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Chapter 99
Chapter99
湯姆對決鬥小組違反規定鬥毆的人做出了處罰,但一切並沒有結束。
不知是巧合,還是此次小組活動的失控激發了部分組內成員的內在戾氣和好戰情緒,這之後的幾天內,這部分人在走廊和場地上不止一次挑起打鬧、爭執,甚至欺凌事件。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如果放任這些人繼續肆無忌憚地為所欲為,不僅會讓大部分人對決鬥小組感到失望,還會讓人質疑湯姆作為小組帶頭人的領導能力。何況,這些人欺負同學、違反校規一旦被抓住,難保不會因為想逃脫責罰而將錯誤歸咎於決鬥小組——比如狡辯之所以這樣,是受決鬥小組脅迫。若是這樣,其他級長和城堡管理員很可能就會將此事報告給教授甚至校長,要求取締小組活動。而小組一旦遭到解散,湯姆在教授和同學之間苦心經營的形象也會大大受損。
就在帕薩莉想私底下提醒時,他忽然宣布召開一次全體會議,要求所有目前身份為組員的人無比參加。
所有人到場后發現,決鬥小組所在的教室被稍微布置了一下,決鬥台下四周的供人圍觀的空地都擺上了一圈圈凳子。等多有人都陸續落座后,他才站到了決鬥台上。
「這次召集大家,是因為最近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我想,這幾天大家都或多或少注意到,某些組內成員做出了一些非常不體面的行為,導致我們當中的一些人和其他無辜的同學受到了傷害。」
說到這裡,他稍微停了一下,給了大家一點反應時間,然後再度開口,語氣溫和寧靜卻不容置疑——
「對此,我希望每個人,包括我自己在內,都能認真想一想,小組成立之初目的是什麼。」
室內氣氛遠算不上壓抑,但沒人回答湯姆的問題。坐在台下的大部分人都只是相互對視一眼,然後瞥向威夫特,羅爾和卡羅幾個人,見他們一臉鄭重,便忍不住更加正襟危坐起來。
帕薩莉忍不住暗暗鼓掌——湯姆很好地利用了安靜的力量,不論是剛才的停頓,還是平靜的語調,都一下子讓人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做的決定都絕不能被隨意對待。
「我想,我們聚集在這裡是為了能學習到更多的自保技能。現在學校是我們的庇護所,可畢業之後我們,我們的家族和朋友們都要靠我們保護了。在學習決鬥之前,我們首先必須銘記在心的就是,我們永遠不把魔杖對準自己人。
所有的對決只能發生在決鬥台上。在決鬥台上的對決是切磋,練習和交流,而決鬥台之下則是捉弄,顯擺甚至欺凌。
把魔杖指向對我們毫不設防的同學,是懦夫的行為。」
他邊說邊伸出兩手在胸前做了一個強調的手勢,同時認真地看向每個人,像是在對每個人心平氣和地長談一般,之前鬧事的幾個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在他這種目光下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在此,我首先向所有人保證,這裡不歡迎懦夫。每一個有資格站在這裡的,都應當是最高貴的勇士。我們只會光明正大地切磋,交流和練習,絕不會將在這裡學到的東西用在禍害、炫耀和霸凌上。
大家請放心,接下來任何此類違反規定的行為,我們都會知道。一旦此類事件發生,我們會立即採取行動,堅決維護小組和各位的名譽。」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變得異常平靜堅定——所有人都嗅到了一絲鄭重的警告意味。
大家相互交換了一個審慎的眼神,依舊不敢說話。
之前挑事的幾個人也顯得悻悻的。
