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陪著巨龍去逛街
不得不說,在「樂羔」無可比擬的魅力面前,龍沉迷了。
哪怕是一堆毫無可玩性的寶物,這條龍都能堆來擺去個幾百年,何況是千變萬化的積木玩具。
「予跟汝說啊,予發現了件了不得的事啊,」白露一邊穿衣服,一邊意猶未盡地講個不停,「這些『樂羔』如果不按照汝提供的圖紙,也可以拼成別的東西,這簡直是奇迹!這是何等的想象力……」
「好好,白露小姐,這是個大發現。先穿衣服去吃飯,然後我還可以再給你提供新的積木樣式,讓『樂羔』具有更多的可能性……」
「真的嗎?予的黃金都拿出來,能拼個城堡吧?」
「可以,理論上可以,就是大腦……先穿衣服,變成人要遵守人間的規矩,這樣才能學會更多……」
「金子有的是嘛……」
好不容易說服了白露脫下浴巾,文德士又一點點指導對穿著服飾全無概念的少女簡單梳妝打扮,穿好昨晚就送來的服裝,這下白露終於不用再穿那件臟披風外出行動了。
不得不說,美少女穿什麼都讓人感覺賞心悅目。
白露坐在銅鏡面前,噘著嘴瞅著自己的新裝扮,像是在說「我不太滿意」。
現在的白露。身穿了一套胸前有白色蕾絲襯衣材質的靛藍色落地長裙,除了腰部、腕部等位置的繁複刺繡裝飾,還搭配上了白色流蘇披肩和系在腰上的白色窄圍裙,儼然是本地的一位名門閨秀了。
「戴上這頂羽毛禮帽正好,」文德士對此十分滿意,又取過一頂裝飾著巨大豎直絨羽的女用禮帽,「這下好了,角也可以遮擋住。」
「太麻煩了,穿一次衣服是時間夠予拼好幾次『樂羔』了。」白露不耐煩地說,「人類在某些方面真是麻煩的生物。」
「尾巴最好不要亂動。」文德士告誡道,「那樣看起來不自然。」
「燈籠褲里裝不下,太彆扭了。」白露抱怨道,「予還是脫掉吧,為什麼不給予穿像汝一樣的褲子?那樣尾巴露在外邊就行了。」
「在人類社會裡,女子穿裙子是傳統,用來區別性別身份。」文德士解釋道,「不小心藏尾巴會被當成魔族的,習慣就好了。」
「可惡,予不能變成雄性。」白露不滿地說,「雌性真麻煩。」
其實尾巴和犄角只是變身倉促的後遺症而已,和性別並無關係。
最後,這場爭論以文德士答應上街找裁縫為白露訂做服裝而告終。
本宅的僕役們再三挽留,也沒有說服貴客和女伴留下用餐。
這倒不是因為文德士對他們的服務和飯菜質量不滿,而是因為他不想被人盯著,誰知道這些人的身份到底如何呢?
見貴客堅持,僕役們也沒有堅持,文德士給了本宅管家三金幣做找衣服的謝禮,告訴他自己可能到晚上才會回來,不需要預備膳食。
管家受寵若因,馬上就對這位出手闊綽的魔法師產生了敬意,不但對他的各種問題言無不盡,還貼心地提議為兩位準備馬車。
馬車對於這個幾條街就能走完的小鎮實在沒什麼意義,文德士客氣地謝絕了好意。
來到小鎮的街上,帶著看哪裡都覺得新鮮的白露,文德士很快就成了人們注意的焦點。
在這種常住人口基本都是親戚故舊,對任何外來人都能一眼分辨出來的小地方,一個魔法師和美少女的組合確實引人注目。
雖然穿著本地人的服裝,
可是當地人怎麼都想不出,那是誰家的女孩子。
少女清純迷人的美貌令人讚歎,相比之下,她旁邊那位魔法師就平凡多了——滿臉沉鬱倦怠的神情,連眼圈都是黑的。
這魔法師的等級還不高,一把年紀才是個低級魔法師,僅僅比魔法學徒強點。
不過人們轉念一想,便紛紛釋然,如果身邊有這樣的絕色,他的臉色變成這樣似乎也沒啥可奇怪的……
「慢點吃,不要吞,尤其是骨頭……」
在一家本地有名酒店的客房單間里,文德士望著完全不知道品味,就是狼吞虎咽的美少女,不由得大感頭疼。
