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8 章 萬咒皆終8
「讓一個來自深淵的蛇類進入孤虛大人的繼承備選?是不是太草率了?他們不夠穩定,陰險狡詐,不好把握。」
鳥占抱著一打書卷穿過遍布砂礫的長廊,他的身邊跟著同班的風角,橙色的夕陽勾勒出石柱的倒影,每到傍晚,這裡就像灑滿了碎金。仟韆仦哾
風角撩起面紗遮擋沙塵,「草率?怎麼會,你看見他充滿光亮的左眼了嗎?」
「看見了,」鳥占不屑道,「但與那顆左眼相比,他身體上其他地方就像是外面隨處可見、任人踐踏的沙子,肯定是從別人那裡奪來的。」
「確實,可陰險狡詐的蛇類總是得手不是嗎?貪婪致使他們可以一口吞掉完整的獵物。」
他們停在石柱的一處陰影里,等著裡面的長者散會。
門開了,眾人向著出來的人行禮,「鳥佔大人,風角大人。」
而在這兩位的身後,一名身量不大的男孩踏出巨門,他的下巴上有暗色的荊棘蔓延上臉頰,而在那之上,紅色的眼眸亮得驚人。
兩個抱書的少年躬身向著比他們還小的男孩行禮,「雲祲大人。」
——
「雲祲大人!」螢蟲跪到樓羅伽身邊,擋在前面,「孤虛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好演員。」孤虛嗤笑一聲,「真是一對好主僕,既然你們這麼肯演……」
他戲謔的目光轉向銀燈,「不如問問那位殿下,有沒有被你們拙劣的演技騙過去?」
螢蟲肩胛骨的肌肉繃緊,餘光看了一眼鎮定的樓羅伽,沒敢輕舉妄動。
「沒有吧,不然怎麼會幫你斬斷蛛絲?」孤虛抬起斷裂飄揚的半根銀線,「真是天大的笑話,你們兩個,都讓我發笑。」
「一個自顧自地演戲,不敢吐露任何真相,自私地以為殺死世界多麼偉大;另一個呢?不識抬舉,忘恩負義,明知有蹊蹺,卻還半推半就。」
「為什麼要違抗天命?我早就告訴過你們,違抗天命的人要被消減,而神石若不能為我所用,便都要破碎。」
「貪生的無恥之輩。」孤虛的表情很奇怪,就像看著一隻會咬主人的狗,冷漠又厭棄,「都不是好東西。」
「貪生的無恥之輩?」螢蟲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應該就是你吧?」
孤虛不悅地皺眉,他的權杖揮舞發出亮光,剛舉起來,螢蟲聞風而動,霎時消失在原地,輕輕落在銀燈身邊,借著她的殘影,下一秒樓羅伽就已經接近了孤虛。
兩道黑色的身影在空中迅速交錯,砰砰幾聲擊散周邊的雲層,帶動勁風呼嘯,又各自分開落地。
孤虛甫一站定,一抹銀色便向他的頸后襲來,他抬起權杖叮叮抵擋兩下,鎏金色的左眼轉動,一點金光從他的手中泄露,竟一下子逼退了月金輪。
月金輪迷茫地回到銀燈身邊,銀燈摸著月金輪冰冷的鍛面,不由得眉頭一皺,月金輪不是被打退的,而是迷失了敵人的方向。
孤虛絲毫不停頓,他被月金輪撞得坑坑窪窪的權杖在手中轉動,一道法陣凝結在手心,蛇口中的紅寶石光芒大盛。
落入陣法的隕石竟呼應著閃爍起來,金色的絲線頓時受到了力量的支撐,如水母的觸手般紛紛揚揚伸出來,吞噬綠色。
螢蟲的身形瞬間透明,連同樓羅伽的臉色也蒼白起來。
「螢蟲,你退下!」
樓羅伽也不猶豫,一聲令下,螢蟲頓時化作一團熒光消散。
「會自己動手的武器最不討人喜歡,」孤虛這才騰出手擦掉嘴邊的血跡,「剛才還要決裂,頃刻后就能站在一起打我,好笑,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夫妻齊心,其利斷金,呵呵——」
「別管他,」樓羅伽胳膊斷裂的地方長出一圈暗紅的枝丫,包裹住整個手臂,他背對著銀燈,脊背微微彎曲,「如今月金輪在手,你快走。」
月金輪貼著銀燈的後背與肩胛緩慢轉動,銀燈按下它,「你以什麼身份對我說這種話。」
樓羅伽張張口,沉默了。
被石塊劃破的皮膚迅速癒合,連頭髮也逐漸變灰,甚至隱隱有生長的跡象。
很明顯,銀燈的力量恢復得很快,但孤虛卻沒有絲毫的慌張之感,甚至帶了一絲真實的笑意,「走?往哪裡走?」
「會咬人的武器最討人厭,你們以為月金輪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一聲疑問落地,那副看戲的表情卻惹得樓羅伽一顫,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就連忙回頭,「離它遠一點!」