「他會怎麼做?」會議結束后,米莉安壓低聲音問帕薩莉。
「我也不知道。」帕薩莉搖搖頭,「但這的確是個問題。」
「我希望他好好整一整那些人,」米莉安憤憤地說,「那天科布斯1他們還嘲笑我們來著,說我們都是一群書獃子,只有碰上赫夫帕夫才能贏球。要不是斯坦尼康攔著,我們都想跟他們打一場。」
「確實該約束一下那幫整天熱血上頭的傻瓜,」一邊的阿爾法德也說。
「那天我還看到他們幾個捉弄了我們學院一個低年級女生。」帕薩莉板著臉贊同。
「誰?」米莉安立刻問,阿爾法德則略帶關切地看向她。
「不知道名字,他們嘲笑她丑,另外還有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女生,也是我們學院的,在旁邊直笑。那個被人欺負的姑娘戴著眼鏡,等我把那幫人趕走後,她也無地自容地跑了。」帕薩莉沉重地說。
米莉安皺起了眉頭,「我會抽空去關注一下這件事的。」
帕薩莉忍不住笑了,「那就靠你了,級長媽媽。」
米莉安不客氣地拍了她一下。阿爾法德看著她們打鬧,也彎起了嘴角。
但當天下午去密室練習決鬥時,她打算也要盡一份力——遞給湯姆一隻不起眼的袋子:「這個你拿去吧,興許用得上。」
湯姆接過袋子打開,發現裡面是一些灰撲撲的模擬蜈蚣和一塊墜著長長錶鏈的懷錶。這是跟蹤裝置,她曾藉此監視斯萊特林魁地奇隊員,並在他們合夥欺負湯姆時及時趕去幫忙。
「我改進了隱蔽性,你可以把它們放在需要重點關注的地點,它們在自身半徑50米之內的範圍巡邏,有情況會把信號發送至接收器上。此外,跟蹤器添加了收音功能,接收器添加了播放功能,接收到信號后,你能聽到事發地的狀況。。」帕薩莉見他低頭觀察裝置,便邊說邊伸手拿過來給他展示用法。
他默默看著她演示,隨後猶豫了一下,才把東西收下,同時不在意般地輕輕說了一句:「你不用操/心這種事。」
「我也想做一份貢獻,」帕薩莉撇撇嘴,不太高興地把最近目睹和米莉安他們的遭遇說了出來,「這些人太無法無天了,是該好好被管管。」
湯姆低頭瞥向她,眼裡泄出笑意,嘴角也迅速翹了一下,繼而故意抬抬下巴,顯得有些紆尊降貴,「好吧。」
——明明他自己也需要整頓紀律,卻要擺出一副滿足她需求的樣子。
帕薩莉瞪了他一眼,可隨即也忍不住抿嘴笑了。
笑著笑著,他的笑容漸漸收斂,隨後裝作不經意般地透露:「我準備縮小目前的核心規模。讓這部分靠得住的成員幫忙約束其他人,出了問題唯他們是問。」
「這這個很不錯的辦法,我贊成。」她眼睛一亮,但隨即有些擔憂起來,「可比較關鍵的問題是,必須要確保核心成員的忠誠,否則團體的效率更加無法保證。」
湯姆望向她,黑眼睛里閃現愉悅,贊同地點頭,一下子打開了話匣,「沒錯。據我觀察,威夫特,卡羅,羅爾,格林格拉斯,布爾斯特羅德,萊斯特蘭奇,諾特等家族似乎都面臨子嗣凋敝的問題——不僅是男性成員少,大多資質一般,各方面都平庸得驚人。你看就知道了,諾特,布爾斯特羅德和萊斯特蘭奇家這一代,加上繼承人家族,到這一代,統共只有兩到三位男性;格林格拉斯家,只有繼承人這一支的兄妹兩人;弗林特和帕金森家也一樣;特拉弗斯,卡羅,羅爾,馬爾福以及艾弗里家更慘,不僅只有繼承人這一支有後代,後代還都是獨子。他們自己也十分清楚這點,更明白這對繼承和發揚家族來說,有多致命……」
「所以你打算怎麼籠絡他們?」帕薩莉嗅到了野心的味道——這些純血家族繼承人雖然現在還未成年,但未來都會手握龐大的資源和人脈,而他不會無緣無故付出。
他看著她,越發愉快起來,「他們未來需要改革和保持優勢,以便對抗人數越來越多、質量不斷提升的混血巫師和麻瓜種巫師。其中改革是關鍵,我目前有兩個方向,但還在衡量……你有什麼想法嗎?」
帕薩莉有些驚訝,沒料到他會想知道自己的看法。
她看著他的臉,想找出一絲玩笑的成分,卻發現對方正注視著她,眼裡透露出認真的興奮和期待——顯然,她跟得上他的思路,令他感到很高興。