「有什麼關係……金子予有的是,時間予有的是,好吃的東西,想怎麼吃就怎麼吃,」白露毫不在乎地啃著巨大的烤豬腿,滿手都是油脂醬汁,「汝也來吃嘛,予也沒有都吃掉。」
「抱歉,在下的腸胃不好,」文德士就吃了兩個小麵包和一點拌蔬菜,喝了一杯淡牛奶,便不再用餐了,「你自己享用就好。」
比起野味,還是這些食物易於消化。
「汝為什麼不多吃點?」
白露吞吃了半天才注意到文德士停止了用餐,便產生了好奇。
「前幾年總是挨餓,不得不用魔法抑制飢餓,把腸胃弄壞了。」文德士輕描淡寫地說,「現在,我已經吃不了多少肉了。」
「還有這種自虐的魔法?」白露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又是你自創的咒語吧?」
「是的,白露小姐。」文德士並不否認,「有些魔法適用於各種極端情況,想學嗎?」
「咦?不是這些通神的語言不能隨便說嗎?」白露更加好奇了,「汝能讓予看一下嗎?」
「沒有問題,因為神明已經將某些『名』現世化了,等於變成了普通的魔法咒語。」文德士解釋道,「只要學會,就可以使用。」
「教予,快教予!」白露想了一下,眨眼間便有了打算,「予想學一個把草當肉吃的魔法,這樣就不用擔心餓死了……嗯?汝該不是……不會吧?」
文德士露出了關愛和不忍的表情。
「這個……我還真會,而且上個月還用過。」
「教給予唄,感覺很有用的樣子。」
「飲食約而精,園蔬愈珍饈,毋貪口腹而恣殺生禽,蘿蔔白菜報平安人生。」
平靜地念完咒語之後,文德士拿起一個草編的盛麵包盤子,一口咬下去,像牛馬一樣津津有味嚼了起來。
「麥香味,油乎乎有嚼勁,」文德士便嚼邊評價,「平心而論還不錯。」
「啊這……汝是認真的嗎?」
這一幕把白露都看得目瞪口呆,她用難以置信地目光打量著文德士,隨即開始模仿那句咒語。
可惜,就算是智慧古龍,也不得不在這種語言面前甘拜下風。
「鷹……鷹獅約……約二斤,猿叔……猿叔……魚……」
念叨了半天,白露終於一臉沮喪地放棄了。
「原來吟唱要先學會這古怪的發音。」她不甘地說,「太難了,這根本不是古代流傳下來的語言!」
「名可名,非常名,你已經很努力了,但這語言確實超綱。」文德士安慰她,「學習語言,要從基礎開始,除了發音,還要了解蘊含的意義。」
「神靈們怎麼會喜歡這種無人知曉的語言?太難了,告訴予,學會要多久?」
「九年。」文德士淡然地回答,「普通人都可以學會6600個字,組合起來用足夠了。」
白露長舒了一口氣,又變得快活了起來,那種爽朗的笑容真是討人喜歡。
「汝嚇到予了,予還擔心用一百年來學不夠呢。時間多的是!來,學不會不急,咱們繼續來吃肉,汝不吃的話,予就替你享用了唄?」
說實話,文德士很想知道被她吃掉的東西都到哪裡去了,也許這才是比魔法更深奧的問題。
又過了好一陣,當上菜的侍者很抱歉地前來解釋,表示不少食材已經耗盡,不得不另外採購時,白露才拍了拍鼓鼓的小腹,略帶遺憾地停了下來。
「有點不夠豐盛啊。人類每天吃幾頓?」
「如果沒有飢荒,平民一般是兩頓,富裕的商賈貴族能吃到三頓。」文德士如實說,「如果說這是早餐,那今天最多還可以吃兩頓。」
「以往予都是一頓吃到飽的,沒想到人類這麼奢侈,居然要吃三頓美餐,」白露眼裡放光,彷彿看到新的美餐就在眼前,「那這頓飯就到此為止吧。下一頓飯什麼時候開始?」
「中午原定的是本地鎮長邀請公主和在下共進午餐,晚上是公主單獨邀請的晚餐。」文德士打開窗戶,聽著外邊高塔上的鐘聲說,「現在距離午餐時間也不遠了。」
