窮,沒錢,年年青青去幹活掙錢,不要在我這裡影響我的工人幹活!」

老二一聽老闆說他人窮,瞧不起他,他把從母親那裡偷來的一百美元亮出來對著老闆晃晃。

「老子人窮,老子沒錢,老子用的是美元,你睜大眼睛看看!」老二拿著錢走到老闆面前,「你看,是真的還是假的?你有沒有?我窮,老子窮嗎?」

老二這一說把大老闆都說懵了,這小屁孩手裡拿著的錢不像是假的,他娘的這些工人烏龜有肉在肚裡,家裡有美元,跑來裝窮挑土方。

「好好,你有錢,你是富豪,你走,不要在我這裡鬧事!」大老闆說,「我這裡沒錢,我也沒欠你一毛錢,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老二看工地人多,他們幾個占不到面子,鬧不出油水,只好離開。那些個狐朋狗友可不幹了,他身上有美元,必須要請大家去酒店享受一番。

劉貴生聽兒子在工地鬧事,忙趕過來,碰見何師傅。

「劉老闆,你兒子幾個走了,你兒子身上有外國佬票子,是你給他的嗎?」何師傅說。

「什麼,我兒子身上有外國票子?」

「真的。你家那麼發財,還來挑土方受罪。你們有錢人真是越有越掙!」

劉貴生並不知道家裡有美元,妻子沒告訴他。他聽后莫名其妙,怕兒子在外犯了什麼錯,忙去車間問妻子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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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的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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