見狀,她不由緊張起來——湯姆的野心和能力已經表明,他以後有很大概率會成為一個能呼風喚雨的領導,因此哪怕現在離那一步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她也絕不能隨便發言——畢竟誰也說不準今天的對話是否會對他以後的諸多重要決定產生影響。
「我想,不論怎樣,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輕視大多數人,」她邊回憶看過的普通人和巫師歷史,邊小心地斟酌措辭,「因為這些人算是勞動力,就像金字塔的底部。你必須得確保底部足夠穩固,塔尖才能屹立不倒。否則,好一點的狀況是,上頭的人無人可用來做事;糟糕的情況是,這些人會反抗。由於人數眾多,上頭的人哪怕鎮壓下去,自己也會傷筋動骨,這麼折騰幾次后,就會實力大損,直至失去對抗的力量。」
他看著她,愉快的神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沉默半晌后,他眼裡閃著奇異的光,像是向她確認,也像是自言自語般地喃喃道:「你的意思是,收服這些純血的同時,不能忽略混血和麻瓜種巫師?最好是看似幫助純血統治了麻瓜和混血,但實際上這些人最擁護的是我?也就是說,到時候我手下可用的人超過了純血們可用的,就能通過安排沒有根基的混血或麻瓜到各個職位上,漸漸架空純血們?」
「……沒錯。」她覺得有些不舒服,可不得不承認他說對了,「但你也不能只想著利用大眾而忽略他們最迫切、最基本的需求和利益——和平,足以養家糊口的薪水和醫療服務。得讓大多數人吃得飽,穿得暖,身體健康,這樣大家才能都聽你的。」
他看著她,眼裡奇怪的情緒漸漸化為了欣賞般的笑意,連帶語氣也輕快起來:「我怎麼發現,理想主義者也有冷酷無情的一面呢?」
「我沒有冷漠無情!如果你要當領導,當然要安撫好大多數人!」帕薩莉漲紅了臉。
「吃得飽,穿得暖,身體健康,才願意接受洗腦,成為甘於被統治奴役的對象,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嗎?」他輕聲說,語調裡帶著笑意和瞭然,望向她的雙眼裡閃著光,既有惡作劇的意味,也含著幾分親近。
帕薩莉心裡一緊,十分後悔自己多嘴——不論從普通人還是巫師的歷史來看,事實上就是如此。湯姆雖然沒讀過普通歷史,但魔法史學得很棒,領悟力也很棒,她只要稍微一點,他就明白了。
可她總希望他別真這麼冷酷——哪怕只是出於義務和利益,也能對跟隨他的人好一點。畢竟以後他們不可能總是陪伴彼此左右——因此,尤其是他,就需要一些特別忠誠的人。
「……之前我不在小組的時候,你處理得很好。我已經跟威夫特,羅爾,卡羅他們說過了,如果以後你需要,他們會提供幫助。」她板下來的臉讓他收斂了一些,知趣地轉移了話題。
「我也是小組成員,當然樂意貢獻一份力量。」即便知道他在討好,她仍不太高興,催促他快點打開密室,「快點吧,我們別耽誤時間了。」
他撇撇嘴,照做了。
之後的幾天內,鬧事的人明顯收斂了許多。
首先是之前帶頭挑釁的格蘭芬多四年級科布斯——他在下樓時推搡一個拉文克勞時,不慎摔斷了胳膊,在醫療翼躺了兩節課後,回來后不得不補齊許多課堂作業。他和朋友們都懷疑是當時經過的斯萊特林們使陰招,前去理論,結果被格蘭芬多級長知道,扣了本院二十分並報告給了教授,因此被關了一周禁閉。同斯萊特林結下怨氣后,他依舊沒有善罷甘休,帶著朋友們一道,逮住機會便暗地裡捉弄斯萊特林。
威夫特去找過他一次,他答應得挺好,可依舊我行我素。於是又過了一天,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晚飯後科布斯失蹤了,直到臨近宵禁,才被一個自習結束的拉文克勞發現沒穿褲子倒在走廊上。
