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苦澀得流口水

4、苦澀得流口水

嗅著乾草的和陽光混合的安神氣息,瑞格勒腦中卻無法寧靜一刻,他覺得目前的狀況總有點治絲益棼的樣子,究竟伊何底止,雖然貌似千頭萬緒,細想卻毫無頭緒,前景恍惚得莫可究詰,加上一中午勤快的卡芙一刻不停地收拾貨品,整理廚房,劈斷柴支……所有的聲音被三角形的大耳朵完整地收集了回來,小錘一樣敲打著他的腦仁,令他煩躁不安。再看艾德薇娜,居然用兩隻爪子把耳朵蓋上了,平穩規律地打著呼嚕。昨天半夜的勞頓加一上午的奔波,的確把她累壞了。

卡芙正在給鍋里的豆子再加一點鹽,這是因為想起來家裡多了兩隻聰明可愛的動物,特意做得味道更足一點,雖然港口並不缺鹽,但是大陸的北方天氣寒冷,曬鹽並不容易,加之常年的戰爭,更是令成品鹽粉供應雪上加霜,有時候她甚至不得不去公共鹽池裡直接取回鹽滷在家熬煮。這些日常事項,佔據了卡芙生活的大多數時間。

中午飯是從吃飯方式的糾結中開始的,當卡芙把熱氣騰騰的鐵鍋端上木桌,兩隻狗已經迫不及待地站在了椅子上,憨厚的薩爾大叔拿著勺子,哭笑不得看著兩隻狗反覆站起,蹲下,考量如何能合適地吃到滾燙的軟豆子而又不被燙到嘴費盡了周折,善良的卡芙又替他們拿來了粗麵包,把豆子澆在麵包上,這樣至少他們可以用前爪捧起來穩當地吃下去。

結果兩隻狗都吐著舌頭表示太咸了真的吃起來好痛苦。卡芙用手捂著嘴抱歉地看著兩隻可憐的哈狗,說自己剛想起來,好像狗狗都不喜歡鹽巴。

下午在陪卡芙去森林裡摘水果的時候,艾德薇娜趴在柔軟的青草上,看著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正在和樹上的松鼠討價還價的卡芙,她想用口袋裡的五枚花生換松鼠儲藏在樹洞里的堅果,不過看著松鼠激烈地豎起了全身的毛,大大的尾巴隨著小小的手指急促地指天畫地而不住抖動,可想而知卡芙報出了一個多麼令人難以忍受的價格,所以這樁交易恐怕還有得談。看了一會,艾德薇娜喊過來了卡芙身邊絲毫幫不上忙還一直裝傻賣萌的瑞格勒。

「阿勒,你真是心大,魔法效果怎麼還沒有解除,這不會是一個永久變形的魔法吧。我父親估計都在家裡急瘋了,正好你也失蹤,他肯定懷疑我們私奔。艾琳維爾大陸估計這時候已經被他們翻過來了。」

面前的狗頭扭了過來,齜牙咧嘴地笑著:「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耶!嚼嚼花花抓抓蝴蝶,好久沒這樣放鬆地玩耍了!「

樂在其中的哈狗把艾德薇娜氣得直哼哼,突然發難,一口咬住了瑞格勒的毫無防備的前爪。

「疼疼!你別忘了咱倆的保命魔法都是傳奇級別,那個該死的瘋蘿莉的異世界傳送魔法估計級別也不會低!三種高級魔法的魔力侵擾至少也要好幾天時間才能消弭。安啦安啦,就在這個淳樸的世界里玩一段時間也沒什麼不好,在梅林小屋裡學習魔法,我的壓力大得很,正好放鬆放鬆。」

「咯滋」一下,伴隨著瑞格勒的慘痛呼聲。

大型犬哈士奇終於展現出兇惡的一面,甚至帶上了恐嚇的喉音:「不許放鬆!抓緊把那個異世界傳送魔法搞明白,我要回家!」

瑞格勒連連討饒,也不管那個傳送魔法是什麼級別,一口答應回去就開始著手研究,這才保住了自己的前爪。

另一邊松鼠和卡芙的交易也終於結束了,看著松鼠已經徹底耷拉下來的大尾巴,明顯沒有保住它的堅果口糧。

看著卡芙應高彩烈的樣子,瑞格勒忍不住對艾德薇娜道:「卡芙如果有尾巴,現在應該翹起來了。」

「瑞格勒先生,在背後評論淑女是很失禮的行為哦!」卡芙慢悠悠轉過頭來,笑眯眯地對兩隻哈狗說,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卡芙告訴兩隻狗,這裡是德西美得大森林外圍,於是一人兩哈穿梭著林蔭的斑駁,在沒有路的地方走出路,熟練的卡芙在森林裡忽進忽退兜來轉去,用一小瓶酒換了銀背猿三隻碩大的桃和一把木天蓼,又用那把木天蓼換了被蜜蜂蟄得鼻青臉腫的貓伯伯蒙貴一隻蜂窩,兩隻哈狗嘀嘀咕咕:

