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魔靈復燃(三)
自天審司成立日起,刑神與神秘衛在靈界範圍內,掀起一場大規模的肅魔行動。
起初,天審司確實能起到有效打擊魔教、消除魔恐怖威脅的作用,但權力這種東西,不管對方是神靈還是凡人,都容易使其上癮及腐敗。特別是權力不受監管的話,更會使他們為所欲為,一手遮天。
天審司漸漸把肅魔行動嚴重變質,不管是不是真的魔靈,也不管有沒有加入魔教,只要有一點嫌疑的,或能沾上邊的,或找出一些牽連的,就一併緝捕,大肆拷掠刑訊。
且天審司的案件是不公開、不透露的,三法司均無權過問。
最後,天審司在打擊魔的同時,也在打擊異己。那些議論、批評、進言、指責天審司不是的靈者,被刑神武孤高知道后,他便記恨在心,睚眥必報。刑神武孤高會找各種辦法、各種機會去羅織罪名,製造冤案,如栽贓陷害、捏造誣陷、嚴刑拷打成案,使對方再無生路可言。
在肅魔行動這段時期,刑神武孤高成了一帝之下的權臣,權傾朝野。
肅魔行動已實施了兩百多年。有一天深夜,一陣突來的寒風肅殺史神府。史神司馬陽從睡夢中驚醒,他睜開雙眼,赫然看到窗外有不停晃動的人影。
司馬陽驚慌地喊道:「誰在外面?!」
驟然,一群戴面罩的侍衛破窗而入。眾人持刀圍在司馬陽周邊,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司馬陽見這群侍衛身穿錦衣,錦衣綉上獬豸神獸像。他嚴厲問道:「你們是天審司的神秘衛?!我未見宣詔,你們卻半夜私闖正神府。你們胡作非為,該當何罪?!」
神秘衛是天審司行動侍衛。他們不理會司馬陽的呵責,待聽到門外一聲令下,速度劈刀。刀氣波濤洶湧,鋪天蓋地向司馬陽攻去。
司馬陽急忙搶上兩步,亮出神筆,狂舞急揮。他以書法為武招,橫、豎、撇、捺、點、提,時而縱橫開闔,靈力流轉;時而莊嚴肅穆,氣象萬千。
筆刀錚錚交擊中,房間里的東西被砸爛一大片,但史神寢室被天審司布下結界,外面聽不到裡面的打鬥聲與破碎聲。
司馬陽武招跟著書法龍飛鳳舞,迸出靈力也猶如龍鳳神威,浩浩蕩蕩把周邊神秘衛放倒。
突然從門外飛身進來一個神,他手掌一條火鞭,卷滾靈力,迅捷兇狠地擊打出來。
「火刑烈鞭!」司馬陽驚呼。
他急忙向後退開,揮灑神筆,勁貫中鋒取勁,擋住了襲來的殺意。
司馬陽一聲冷哼:「你刑神倒是親自上陣,帶頭不法啊!」
武孤高沉默不語,眼神犀利,火鞭越使越快。火鞭宛若蛟龍奔騰叫囂,凌厲殺氣瀰漫開來,滿屋鞭影罩住司馬陽。
司馬陽遭遇強敵,神情越來越嚴肅,筆法鋪開也越來越沉重,結果招式無法使全。他氣血翻湧,全力下暫時勉強打成一個平手。
鬥上數十回合后,武孤高突然躍出戰圈,站在一旁。神秘衛撒出一張飛網,飛網金光閃動撲向司馬陽。
司馬陽左晃右避,但這飛網是靈器,專用來緝捕。它如影隨形,牢牢糾纏,直至兜住。
神秘衛分別站在四方,同時拉攏網繩,飛網收緊。司馬陽連斗兩場,此時已筋疲力盡,眼睜睜地看著飛網網住自己。
神秘衛捆縛司馬陽,用布堵住他的嘴。然後神秘衛架起司馬陽抬走,迅速飛離史神府,史神府又回歸到深夜裡死一般的沉寂。
神秘衛把史神司馬陽押到天審獄刑訊室,先來個下馬威,一番嚴刑毒打。
天審獄是天審司內設的監獄,裡面環境惡劣,刑具多樣,刑罰殘酷。被押者有命進去,沒命出來。他們想要出來必須得散盡家財賄賂天審司上下,要麼應承刑神想要的事物,如奇珍異寶、修鍊秘籍、歸順當爪牙等。
司馬陽怒吼:「刑神,我是天庭命官,掌管天書閣,你和天審司沒權力拘禁我。」
