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勢如破竹
我身體瘦弱,我想做弓箭手,不想做衝鋒陷陣的步兵。
這一ri清早,父母含淚送我至南門,母親把這幾天趕工做的草鞋、布鞋挎在我背上,又塞給我一點乾糧,父親拿給我一些半兩銅錢。我在那登了記之後,父母遂被隔在城裡。我們這些應徵的百姓——現在應該說是士兵了——都到城門外集合,約至晌午終於完畢,我放眼望去,應徵的隊伍約有千人之多。
「這架勢,是難免一場惡戰嘍。」我回過頭順聲看去,站在我身後一位少年,和我年齡相仿,油頭土臉,但面sè隱隱帶著粗糙的紅。應是平ri里經常耕作ri曬吧,我想。他穿著短靴,卻沒帶什麼包裹。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平ri里,我是很不願與人說話的,但這回不知從哪裡來的膽子。是啊,在這漫漫征途中,有些陪伴和照應是多麼重要!
「姜離......命都快沒了,姓名誰還會知道?」
「我叫文仲,早上帶了些乾糧,一起吃點吧。」我打開包裹,但說實話這頭頂ri頭的,真想先喝口水。
看見我拿出乾糧,旁邊有個虎頭虎腦的少年擠了過來。
「給我吃點吧,餓死了。」說罷便yu伸手抓乾糧。
我遞給他,「要是有點水就好了。」
少年咬了一口,「我叫王虎,這乾糧不錯!」
我遠見著從城裡跑出一駕駕馬車,帶著利器碰撞的聲音。我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看準附近的一棵樹,擲了出去。
「安靜!」馬車隊前的一匹高頭黑鬃馬上騎的正是那黑衣將軍。
我們之後便被分成了幾隊,分別在不同的馬車前領兵器。我焦急地四處尋找著弓弩,可是眼望之處毫無所獲。無奈之下,我們這幾個年輕人隨便選了一隊排了上去。
我排到了隊伍前,見車中散放著一支支似我之高的長矛。馬車前一個官吏模樣的人來回走動。王虎悄聲說:「這人應該是御史,專門管監察的。」我望去,絡腮鬍,帶著草帽看不清眼睛,好生霸氣!
我從車中選了一支長矛,緊緊地握在手中,可甚覺此兵器不輕,如何揮動是好!我順著矛尖看去,鋒利的矛尖映著晌午的陽光異常刺眼。我的眼睛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恐懼感突然襲來:平ri里我還算聽話,沒和人打過架,勞作用的砍刀使用都是非常小心,這回弄不好就血肉之軀就真要碰到真刀真槍了。敵人是否也有這般兵器,若是刺到我的眼睛......我不覺開始想象著自己被十八般兵器亂切、砍、shè、挑、刺、鉤,我該是怎麼死好呢?我的嘴不覺張大了,頭向旁邊突然閃了一下,手無意識地向上擺起。
「完了,」姜離在旁向斜上方舉起長矛,努著嘴,一邊看著矛尖,一邊抱怨著,「這長矛應是在前列吧,咱別被馬踩著就行嘍!」
我的恐懼已經上升到頭頂,只覺整個腦袋都是熱的。我回過神來,握緊了長矛,定了定神。
分完兵器,那個御史從衣袖中拿出一大卷竹簡,走到隊伍前面開始念一些名字。點到名字的這些人出隊,御史便宣布了這些人的軍職,有什麼伍長、什長,還有幾個伯長是早有人選的。我只知道,伯長還是很辛苦的,因為他們每人負責統領一百人,另外還要代為傳遞主將黑衣將軍的話,還有,那個黑衣將軍是行軍都尉,名喚公孫錯。
一隊跟著一隊,我們就這樣地分了兵種。弓箭兵和弩兵不多,但也是早就安排好的,我無從知道他們是如何選上的,只是聽說,這些人都需要長期服兵役,而且一練就是五六年不止。確實,這種技術兵種,像我這種普通士兵怎能配做!
公孫錯將軍在我們臨行前高聲簡明強調了一下軍紀,雖然不多,但我記不住什麼,似乎跟我都無甚關係。我只記得,萬勿特行du1i,否則隨時都會被砍頭。就這樣,我們跟著公孫錯將軍出了。我這隊在前,長矛兵隊伍裡面既有如我們幾個這般年輕的少年,又有如我父親般的青壯年。一路上,我始終都握緊我的兵器,彷彿那就是我的命一般。
開始,我們容易根據年齡聚堆聊天。後來我們一起見過了這一隊的伯長,他是個特別壯實的硬漢,身著軟鎧,提著長矛顯得很輕鬆,而我平常行軍只能扛著長矛。伯長一直跟在公孫錯將軍身邊,為其牽馬、傳話。我不知道伯長的姓名,因為平ri里他似乎總是有意接近公孫錯將軍。
我們組的什長年齡比我長一些,姓齊,名我忘記了,他給我們比劃過,可是太複雜,於是我們都叫他齊什長。我們這些老百姓,互相稱呼還是很隨便的,不像那些封了官的人之間,要稱呼字什麼的。齊什長的目光一直都那樣堅定,雖然看起來總是心事重重。他很喜歡和我們聊天,是個很有故事的人。
他的父親原是秦國人,秦王政四年鬧起蝗災,天下大疫,無以為養,且無子。無耐之下,他的父親剛成家不久便隨軍出征。秦王政五年,他的父親隨將軍蒙騖攻打魏國,最終攻取朝歌,並因功授爵。后在齊地遇到齊什長的生母,他們在齊國生有包括齊什長在內的三個兒子。後來蒙騖所率秦軍被趙、楚、魏、燕、韓五國聯盟攻至秦國的蕞,他的父親在戰爭中不幸陣亡。齊什長的母親因長期無丈夫的音訊,傷痛yu絕,遂帶著幾個孩子來到秦國尋找丈夫。再後來他的母親就逐漸地jing神失常了,他的三弟在家照顧母親,他和他二弟常年服兵役,因此家裡也就生活無憂,全部由國家供養。
「拚命點,運氣好一點,立了功,就能升職加爵,當了官就有權有勢有財。」齊什長總和我們這樣講。
隊伍里的士兵們都有各自的故事,我們沒事就聚在一起聊天,聊天的內容不過談論這個人那個人,聊聊軍情,或者聊聊背道里知道的將軍的個人消息。
其實隊伍裡面只有數個統領百人的伯長、數個什長、數個伍長,先前御史也曾和我們宣過,可以建立軍功以得封賞。至於什麼封賞,以及這些軍職與我們究竟有什麼不同,我現在一概不清楚。
不覺中,約酉時,我們行軍至一個村落,伯長說這裡叫龍灣村。村子被一條河流環繞,聽王虎說,這條就是雍水,他們小時候經常在裡面游水。我放眼望去,龍灣村依山傍水,又坐落在秦國古都雍城之郊,環境很是不錯。
我們稍作停歇準備進駐龍灣村軍營,這時突然前方快馬加鞭跑來一個軍士。
「報——」軍士麻利地下馬,單膝跪地,「報將軍,前線傳來捷報,我軍在秦齊邊境勢如破竹,敵軍聞風喪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