聽到公主的邀請,本來心情正好的白露,又露出鄙夷的表情。
「哦,那隻貪生怕死的雌性嗎?忽然覺得飯菜都變得難吃了。那隻雌性,渾身都是虛偽的味道,還要在人面前裝出一副純潔高貴的樣子,真是可笑至極。看了她那麼多天,她是什麼人,都被予看穿了……」
說到這裡,白露突然眼睛一亮,露出了找到玩具的興奮。
「予突然又想去見她了。」
如果是毫不知情的臣屬,文德士一定會為美麗的公主感到擔憂,可惜他現在和這個國家毫無關係,沒有維護王室成員體面的義務。
「可以。」文德士沒有反對,「你要保證,不要吃了她,我還沒討債呢。」
「看予心情了哦。」
兩人又在街道上漫步,文德士為白露介紹人類鎮里的主要建築,比如鎮公所、聖堂和貿易市場,白露對那些威嚴神聖的建築都不感冒,但對於市場還有些興趣。
「予成為人後,要天天吃美味的食物,玩有趣的玩具,去好玩的地方,學厲害的魔法。」白露對文德士下了命令,「拿了予的黃金,就要給予實現願望。」
這種一聽就知道十分麻煩的要求,文德士本來不想答應,可是他又沒辦法一下拿出所有黃金,就沒有足夠好的理由拒絕。
這就是拿人手短吧。
鎮子雖小,但前來採購染料和布匹的商旅往來絡繹不絕,所以外來的商品也非常豐富。
在市場里,來自各國的商品讓白露目不暇接。
「這是什麼?」白露拿著一串五顏六色的串珠項鏈問文德士,「看起來不像是天然的石頭,但不是魔晶那麼特殊的東西。」
「這是琉璃珠做的項鏈。」文德士說,「琉璃就是一種含有雜質的玻璃,綠色琉璃顏色來自於氧化鐵,藍色來自氧化鈷,紫色來自氧化錳……由於原料配比不同,燒制溫度不同,工藝不同,顏色也會出現深淺變化。」
「哦!這位魔法師大人是研究鍊金術的吧?」攤位老闆誇讚道,「雖然聽不大明白,但果然還是魔法師大人懂得多,要是知道如何製作,我們就不用從南方的自由城邦花高價進貨了,那幫奸商……」
在這個時代,由於琉璃製品的工藝不穩定,價格還不便宜,酒壺杯子的價格都能以小金幣為單位計算價格了。
「哈?想起來了,這東西予在沙地上一口氣能吹出一大堆,彩虹一樣五顏六色的哦!」白露得意地說,「汝若沒錢了,就告訴予。沒想到,人類的錢這麼好賺呦……」
「這位美麗的小姐真會說笑話呢。」老闆呵呵笑著說,「呵呵,恐怕北面那條惡龍的龍息才能做到這種事。」
「惡龍?」白露豎起了赤色的瞳孔,「汝在辱罵誰……」
就在老闆即將大難臨頭仍不自知的時候,兩名扛著長矛,身披盔甲的士兵穿過人群,來到了攤位旁邊。
「上午好,請問您是文德士·諾約威克大人嗎?」一名頭盔上有紅羽毛的士兵,客客氣氣地問,「我是城鎮護衛隊的小隊長,昨天我曾見過您。」
文德士記得,昨天他確實在歡迎的隊伍里見過此人。
「日安,隊長先生。」文德士稍微欠身行禮,「請問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
「鎮長大人有請。」小隊長說,「請您跟我來吧。」
「哦,是去赴宴嗎?」文德士隨口問了一句,「這件事在下已經知曉。」
「咦,您說赴宴?」小隊長聽了沒有贊同,反而疑惑了一句,「對不起,我並不知道此事。」
咦?文德士頓時察覺到了些許微妙。
難道士兵奉了鎮長之命,不是來邀請自己的嗎?
鎮子就巴掌大,看這些人急匆匆前來尋找的樣子,似乎也不像是例行公事,更像是臨時起意,這和昨天的安排並不相同。
這件看似無關緊要的小插曲,在文德士放鬆了不久的心中掀起了重重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