天書閣負責修書撰史、起詔制誥、收管檔案等,地位特殊、清貴。
武孤高冷冷回一句:「若你有罪呢?」
「我光明磊落,何罪之有?!」司馬陽目光明亮,說,「若有什麼要查證,也是需天帝詔令,三司會審才行!」
「在我眼裡,三法司就是擺設。」武孤高嘴角掛著一抹冷笑,說,「天帝恩准我天審司遇到突發重大事件,可先處理后稟報,緊急的還可先斬後奏!」
「權臣當道,勢必會權大於法,一手遮天;臣在法上,黨同伐異!歷史教訓,歷歷在目啊!」司馬陽嘆道。
「史神,你別廢話了,還是招認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武孤高說。
司馬陽往自己身上看一眼,多處地方皮開肉綻,傷口流出的鮮血還在淋漓地滴落。但他平靜地說道:「刑神,不知你要逼我招什麼?!認什麼?!」
「史神,你身陷囹圄,還有心耍奸?」武孤高雙目射出兩道寒芒,說,「不是我要逼你什麼,是你要對暗中支持魔教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刑神你要誣陷我,可不可換其他的事捏造呢?」司馬陽說,「天庭上下都知我司馬陽對魔疾惡如仇,征討魔與魔國的檄文就是我親筆寫的,你用這樣罪名誣告我,天帝可信?!諸神可信?!」
「我就是要你坐實這罪名,讓你遺臭萬年!」武孤高獰笑
「史神位列在天庭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里,按天條規定,正神有罪,必須昭告三界。」司馬陽說,「天條是女媧大帝建國時所立,天條威嚴,不容褻瀆!你天審司再放肆,可蒼天在看,你也得按照天條規矩昭告三界,到時天帝、諸神豈可讓你信口雌黃,胡亂將我定罪?!」
武孤高眼睛冷冷閃著寒光,說:「我天審司已查明你罪證有三,定然會公布三界!」
司馬陽心裡咯噔一下,不由得驚問:「你說什麼?!」
武孤高說:「你罪證其一,當年你修訂《靈界通史》,在《末日噩夢戰爭》這章里,你論述萬年前正靈位晉陞問題導致靈界嚴重矛盾,引起衝突與動蕩,魔與魔主就是這矛盾靈界造就的產物。你這是在標榜魔主出身,幫魔犯罪找開脫啊!」
「刑神,你斷章取義,穿鑿附會!」司馬陽不由得一陣寒戰,說,「《末日噩夢戰爭》篇章里,我明確論述魔與魔主的罪惡,譴責他們極端偏激,悖逆天道倫理,凡對無辜生靈發動恐怖襲擊,惡就是惡,沒有任何借口可說辭。」
司馬陽接著說:「史書的作用是要以史為鑒,繼往開來。萬年前神、仙、妖、怪、真人都有一部分靈者墮落成魔,所以我論述史家觀點,是希望靈界要包容,不要狹隘;要仁愛,不要仇恨。只有這樣,眾生和平共存,才不會讓魔有立足之地!」
「你表面上道貌岸然,實則暗藏邪心,所以我天審司洞察秋毫,查到你暗中支持魔。」武孤高說,「你指責靈界不是,暗中是在指引魔要任意妄為,蓄意破壞,反正靈界已沒什麼東西可值得守護。」
司馬陽用力喊道:「刑神,你血口噴人,滿嘴胡說八道,但天帝心如明鏡,諸神洞若觀火,絕不會讓你糊弄過去!」
武孤高冷冷一笑,問:「史神,你眼裡、心裡還有天帝嗎?!」
司馬陽一下愣住,不知這刑神又是從哪裡來的捕風捉影。
「史神,你近期在撰續《靈界通史》,有神揭發你惡意抹黑天帝。這是天審司搜到你的《神妖千年大戰》手稿,證明那神揭發情況屬實!」武孤高不等司馬陽開口,閃出一疊手稿砸到他身上。
手稿紛紛灑落在地上,司馬陽低頭一看,這些手稿確實是他編寫歷史的原稿。但他不明問道:「我忠君愛國,恪盡做臣子的職守,何神誣告我?有何指證?這手稿又有什麼問題?」