然而,蘇醒過來后,他完全不記得自己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這件事很快傳遍了學校,之前被挑釁的斯萊特林們,被欺負的赫夫帕夫及拉文克勞抓住機會狠狠嘲笑他,而他和朋友憤怒地反抗,卻只能導致進一步被扣分和關禁閉。此類事情上演兩三次后,格蘭芬多其他人也開始產生不滿,甚至厭煩,對他們沒了好臉色。久而久之,他和朋友們只能垂頭喪氣地收斂了自己的行為,不再在走廊上高聲吵嚷或者挑起爭執。
緊接著,便有流言傳出來,說這就是不遵守湯姆警告的下場。因為消息是最先從斯萊特林流出來的,再加上湯姆的實力大家都見識過,所以不安分又心虛的組員們果然乖覺了很多。其他人見狀,也更加相信這很可能就是湯姆的所說的「措施」,由此對他越發佩服起來——或許還有點畏懼。
而人的行為有時候難以避免會相互影響,因此某些組員變得規矩又帶動其他人更彬彬有禮、甚至樂於助人起來。
帕薩莉樂見其成,覺得這事終於解決了。
然而,沒過兩天,又發生了一件事,讓她發現,但凡跟決鬥小組沾一點邊——哪怕作為不那麼顯眼的秩序維護者之一,都不可能輕易置身事外。
當時他們剛剛上完早上第一節跟斯萊特林們一起的變形課,正在課間休息,帕薩莉去盥洗室上廁所。她走進其中一個隔間,剛解決完生理需求,就聽見隔門外側一響。
她條件反射地一手拔/出魔杖,一手將門的插銷撥開,卻發現門果然推不動了——顯然,有人有意堵她。
「我只想跟你談談,別緊張。」聽到她的動靜,一個古怪的細細聲音立刻說。
帕薩莉更警惕了,舉著魔杖不客氣地表示:「我可以把門炸開。」
「別!我只想說說話,兩分鐘就好。」對方急迫地阻止,「我這就把你放出來。」說著,只聽隔門外又發出接連幾聲響。
帕薩莉一推,門果然已經開了,可門外卻空無一人。
「我在你隔壁。」那個聲音又說,顯得心虛又無精打采,「我不方便露面。」
帕薩莉疑心地皺起了眉頭,魔杖對準聲音傳來的隔間,小心地後退著,準備離開。
「求你了,我就說兩句話。」她的沉默讓對方更著急了。只見一扇隔門被從里推開,一個比她略高的身影站在那裡,長袍的院徽被隱去了,兜帽也拉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張戴著面具的臉。
帕薩莉捏緊了魔杖,警惕地眯起眼問,「你是誰?想做什麼?」
對方似乎也有些緊張,但任憑被魔杖指著,然後下定決心般吸了口氣說,「我一直都知道你心腸很好。而且里德爾也很重視你……」
這話讓人很不得勁,但帕薩莉沒表現出來,仍舉著魔杖一動不動,打斷了對方的鋪墊,又問了一遍:「你是誰?找我做什麼?」
對方一愣,顯然有些不習慣,但並沒有糾結,只用了很短暫的幾秒就讓自己適應了開門見山的模式:「我是來求你的。」
帕薩莉舉著魔杖的手沒有放下,越發疑惑地抬起了眉毛。
「我不知道你對斯萊特林的科林-麥克尼爾是否有印象?」對方問,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討好。
帕薩莉稍微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同時內心更戒備了——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都注意到她記不全所有同級同學的名字。
但對方顯然為她的回應舒了口氣,繼而用鄭重的口吻說:「他遭到了欺凌。」
「欺凌」這個字眼讓帕薩莉的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但她還是忍住了沒說話。
