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神

孔晏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來了。

面上依舊帶著溫雅柔和的笑容。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孔晏示意楊棠接著往下說。

說什麼？

哦，剛剛說到突破神話的關鍵是信仰之力，孔晏老師問他怎麼想到這個的。

那小說里不都這麼寫的嘛？

成神途徑不就是要麼生下來就是神，要麼有什麼神格神火，再要麼就是信仰之力……

按照楊棠前世祖國的說法，還有封神榜啦，香火神啦，雞犬升天啦等等的。

反正都是猜，楊棠的直覺就是信仰之力。

不過在小說里，信仰之力可不純粹就是好的。

事實也是如此。

「信仰之力既是突破神話的鑰匙，卻也是腐蝕意志的劇毒……」嘆了一口氣，孔晏說道。

「雖然名為神話，但其實自古以來有所記載的神話境，都只能稱為偽神。」孔晏的聲音沉了沉。

他其實並不想多提一些從前的事情，但是楊棠既然都已經走到了如今的地步，為了不讓這孩子誤入歧途，他也只能多費些口舌，解釋給楊棠聽了。

他也是沒想到，短短几年功夫，這孩子竟然走完了別人耗盡一生也許都摸不著的路，這升級速度，宛如是火箭升空。

可惜，這條路也只能走到這裡了。

接下來的路，註定是一條死路。

一條堵死了的路。

……

「你的天賦很出乎我意料。」斟酌了一下詞句，孔晏慢慢說道，「這麼多年來，可以說是我見過升級最快的，就連大部分的天生覺醒者都比不上你。」

「覺醒者，靈能者，尊者，聖賢，神話，這是最近一千年才有的說法，更早的時候，統稱為巫，實力強大的巫，就叫大巫。」孔晏緩緩地垂下眼，「最強大的巫，你應該也知道了，就是天朝的國師。」

「那個時候的神……」孔晏頓了頓，看了一眼很認真聽著的楊棠，「雖然很早就有神的傳說流傳，但其實最早的時候，這個世界應該是沒有神的，只有最基礎的對於自然的崇拜。」

又頓了頓，孔晏從前沒和人說過這些，甚至他自己都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直到後來跌跟頭跌得差點頭破血流了，才慢慢有點懂了。

他也就慢慢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點點地拆開來，說給楊棠聽。

「這個世界一開始誕生生命的時候，規則……就叫它規則吧，反正差不多這個意思，還是混沌的，隨著文明發展，生命體的力量增強，生命形態蛻變進化，規則也開始漸漸明朗，但始終還是有所欠缺的，或者說，如同世間萬物一般，這個世界本身就不是一誕生就完美無缺的。」

「我剛剛說，這個世界上最初應該是沒用神的。但是人們期待有神。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符合定義的神就是『天』……或者說，國師。」孔晏屈指敲了敲桌子。

一下，一下，穩定思緒。

「我也不知，是因為對於神的期盼讓世界回應祈禱，才生下來一個天生不凡的國師，天生就該成神的，還是和祈禱什麼的都沒有關係，國師就只是一個天生覺醒者而已，成為神，只是因為恰逢其會……但總之，因為國師，這個世界上有了神。」

「但那個時候的神，其實也只是一個概念而已，雖然偶爾會回應信徒祈禱，會展現神跡，但現在回想，其實更多的只是精神上的象徵，雖然有眾多神廟和神像，但除了國師，沒有任何一個人，見過任何一個神的真容。」

「後來，天朝末代國君觸怒天神，降下神罰。」說到這裡，孔晏發覺自己竟然還挺冷靜的，所有的悲傷和憤怒，甚至是悔恨，終究還是在時間長河裡被沖淡了。

「國師，補上了『神』的概念里最後的漏洞，在世界的規則里，真真正正有了……『神』。」

「後來，才有的信仰之力成神的法子。」孔晏張了張口，還是把黑歷史咽下了不說。

他不說，因為國師的離去他憤怒地想燃盡一切。

他也不說，天朝舊民奉他為神獸，憑此，他踏入了神話境。

他更不會說，因為他的憤怒，和亡國信徒的憤怒，誕生出來一個不倫不類的「涅火教」。

明明一開始，他只想著高溫給這世界殺殺毒，焚盡污穢，留下無辜。

後來，怎麼變成了焚盡萬物，讓世界在毀滅中涅槃重生呢？

有沒有這種本事，他自己還不知道嗎？

但很離譜，民眾相信他有這本事。

涅火教越來越壯大，信仰之力越來越多。

他的腦子也越來越不清醒。

有時候，從渾渾噩噩中驚醒過來，覺得他不應該這麼做，但是等到信徒開始祈禱，他就又只剩本能了。

他犯下了很多錯誤。

幸運的是，在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之前，他被阻止了。

如同附骨之疽的信仰之力被抽出來，附著在被吸入畫卷的火焰上，塑造出一個全新的「涅火」。

罪孽被連同神位一起拋卻，他也知，這是自欺欺人。

後來，他跟同伴清和海一起救助了很多人族和獸族，隨著「涅火」和涅火教一同隕滅，他彷彿就清白無辜了似的。

但他知道，不是的。

涅火教沒有完全覆滅，和「涅火」一般，他們還可能死灰復燃，涅槃重生。

就像他的罪孽，又怎麼洗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