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脫凡

01

五——條——老——師！

有那麼一瞬間，東野平有一邊飆淚一邊這麼喊著跑過去、撲倒在獄門僵邊上哭唧唧的衝動。或許這樣比較應景。所以虎杖悠仁衝出去的時候，他沒有阻止。他的粉發同學處理方式是另外一個風格，他一臉緊張地咣咣砸獄門僵，亂拳之中還打出幾次黑閃。

頭髮越粉，打得越准？

東野平有些神思遊離地想，終還是打起精神，「雪村老師，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啊？」

阿箱的暴增只能暫時撐住空間，他們要在時間走到盡頭前救出五條老師。原有解除獄門僵的方法需要高澹的血氣和大量靈漿，現在他先天體近乎解除，就剩下個殼子，連施放術式的咒力都沒有，只能寄希望於雪村老師了。

「那個…」

林雪村語塞，他進演化場就沒想五條悟解封，有時真出意外沒封上，他還會直接開始五條悟人間清除計劃，力求整體效果向壞不向好，現在面對學生希冀的目光，啊，亮晶晶的，「其實我沒料到悟會願意進來。」

「也是。」

澀谷這件事，雪村老師的處理思路和他的完全不一樣。

他把賭注放在五條老師身上，寄希望於咒術界自救的可能性。雪村老師不這樣，他不相信咒術界能夠自新，而是將寶押在更有自省精神的另一邊，吹一記瘋狂的哨子，以叫醒那些懾於預言便利，冷眼旁觀他人災難的人們。

不相信，就不會有所準備。

林雪村一一清點鬼修大能的手段，最後總結，「能開，但不能保證內部完好。」

東野平默默接受了這個結果，「老師確實不擅長。」

虎杖悠仁慢慢停了下來。

胸膛上下起伏，喘著氣，不遺餘力的擊打消耗很大，就算是他這種體力怪物也吃不消。但更折磨的是獄門僵的絲毫無損。

他歇息了片刻，重新舉拳。

東野平握住那隻傷痕纍纍的拳，「我來吧，虎杖更不擅長了。」

隨身的銀龍圍住獄門僵，化作落下，薄薄蓋了一層。沒有煉化，量也不夠，只讓獄門僵表面氧化般發灰，沒什麼用的樣子。

「果然。」沒有用。

獄門僵上的眼球齊齊轉向他。

嘲諷。

一串啵啵啵的聲音經由層層薑餅人從遠處而傳來，無言語又連綿不絕地告知所有人，外層的同伴已經走上泡泡紙的老路，一個接一個被壓破，每一聲都在毀滅倒數，每一聲都觸目驚心。這顆昏迷中的七海建人驟然驚醒，「！」

東野平輕吐一口氣，沒時間了，「本來不想用的。」

東野平在符道上的作為，迄今有二。

一個是清濁轉化系符籙—東野平演化式，清平籙，工於靈力咒力之間的順轉逆轉。另一個如果未來能公諸於世，大概是常世萬法系符籙—泛靈演化式，人形籙，只要有知性非人靈也能修習，人類的符道擴大到類人知性靈體。

如果二籙結合，幻靈轉咒靈。

那麼咒靈也能行符道，是實打實的為世不容的「外道符籙」。

松鶴說用了會被衛道士燒死，雪村說有這回事但沒那麼嚴重，究竟結果會怎樣他也說不準，總歸是…沒不能光天化日大喇喇用就是了。

他點了點阿箱的額頭。

沒有任何操作，只是點一下。

這是一個暗號。

以接觸點為開端，清平籙的華光流轉。映照晴天的霽青色池水落入硯台，一點墨色暈開，轉瞬之間咒力衝天而起，萬物同暗。黑底紅鱗紋的咒靈薑餅人跳下主人的肩膀，裹著濃烈得讓人心顫的戾氣往獄門僵走。

踏出一步，咒力量翻一番。

於是，二級，一級，特級，節節攀升。

停在獄門僵前時，旁邊的虎杖悠仁有點怔忡，他見識過的特級不少，但沒有一個像現在那麼詭異地。明明就算是遲鈍如他也能看出咒力量十分恐怖，但給他的卻是一種「無需逃跑」的感覺，不是因為無害，而是直覺告訴他「跑不掉」，不如安靜地待著。