對方等了一會,見她沒反應,只好接著說下去:「欺負人的是弗林特,萊斯特蘭奇和勞倫斯,大概還有艾弗里和馬爾福。方式很隱晦,因此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大概從兩年級開始。明面上,麥克尼爾只是為他們跑前跑后,做這做那——幫忙保養掃帚,去廚房拿吃的,抄寫筆記,通風報信之類,但暗地裡,他們對他動手,羞辱他,以此取樂。」
「我很抱歉,但我幫不了他。或許你可以向教授匿名舉報。」帕薩莉隱隱嗅到了對方的來意,無非是讓她去求湯姆出手——考慮到最近湯姆整頓小組紀律的傳聞及其造成的影響,這並不難猜。但她十分不舒服,對方一上來就透露出對她多有了解,讓她有種被人暗中觀察又以此脅迫的感覺。況且從對方的話推斷,這事顯然發生在斯萊特林內部,否則單憑這麼隱蔽的方式,外人肯定不會注意到。這很不好解決。而她既不想管別院的閑事,也不想給湯姆找麻煩——他事情已經夠多的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不會管的,」對方有些著急地地說:「你跟里德爾是好朋友,他最近又在整頓紀律,如果得知這件事,一定會管的——如果能解決,尊敬他的人會更多。」
「但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帕薩莉不為所動,「先不談這是斯萊特林內部的事情,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呢?既然篤定湯姆能解決這件事,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
對方似乎被問住了,過了好幾秒才又乾巴巴地說了一遍:「如你所見,我不方便暴露身份。」
帕薩莉瞪著對方,開始思考,同時感覺不安和不快在胸□□織翻滾:對方顯然注意觀察她很久了,不然也不會注意到她記不全同年級同學名字這種小事以及她和湯姆關係很近。但問題是,眼前這名女生到底看出來多少呢?在她眼中,他們僅是普通的好朋友,還是更親密的關係?
想了一會,她發動了反攻,「那你要失望了,正如你所說,我跟湯姆是好朋友,因此不可能為了一個不明身份的人的一面之詞跟他說同院同學的壞話。」說完,她舉著魔杖,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旋轉盥洗室的門把手,但發現門把手也上了鎖。
就在她猶豫是否要先制服眼前這個人,再對付門鎖時,對方讓了步,「……好吧。我可以讓你知道我是誰,但請你務必保密並幫幫麥克尼爾。」
說完,面前這個人嘆息一聲,先是放下了兜帽,露出一頭金色的長發,隨後摘下了面具。
帕薩莉瞪大了眼:居然是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
但此時,這位斯萊特林女生臉上一慣的熱情和得體顯得有些勉強,透出些許疲憊和心煩。
一時沒人說話。
或許是暴露在她詫異的目光下太令人尷尬,這位斯萊特林難為情地避開了目光。只見對方側過身體,慢慢拿出魔杖,指了一下自己的嗓子,將聲音恢復正常,接著才低聲說道:「里德爾現在很受歡迎,不論是否他主動結識,任何不屬於他圈子的人貿然靠近都會引起大家的注意——我跟他其實並不熟,沒法自己去找他。那天在對角巷,我只是被哥哥叫去作陪。他說如果我不去,到場的女生就只有你一個,你會感到不自在……而你也看到了,我不能讓人知道我在幫助一個混血。」
帕薩莉沒接話——因為不信眼前的女生。對方沒完全說實話。
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的哥哥和湯姆顯然保持著很近的合作關係,她還幫忙將哥哥許諾出借的書帶給了湯姆,讓對方轉交到她手裡。如果真想避免大家懷疑她接近湯姆別有目的,那完全可以把東西直接給她,而不是通過湯姆。這個理由太蹩腳了。