「聽卡芙說,這裡還沒有商業公司,更沒有股份概念,甚至連貨幣還是貴金屬,顯然比我們的世界落後了數個時代,也不知道那個脫線蘿莉的傳送魔法好不好學,要是能找到會這種魔法的人就好了,直接重金收買,讓他施法,我們就能回家了。眼下考驗我們賺錢能力的時候到了!」

當見到狗熊勃朗坐在一棵大樹下的時候,兩隻哈狗還是很默契地閉上了嘴,畢竟體積龐大的野生動物還是很有壓制氣場,不過很明顯和卡芙是熟人,卡芙毫不畏懼地拍著狗熊的肚子,撫摸片刻后把蜂窩遞給了他,狗熊博朗露出了一個令人悚然的笑容,用身軀小心地護住了卡芙的上空,然後輕輕推了一下旁邊的大樹。

十幾隻布林果子呼嘯著砸了下來,驚得兩隻哈狗四下逃竄。

跑跳之間,艾德薇娜一揚狗頭,作為多年玩伴倒是很認可瑞格勒的計劃:「你看能不能想點辦法,在離開之前順便幫助一下卡芙?至少能改善我們目前的伙食情況啊,沒肉沒菜暫且不論,麵包硬得能當石頭,粗得能劃破嗓子,我要吃芝士蛋糕牛奶土司巧克力夾心酥草莓布丁肉鬆麵包香蕉沙拉摩卡沙拉蘋果派乳酪球紙杯蛋糕薑汁撞奶啊!」

的確,瑞格勒回憶著來森林的這一段路,雖然在這麼多人家,卡芙她們家如果跨越時代做縱向對比可稱得上殷實,如果是當地做橫向對比甚至稱得上是豪奢,巨大的石頭壘成蓋起的房子和足夠的食物,以及一個大院子。越向森林這邊走,越是木房、草房,甚至還有最多一人高的簡陋棚戶,裡面人的生存狀態可想而知。

由於極度不發達,僅僅是吃飽肚子,保持溫度,不生疾病,對當下的普通人來說難如登天,所以卡芙一天要做那麼多事情,僅僅是把面做成能吃的麵包,就是一個大工程。

對於從小生活水準不是一般高的艾德薇娜而言,這樣的日子令她簡直痛不欲生,契斯法比納家裡都是最好吃的艾德薇娜吃,二流食品送進皇宮,瑞格勒去艾德薇娜家裡用餐,吃一次就想把自家廚子殺一次,最後都沒信心去吃了,因為第二天實在不知道面對自己的烹飪團隊還能否控制住情緒。

可眼下一沒工具,二沒產品,委實沒有太多的好辦法。不過從這一天的觀察上看,貌似這個神奇的國家貨幣種類很複雜,是不是能從這上面想點辦法。不過,首要的是,艾德薇娜你說那麼多好吃的結果我又餓了啊!

兩隻狗痛苦地呻吟著,糟糕的動靜和扮相嚇壞了卡芙,她趕緊從狗熊博朗身邊跑過來,緊張摟著兩個不省心的傢伙。

「難道兩位不認識食材嗎?是吃了什麼不正確的東西嗎?還是被布林砸到了頭?」說著,好心的卡芙急急地從旁邊的樹下找了幾顆棕色的小豆子,不由分說餵給兩隻狗。

「吃下去可以保持清醒!」

一股苦澀味道充盈了口腔,兩隻狗叫苦不迭,但是艾德薇娜拿毛茸茸的爪子一把按住了瑞格勒的嘴,「仔細感受這個味道!我覺得有辦法了!」

瑞格勒還停留在味蕾痛苦的地獄之中不能自拔,慢慢一股伴隨多少年的熟悉感令他精神一振,流著控制不住的苦澀的口水對那個激動的狗頭說,你莫非是想複製……?

沒錯!

