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村裡的生活

在隔壁搬走之後一個月我也搬走了，找了一處更便宜的房子，再之後又陸續搬過兩次家，不過都是在村裡轉悠，村裡租房的幾乎都是外來人，天南海北的帶著不同的夢想暫時落腳這裡，平時陌生人間互相說話基本都用普通話，一旦操起電話你就能聽見另一種「外語」，真是小村子大世界。

這裡有所謂的「白領」，聽房東講他們大多都在上地上班，那裡好些互聯網公司，薪水很高，他們一般租那種帶獨立衛生間的房子，房租將近一千，媽呀，這幾乎是我一個月工資了，不敢想不敢想。

上地這個地方在村子南面，很近，坐車幾站地就到了，有人專門騎電動車過去上班，很快。第一次聽到「上地」這個名字時，我第一反應這裡難道是離上帝最近的地方？

也是，這裡大多是做互聯網的，天天上班就鼓搗鼓搗電腦，沒準還能打打遊戲，月底領著比普通人多好幾倍的工資，然後周末去城裡逛街看電影約會吃大餐，簡直是神仙般的生活，上地，這個名字真是太恰當了。

可村裡的大多數人不是這樣，他們只能租一二百塊錢的房子，每天起早貪黑擠公交去市裡上班，有時還來不及吃早餐，我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村裡到城裡有兩條公交線路，一路是365次，車體很長，一身綠皮，車裡座位硬邦邦，車一走起來咣咣噹噹，像沿街放大喇叭收廢品似的，生怕別人聽不見。

每次早上剛停在村口，周圍立刻潮水般湧來一大波人，那場景跟夏天村子旱廁里成群的蒼蠅一樣，他們有的手裡攥著紙幣或硬幣，有的手裡握著月票，有的手裡拿著煎餅，有的還拿著牛奶，每個人都好像舉著彩票一樣要兌獎，臉上泛著驚喜。

然後一窩蜂通過窄窄的車門擠進車廂里，車上座位很少，有座的興高采烈，無座的也不沮喪，他們一邊把手裡的早餐塞進嘴裡，一邊欣賞著車外烏泱泱的人群，最後滿意地用舌頭舔舔嘴唇。每次總有一部分人擠不進來，他們失落地呆在原地等著下一輛車。

村裡的「小資」們很少坐365次，他們坐另一路車205。205車很穩當，行駛起來聲音很小，裡面座位都是軟座，很舒服，還有窗帘和空調，就差茶水服務了，票價2塊5起步，坐在裡面你能聞到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而在365路車裡你只能聞到男人的汗臭味。

每天晚上都是村裡最熱鬧的時候，城裡上班的人們陸續回來，幾個飯館家家爆滿人頭攢動，服務員端菜穿行其間，人們從外面經過隔著玻璃看著很有食慾。

我喜歡去一個不起眼的小門臉里吃飯，老闆夫婦跟我同一個省，撫順人，他們家主要做砂鍋燉菜，放里一些白菜葉、豆腐、粉絲、土豆塊、五花肉，出鍋時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然後來一大碗米飯，就著大蒜，越吃越香，最後幾乎連湯都喝沒了！

村裡很少看到出雙入對的情侶，大多都是單身男女，平時精神生活很單調，一般都是租租書或租租影碟，不過也總有人打破這種「清規戒律」。

有一次晚上在個小館子吃飯，從外面走進一男一女，男的中年油膩頭髮稀少，一幅醉醺醺的樣子，女子嫵媚濃艷，倆人落座男的點了東西然後便一嘴湊過去親女子的臉，女子一臉嫌棄地推開他，男的哈哈大笑接著抿了一口酒，然後摟著女子手開始不安分地上下摸索，女子很不情願但似乎又沒什麼辦法，男的很是得意，一手握著酒瓶又來一口酒。

大家的目光都被倆人吸引去了，有人小聲嘀咕起來，聽了一會，大概是說男的是老光棍，愛喝酒，總去洗頭房等地方，經常帶不同女人回來。

這時候老闆走過來把一道菜放到他們桌上，然後笑眯眯地用手拍著男的後背「今晚又做新郎啦！哈哈…」男的又咧開嘴，露出裡面幾顆發黃的牙齒。

還有次在回村的365次車上，我看到前面一男的在發簡訊，當時天已黑，車裡沒有亮燈，好奇心驅使我悄悄歪過頭瞅了一眼，大概是說邀請另一個朋友晚上去洗浴中心，找一下上次的襪子……估計這哥們習慣打五筆，應該是妹子。

很多個晚上，尤其周末，呆在屋裡百無聊賴，後來開始去一家碟店租片看，我盡量租恐怖片，最好一看起來就渾身發顫的那種，可以把頭皮屑給抖下來，省洗髮水了，同時還能壓制住體內的青春慾望，免得破壞了我的北漂大業。

很奇怪，看別的片子，好看一點的女性角色都會讓人喜歡，可是恐怖片里不管女主角多麼漂亮，你對她一點想法也沒有，而且還有點敬而遠之害怕她。一個人看完片后連出去上廁所都不敢，有時候憋的難受，就拿了手電筒和手機，在廁所蹲著的時候一邊打開手電筒一邊假裝大聲打電話，生怕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會胡思亂想。

後來發現一家新租碟店，可以在裡面選碟看片，那時往往是這樣的場面，一個人在電腦前看電影，後面跟著幾個蹭片看的，看就看吧，他們還經常一邊看一邊評論，結果好好一個恐怖片大家一起看，有說有笑的竟然成了喜劇片，讓你哭笑不得。

我的新住處也是在二樓，隔壁就是水房，有個姑娘經常來洗衣服，有回跟我借塊肥皂，以後我們再見面經常能說上兩句話。她跟我一樣，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只是沒咋讀過書，她挺羨慕我有學歷在寫字樓里上班，我說我羨慕你跟很多女生同居，我就不能。

有次，我在村裡上廁所，當時天上飄著小雨，等出來后突然變成瓢潑暴雨，街上瞬間雨流成河，幸虧當時帶把小傘，能勉強抵擋一下，不過身上衣服早濕透了。

踉蹌走到街中心時，突然發現前方一個女子在艱難地趟河走，沒有傘，暴雨噼里啪啦澆在她身上，我緊走兩步發現竟然是她，我把傘給了她一邊拉著她往前走，她的手冰冷軟弱無力，好不容易才回到屋子裡。

之後她周末經常來我屋裡看電視，我們有時一起洗衣服，她還嫌我洗得不幹凈幫我洗，有時一件衣服破了洞她就拿針幫我補上，反正是穿在裡面，也沒人看見。

漫長的夏天即將過去，她的男朋友也來BJ了，她搬走了，後來在QQ上她跟我說「早點遇見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