「我還是不明白。你就不害怕我把你的身份和所作所為說出去嗎?」想到這裡,她不動聲色地問。
「你不會的。」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勉強笑了一下,卻沒有再辯解。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相信我。但我並不想管閑事。」見對方不打算說實話,她一下失去了耐心,漠然地說,就要揮動魔杖解開門鎖。
「好吧,我只是覺得我們都是女生,更方便溝通……」
她還在說謊。
「很抱歉,我沒有能力幫你。」帕薩莉搖了搖頭,輕輕一揮魔杖,打開了門鎖。
然而,格麗澤爾突然撲上來,趁她沒反應過來,一手按住門,一手抓住她握在手裡的魔杖,從她手裡使勁抽了過去。
帕薩莉心一沉,但沒有失去冷靜,只是冷冷看著對方——從進入這間盥洗室到現在,已經過了去十分鐘,再有五分鐘就又該上課了,哪怕教授沒有注意,米莉安和阿爾法德也一定會找過來。因此,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並不能困住她多久。
「……對不起,」對方的臉上閃過愧疚,隨即被更濃重的疲憊和心焦取代,「我只是希望你別走……」
帕薩莉無動於衷,依舊沒說話。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明明拿著她的魔杖,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卻顯得更頹敗了,「但求你一定保密……我不能……不能讓人知道。」
「我在跟科林交往。」
帕薩莉有些驚訝,一時間忘記了維持漠然的臉色——難怪她一直吞吞吐吐不肯透露實情。出身保守的純血家族,不論男女都不被允許跟混血或者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交往。比如艾弗里家就是這樣。
「他是個很善良的傻瓜,根本就不適合在斯萊特林呆著……他不讓我跟任何人說,還反過來安慰我,說還有兩年就畢業了。可他的精神狀態糟透了。
前天晚上快宵禁,他還跑出去給他們幾個拿夜宵——看在梅林份上,他們完全可以提前跟家養小精靈說一聲,讓它們把吃的東西送到宿舍,或者回來的途中順道去一趟廚房,可他們就是故意折騰他……我提醒他已經臨近宵禁,別去了。但他不聽,硬要出去,結果被扣了十二分。昨天早上大家發現斯萊特林的寶石又掉下去一大截,就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結果馬爾福就假借寬慰他,藉機把這件事在早餐桌上說了出來。得知緣由后,大家自然對他更沒有好臉色了。昨天晚上,他給他們送完夜宵后沒多久,就被發現中了毒,在床上疼得直打滾。等同宿舍的人把他送去校醫,他卻堅稱是自己吃錯了葯。早上奧平頓夫人本來都要求他乖乖躺在醫療翼,可他卻在第一節課時還是溜了回來……他就是這樣,不願意落下課。
我今天一早悄悄去看他了。他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卻還笑著安慰我,說沒事了。可我能感覺到,他快要崩潰了。」她的聲音開始顫抖,慢慢帶上了哭腔。
「我幫不了他——甚至不能保證畢業后還能跟他在一起。父母和哥哥似乎已經在幫我找對象了……」
說著說著,她徹底失去了所有體面,像個無助的普通女孩一樣來回抹眼淚,聲音里透著害怕和痛苦——看樣子似乎也從沒機會盡情向什麼人吐露過心事。
「我真的沒辦法了。里德爾和哥哥關係好,而且心思縝密,我壓根不敢冒險告訴他。萬一他看出點什麼,告訴哥哥怎麼辦?