七海建人握劈刀的手緊了緊，下意識退了半步。

成年人關注的點從來比孩子多，虎杖看到了薑餅人咒靈本身，而他看到的是充滿澀谷的阿箱分靈，「每一個都能轉變…」

能的話。

千萬等級的咒靈潮瞬間就能製造吧。

再糟糕一點，單體都特級的水平，日本毀滅也不為過。

簡直是行走中的天災。

「哎，想什麼呢。」

林雪村搭上七海建人的肩膀，「打工人好好工作買島，社會上的事兒少打聽。」

「………」

七海建人挪開一步，七海建人不想聽他的學長說話。

說的根本不是人話。

靠譜成年人的思緒成功擾亂。

太容易了，林雪村心裡感慨，這人十年了都沒怎麼變，當初的手段放現在也沒過期，他繼續糊弄，「那個不是咒靈，是幻靈的擬態。」

「幻靈？」

「符修的人造靈體，理解成人造式神也可以。」

「就算你這麼說…」

失掉護目鏡的七海建人，也失掉成年人嚴肅認真，平時一絲不苟的髮絲垂下，讓他憑空減齡，看著軟了許多，好說話極了，「也不能保證是無害。」

十分明智。

林雪村笑笑，目光落在小小的咒靈身上。

畢竟，此刻的阿東如同凡人，阿箱也能自行運轉呀。

肉眼可見的，咒力如惡潮湧動。

頭部、軀幹、四肢，黑底紅鱗紋薑餅人身上的部位輪著在畸變，有時候是背部長出三條鈍臂或腿，有時候是軀幹密密麻麻長出腦袋，但又在下一刻復原。就這樣不停地腫脹，又恢復如初，最後定格回最初的模樣。

看起來什麼都沒變。

但東野平知道，阿箱已經「適應」了獄門僵，針對它衍化出專用的咒力使用定式，或者更加直白一些，複合術式：

阿箱抬起手，搭到了獄門僵上。

他能看出其中一部分：蓮化生衍化替身、錦鯉抄幸運加持、樂游原化虛為實，改良版二周目退回咒力，配合其他的不可洞悉的部分，一點一點反向擰動合上的獄門僵。只用了半秒鐘不到，詭異的立方體出現裂縫，四角浮空，吐出一個五條老師。

成功了。

獄門僵解封，或者說東野平設想中的萬用符文機。

只是後果他可能承受不起。

「五條老師！」

虎杖悠仁雙眼亮起，快樂地圍著地上的五條悟繞圈歡呼。見到某人，七海建人壓力習慣性陡然增大，他下意識扶護目鏡，再一次意識到它已經失掉了。於是震驚的抬眸毫無遮攔地出現在人前——

如此，輕而易舉。

「哦哦，大家好呀。」

重獲自由的五條悟興緻也很高，坐地上就研究起阿箱，還不講究地伸手撈，「這是什麼咒靈？」上一秒長得像破解獄門僵的專用工具，下一秒煙消雲散空有磅礴咒力。所謂生得術式，無論是咒靈還是術式都做不到這樣啊。

「適可而止吧。」

林雪村打掉五條悟亂伸的手，放走跌跌撞撞跑到東野平腳後跟避難的阿箱，「這兒快塌了。」

應和他一般，分靈們連綿不絕的爆裂聲戛然而止。然後一點不給任何鬆口氣的假象，恐怖的、冰山塌裂的巨響轟然而至，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心頭一顫，頭腦空白地炸出所在的琥珀從中裂開的真相，時空崩毀轉眼即至。

「走！」

逃生經驗爆表的林雪村一把拎起五條悟的領子，伸手撈走東野平，不去看剩下兩人的臉。鬼修大能熟練地破開空間，跳出世界外壁無數罡風吹刮之中，阿箱熟練撐起護壁，三人落在一顆舒展不開身體的光球中，憋憋屈屈擠在一起。

就這種情況，五條悟還開著無下限。

林雪村放心地一腳踩上他的帥臉，用力碾了碾，「好久不見啊，悟。」

「聽說，你親手殺了傑。」

逃出生天的氣氛驟然凍結，東野平自覺他不應該在這裡。

只能說不幸中的萬幸，雪村老師在他和五條悟中間，正好將他擋住，加上一隻友愛騎臉腳，他只能偷瞄到一個下巴，什麼表情都看不到。

沉默很久，五條悟才說一句：

「沒有…」

「…更好的辦法了，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