藉助著靈敏地鼻子,艾德薇娜像是一隻真狗一樣激動地在森林裡四處聞聞找找,有的還嘗上一口。在瑞格勒舒適地趴在草地上曬太陽,思考改變形態對本性的影響時,她已經興沖沖地回來,開始介紹自己的研究成果了。

一路走回卡芙家,累得半死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的兩隻狗趴在草堆上,其中一隻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只聽到艾德薇娜清越的聲音,「這原料要多少有多少!首先是大賣!馬上開第一家店,然後開分店,然後上市,然後再分拆,然後再上市。

而瑞格勒卻靜靜地趴著,瞠目結舌地看著眼下違和的情景,一個哈士奇精慷慨陳詞,打算走上人生巔峰的瘋癲表演。

後院外傳來了狗叫聲,瑞格勒輕輕一躍,從稻草窩跳出來站在地上,打算出去看看,艾德薇娜也跟了下來。

這難道是看家護院的動物自帶天賦?

「閉嘴!」說著瑞格勒躍出了院子。

艾德薇娜只聽見瑞格勒大吼了一聲,「放肆……」馬上又喊:「艾娜不要出來!」聲音彷彿被突然掐斷了一樣嘎然而止,她頓時緊張了起來,耳朵乾脆趴在牆上細聽,很快突然又一個貌似在哪裡聽到過的顫抖的聲音響起,「啊,群星在上!我的眼睛!」又聽到兵乓幾聲,聽到瑞格勒痛苦地喊到,「艾娜……嗚嗚,過來救我……」

卡芙在自己的屋子裡,合起小說《永恆的百合花園》(這本書還是老父親薩爾從伊諾城的書商那裡買來,據說要兩個金里頓),看著一旁裝幀精美的《魔法學》、《海運航線設計原理》、《帝國經濟的十萬個為什麼和怎麼辦》一大堆書籍發愣。

她繼續輾轉反側,她認識大多數的動物野靈和妖精,卻從未見到過這樣的狗,說狗比一般狗要大得多,而且明顯是兩隻養尊處優的動物,甚至說有著相當好的生活水準,當他們看到薩爾拿著餐刀和勺子時毫不在意,而在鎮子上,卡芙家是唯一每個人都有餐刀和勺子的家庭,並且對她家豐盛的食物顯露出了難以下咽的神情。

要知道,雖然港口很繁華,但是絕大多數人還只能吃得起一天兩頓的自家製作的黑麵包,那個麵包里還摻有木粉,而缺了德的麵包店老闆尼格德莫勒為了不違背麵包商人的誓言——賣出的每塊麵包都必須足夠分量——居然還在黑麵包里加小石子,坑苦了過往的行商和不明就裡的水手,鎮子上的剃頭師傅兼放血醫師卡塞德林娜甚至常年給他免費剪頭髮——她的半數生意都是拔牙!

卡芙家的麵包,都是卡芙自己製作的,拋棄了大多數的麥麩的粗麵包,在偏遠的山區里完全可以當做白麵包的高級食品,兩隻狗的眼神,彷彿完全是湊乎吃的意思?這樣神奇的動物,難道是從群星的花園中跑出來的哪位大人的玩伴嗎?帶著這樣的疑問,卡芙疑惑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餐時,薩爾大叔的橡木餐桌上插了滿滿一大把盛開的菊花,漂亮的美女艾德薇娜裹了一塊不知道從哪個窗戶上扯下來的帘子,毫不顧忌地把長腿翹在桌子上,笑呵呵地看著明顯蒙圈又對著她的玉足流口水的水果店老闆薩爾,飛揚之色溢於言表,頗有老子又回來了的架勢。

張羅著開飯的卡芙糯糯地問:「那個……請問……」

別請問了,我就是你揉了兩天的大狗,艾德薇娜。另外一隻,瑞格勒在草棚子里傷心得不想出來,你有外傷的藥膏沒有?我有點用處。

卡芙楞了一下,馬上在牆壁的隔板上找來了平常用的野蜂蜜罐子,遞了過去。然後才傻傻地啊了一聲,你你你,你是野靈?能變成人?

片刻功夫,愁眉苦臉的瑞格勒站在桌子旁邊拿著一塊麵包憤憤然地表示,如果抓住那個該死的小偷,他絕對會將其挫骨揚灰,居然會想出借種這個如此齷齪的招數,不過也並非全無好處,在驚嚇當中他變回了人形,但是卻讓那個混蛋看了個光!

因此,當看到那一把盛開的菊花,瑞格勒更是羞怒交加,嚼麵包的動靜令在座所有人膽寒。不過卡芙還是還是重申了那個金手指傑恩是個全敏加點的盜賊,並對瑞格勒的遠大志向不抱有任何期待。

這麼說您兩位並不是本地的人士了?真是神奇的相遇啊!