晚了。
月金輪突然發瘋一般斬斷銀燈剛生長出來的髮絲,甚至划傷了銀燈身軀,只是瞬息,銀燈在第一領域恢復的咒文便重新出現在臉頰上。
「銀燈!」
「別過來!」
樓羅伽想要上前,圓月輪卻擴大了數倍,旋轉成一個圓球,轉動的速度很快,肉眼只能看見一道透明的壁壘,把銀燈包裹在裡面。
「別過來,」銀燈站不穩,他單手撐地,血滴在雪地上,堅硬的石英花集合體便從染紅的雪中綻放,那是生命流逝的象徵。
「月金輪的攻擊是實打實地削掉星子身體的一部分,包含力量和作為核心的星魂。」銀燈冷靜地阻止樓羅伽,「你打不過的。」
「這才是好狗啊。」孤虛的手指撫上左眼眼角,愉快地笑了。
「知道主人要被帶走,便一路斬斷它覺得危險的綠色星鏈,那可是樓羅伽耗盡心血才扭轉過來的,能夠前往其他世界的綠絲啊。」
「它可比誰都怕銀燈離開這個世界,」孤虛的五官扭曲,笑得可怖,「天下的東西大抵都是這樣,有意識就會有佔有慾,與主人心意相通,腦子卻不夠用,便孤注一擲。」
「對於它來說,沒有什麼比前往無法回復力量的異世界更為危險的了,察覺主人判斷錯誤,便自行糾正。」
「真是條好狗,知道拉主人褲腿。」孤虛抹著眼角笑出來的淚,「等級過高,自視甚強,與它的主人一個模樣。」
「不過我若是它,也會這樣做,與其不知道會不會失去,倒不如把銀燈死死訂在雲之上。」
孤虛張開雙手抱住自己,彷彿沉醉在月金輪的意識中,「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就保護你不受傷害。」
他睜開眼,語氣又冷下來,「多有趣。」
「這樣的心思,可不能辜負了去。」
蛇形的權杖扭動,一口吞下紅色寶石,瞬間變得巨大,墨色的蛇鱗閃著劇毒的綠光,蛇信猩紅,狹長的瞳孔倒映著樓羅伽,蠢蠢欲動。
它半仰起頭,腹部的一片蛇鱗比站在身前的孤虛還要高大,那已經不是蟒蛇能夠形容的東西了。
金色絲線纏繞成藤蔓般粗細的觸手朝著銀燈延伸,來自四面八方的點燈人不斷靠近,面前是已經瘋魔了的孤虛,而他們兩個一傷一殘,似乎全都到了絕境。
孤虛的眼中閃著冷光,落在樓羅伽身上的目光如看著死物,「吞了他。」
蟒蛇聞聲而動,血盆巨口直衝樓羅伽,粗壯的身軀連帶著地面都在震顫。
一棟大廈向你倒來,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根本避無可避,一切手段都是徒勞。
樓羅伽驚慌地朝著銀燈撲過來,想要阻止那些星鏈,銀燈的眉角顫動,呼喊出聲,「樓羅——」
身後金色的絲線到來了,它輕易穿透圓月輪的防禦,一團爛泥似的貼上圓月輪繞出的圓球,粘稠的膠水一般滲漏下去,澆在銀燈背上,蠕動著包裹銀燈。
像要把圓球填滿。
被它沾染到的地方頓時麻痹起來,使不上一點力氣。
樓羅伽並沒有如願來到銀燈附近,眼前的巨蟒一口便含住了他,它似乎特地用毒牙穿透樓羅伽的身體,並不急著揚頭吞咽。
那隻巨蟒直立著,龐大的身軀遮蔽了所有光亮。
銀燈睜大了眼睛,渴望透過一點縫隙去窺探樓羅伽的情況,想要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身體好沉,好像有繞了幾十圈的鐵鏈子贅在身上,銀燈如同被固定在球內的玩偶,只能眼睜睜看著黃金澆築封頂。
就這樣了嗎?
「多此一舉,簡直愚蠢。」孤虛的聲音傳進來,「雲祲,我該說你什麼好?」
「這裡多亮啊,不缺他這樣一個發光體,可我們那個時候什麼都沒有,他只要過去了,就是唯一的盛大……」
「為了一件必然要發生的事情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記得嗎?召喚是你提出來的,陣法是你補全的,你甚至創造了點燈人……你當時多喜歡他啊,恨不得每天都住在神山裡。」
「我明白你。我也喜歡他,」孤虛似乎離得遠了,聲音也模糊起來,「誰不喜歡那樣光潔的力量?不止你我,所有從深淵出來的黑暗物質都會喜歡。」
「沒有一刻不想把他佔為己有……你也是這樣想的吧?「孤虛的聲音甚至開始斷斷續續,」可這樣很危險……我以為我已經足夠貪婪,可沒想到你更甚。」
「你要把他送到哪裡?」銀燈聽到了最後一句,「怎麼,你要獨吞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