我本來也不想找你的。但……我觀察了你很久。你是個好人。我好幾次見到你在走廊里趕走欺負低年級的人……你嘴也很緊,從沒見你議論過別人。」她說著,抬起頭望向帕薩莉,勉強又掛起一個討好的笑容,讓後者十分不忍心。
可如果這起欺凌事件是真的,牽扯的老牌純血家族同學這麼多,連斯拉格霍恩教授都覺得難以處理,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更別說湯姆了。
「對不起,我想我幫不了你。」想到這裡,她狠狠心說。
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的臉色隨著她這句話變得灰敗,不再說懇求的話了,只是絕望地不停掉眼淚,連她上前拿回自己的魔杖都不再阻止。
帕薩莉趕在上課前回到了教室。
米莉安有些奇怪她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但也只隨意問了一句,就轉頭同阿爾法德繼續討論魁地奇了。
又過了一會,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回來了。可她完全恢復了正常,一點也看不出剛才滿臉淚水、焦慮絕望的痕迹,既沒有朝帕薩莉所在的方向看一眼,也沒有向科林-麥克尼爾的方向瞥一下,顯得神色如常,一落座就立刻跟平時要好的朋友說說笑笑起來。
帕薩莉覺得十分不好受,接著又瞥向跟馬爾福他們坐在一起聊天的科林-麥克尼爾。但這位男生的狀態卻讓人疑惑——對方興緻勃勃、喋喋不休的樣子讓人不禁懷疑剛才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說的一切是否真實。
不過接下來,她也開始不由自主在吃飯和課間看向科林-麥克尼爾,馬爾福,萊斯特蘭奇等人。
經過觀察,她發現事實跟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說的某些地方吻合——比如麥克尼爾的確是經常跑腿的那個。此外,她還發現,他麥克尼爾說話時,圈子裡任何一個人都能隨意打斷他。而且弗林特,萊斯特蘭奇和艾弗里不時會從後面拍他一下,聲音不重,但麥克尼爾總會伸手去揉一下、或者撓一下後背。而且雖然所有人都笑嘻嘻的,可不知道是不是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那些話的緣故,她總覺得他們之間氣氛確實有點怪。
又過了一段時間,直到魁地奇賽季來臨前一周的一天晚上,她才確信,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這天臨近宵禁,她從周刊社團回來,恰好肚子有點餓,便去廚房找吃的,一轉彎正被麥克尼爾撞倒在地。
「哎呦!對不起!你不要緊吧?」麥克尼爾手裡的東西撒了一地,但立刻過來扶她。
「沒事,」帕薩莉咕噥了一句,一抬眼卻正好瞥見他彎下/身時領子下隱約露出的一塊青紫色淤痕。而且,在她的手搭上手臂時,他不自覺地縮了一下,好像被人碰到了傷處時的反應。
「對不起,我走路太冒失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見她站穩后,立刻把手收了回去,隨即伸出魔杖清理掉地上散落的食物。
但他並沒離開,而是返身回去,邊重新打開廚房門邊回頭問:「你也進來拿吃的嗎?」
帕薩莉點點頭,謝過他,趕緊走了進去。
她知道自己不該多管別的學院的閑事,也不該隨便為湯姆找麻煩,可一躺到床上,腦子卻不由自主想起這件事。
麥克尼爾是名混血,格林格拉斯是維護他的純血統,湯姆跟這兩個人都沒太多交集,似乎也都無關緊要——雖然他似乎接受了她的說法,會考慮重視混血和麻瓜巫師,但那也是以後的事。況且目前看來,除了弗林特這些純血統,麥克尼爾並不能為他帶來什麼人脈和好處;而格林格拉斯的哥哥已經跟湯姆建立的合作關係,似乎妹妹這邊就沒那麼重要了。
但仔細一想,若能藉此震懾住欺負麥克尼爾的弗林特,萊斯特蘭奇,馬爾福以及艾弗里,對湯姆以後的發展也不乏益處——已經支持他的純血家族出身同學(比如威夫特,羅爾,卡羅等)可能會因此更敬畏他,畢業後繼續跟隨他的可能性會大得多。而其他對此持觀望態度的同學(尤其本人身份是繼任者的那些),其家族也會在以後對他客氣一些。
而且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冒險把這件事透露給她,也相當於將把柄放到了她手裡。雖然帕薩莉仍懷疑對方沒直接去求湯姆的真實緣由並不完全是懼怕哥哥和父母,但不論如何,她以後仍能將這個把柄交給湯姆——當然,前提是格林格拉斯家做出了對他不利的事。
這樣一來,湯姆有幫忙的理由,格林格拉斯和麥克尼爾的問題也能得到解決。
至於湯姆能否把這件事辦得漂亮,她一點也不擔心。
就這樣,反覆思考了多遍,確認這件事相當有利可圖,她才告訴了湯姆,不過略去了格林格拉斯告密的部分,只說有人找上了她。
他聽得很認真,但等她說完,卻瞭然地笑了,輕聲問:「所以,我想你一定也準備了很多理由來說服我幫忙吧?」
被猜中了打算,她感覺臉火燒火燎的,瞪了他一眼。
「你用不著這麼費盡心思,理想主義者,這次我們殊途同歸。」他抿嘴笑了,眼睛里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