「與其說這些不咸不談的話,不如我們來商量一下,有個生意可以一起合夥,怎麼樣,有興趣嗎?」元氣滿滿的艾德薇娜邀請道。

平心而論,瑞格勒並不欣賞所謂的發財大計,並對執行這個計劃興緻缺缺,原因有若干,在他的理解中,貿易的目的是為了獲利,與其這麼麻煩,不如直接印錢,相對於國家這麼大的池子,他這個級別的注入,就當個人級別的量化寬鬆了……契大小姐這是在走弓背路,第二就是,卡芙一家就這麼點勞動力,哪怕把她切成八塊,也完成不了拆分上市再拆分上市的可怕構想,況且也不能把善良的卡芙小姐切成八塊,更遑論面對此地無市可上的可悲境地,再者說,一個人吃不掉大象,只有人心不足才蛇吞象,商業擴張本來就是吸收資源做大蛋糕切蛋糕的過程,艾德薇娜妄圖一個人吃掉整個蛋糕的窮凶極惡的想法根本不現實,還毫無意義地暴露了她的吃貨本質,而且不懂得分權放權的結局就是事事躬親,過勞身亡。

還有,在沒有安穩和平的外部環境下,沒有一手抓錢袋子,一手抓保護錢袋子的戰略威懾力的時候,獲利多少完全就是紙上富貴,南柯一夢,為他人做了嫁衣,你的惡鄰就會大聲地唱著」眼見著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快樂地遠去,把你悲傷的人生經歷傳揚四方,讓你在親者痛仇者快的失敗者地獄里不能自拔。

不過,摸摸因為早晨過分用力咀嚼麵包而隱隱疼痛的下巴,瑞格勒搖搖頭,把形象鮮明嗷嗷待哺的艾德薇娜從腦袋中晃出去,事情不是因為有困難就不做,做是還得做,不過是必須要改動改動了。

從艾德薇娜清爽的笑聲中得知,平日里就天天做生意的商場老手卡芙小姐很清晰明快地聽懂了艾德薇娜的想法。她輕輕地揉捏著自己圍裙的邊角,一邊問。

「也就是說,我們先要把卡卡樹的種子採回來,然後磨碎,然後加上大量的糖和少少的萊檬汁,成一定比例的碎炫葉和迷迭香,加一定的水然後使勁攪拌后,就可以混合出這種可以賣的飲料?是這樣嗎?艾德薇娜小姐。」

「哈哈哈,可以賣?可以賣到難以想象!昨天我已經大概確定了是這幾種材料,但是詳細的搭配,恐怕需要進一步的確定。事不宜遲,請帶我們去採集吧。」

「可是……艾德薇娜小姐,我恐怕還有個問題……」卡芙多少有點遲疑地說,「只是好喝的飲料,恐怕不會有太多人需要,如果是可以治病的藥水,才會有好的銷路吧。」

「嗐!我怎麼忘記了!」艾德薇娜一拍大腿,「這種飲料恐怕是最知名的咳嗽藥水了。走吧走吧。」然後不由分說就把卡芙推出了門,然後對坐著發愣的薩爾大叔回首嫣然一笑,大叔,沒看夠的話,晚上回來請你細細看哦。卡芙這才想起來,著急地領著她去自己屋裡換了件衣服穿了雙鞋子出來,可一會出來的時候,艾德薇娜依舊身披那個窗帘,僅僅是多穿了一雙草鞋。

「那個……請問瑞格勒先生不去嗎?」

「我受了傷,實在不便於走動,你們去吧,我只想去草垛子上趴一會!」瑞格勒恨恨地說。在一邊的艾德薇娜忍不住又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

「瑞格勒先生,您已經是人的形態了,為什麼還要趴著呢?」卡芙依然不明就裡窮追不捨。

「艾德薇娜行行好,把這個傢伙帶走吧!」瑞格勒無力地揮揮手,示意讓她們趕緊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走吧走吧,艾德薇娜拉著卡芙出了門。

而瑞格勒,在向思考不能的薩爾大叔恬著臉要了身衣服之後,回了柴草房的角落裡,咬牙緩緩地在乾草堆上面趴下,他徹底意識到,古早的時代有著無數麻煩,應該儘可能地想辦法逃離這種環境。

百聊的目光掃過整個屋子,打掃用的掃帚,半掛在牆上的秤桿,可以移動的木製梯子,梯子的旁邊,是一串很精緻小巧的草編的方塊裝飾品,四五個零落地掛在牆上,忍著不適拽過來仔細把玩,也許是頭天晚上遭遇大變,精神疲憊,等天黑后卡芙她們滿載而歸的時候,看到瑞格勒已經手裡抓著草編的物件睡著了。

卡芙細心地拿一條洗得發白卻乾淨的毯子溫和地給瑞格勒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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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與貿易鍊金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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