「你在手稿寫的神妖千年大戰前夕,二千年前第十九屆天考會上,當年還是神國儲君的天帝敗給賊子獨領唯一,失去鳳詩詩,致神妖永久和平協議談崩,釀成後面神妖千年大戰發生。」武孤高說。
他頓了頓,厲聲再說:「史神,你罪證其二,按你這樣描述,會讓世人與其子孫後代都要誤解當年神妖戰爭的導火線是天帝主動點燃的,因為他想對妖皇舊恨新仇一起算!」
武孤高陰沉說道:「司馬陽,你這是準備把發動戰爭的罪責歸在天帝身上,抹黑他心胸狹窄,不惜腥風血雨、生靈塗炭也要公報私仇。你肆意破壞天帝形象,其最終目的就是用此消彼長,來支持魔長期負隅頑抗!」
作為史官,不僅要對歷史負責,如實載言記事,還要實現當史官的使命,申以勸誡,樹之風聲。
可司馬陽從來沒有想到這裡面可以曲解出這麼多彎彎繞繞的東西,但自古以來,史官氣節是不允許其扭曲歷史,顛倒黑白。
司馬陽挺起精神脊樑,說:「自天地元年以來,蒼天賦予史神『秉筆直書,眾靈不得干預』的權力與使命。凡史神不掩惡,不虛美,書之有益於褒貶,不書無損於勸誡,這準則已執行五萬九千年了。今天,刑神你是要混淆是非,逆天干擾史記,那蒼天自然會懲罰你,我無須多說!」
「第十九屆天考會可是天帝永遠的恥辱與心痛,而天帝秉承天意,天帝即為蒼天。你對天帝不尊,就是對蒼天不敬!」武孤高不以為然。
他語氣一轉,聲色俱厲:「史神,你不僅記錄天帝過去一段被羞辱的歷史,還非議天帝肅清魔教。你大逆不道,其罪當誅!」
司馬陽冷笑地說道:「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啊!但我好奇我如何一個非議了?!」
「你罪證其三,你多次在正神們面前,誹謗天審司徇私枉法,煽動大家聯名上書關閉天審司。」武孤高說,「你明知天審司乃天帝敕命所設,代表帝權,威懾魔之用,卻如此非議?!你對天審司不滿,就是對帝權不滿;你挑唆關閉天審司,就是縱容魔教發展!」
「刑神,你捫心自問,難道我說錯了嗎?」司馬陽反問一句。
「你和天審司以打擊魔之名,濫用職權,在這裡泄私憤,逞淫威,打擊異己,禍害無窮。」他大義凜然再說道,「你天審司之弊,給天庭帶來亂政!」
「司馬陽,你已是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還敢如此張狂?!」武孤高怒道。
司馬陽目光如劍,大聲說道:「你可殺我身,但殺不了我秉筆直書之靈魂!」
武孤高氣道:「神秘衛,給他上最嚴酷的刑罰,看他能堅持到何時?!」
神秘衛在司馬陽皮開肉綻的傷口處上,又一刀一刀划割起來。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模糊了司馬陽的身體。
可這個手腳被銬、遍體鱗傷的神卻始終咬著牙,不吭出一聲。
司馬陽的精神與氣節震撼在場神秘衛,一些神秘衛在欽佩的同時,心裡也起了疑問、搖擺。
武孤高看司馬陽居然如此頑強,又瞧到神秘衛行刑的手開始有些顫抖。他頓時惱火,掌出火鞭,狠狠一鞭抽在司馬陽身上。
「啪」的一響,司馬陽跟著一聲慘叫,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一下子昏倒過去。
武孤高無情命令道:「把他潑醒!」
神秘衛猶豫一下,但懼怕武孤高射來的兇狠目光,他們端起一盆冷水潑了過去。
「嘩」的潑水聲,就像催命的鐘響,冰涼刺痛了司馬陽的神經。他緩緩醒來,臉色蒼白,身體極是虛弱。
武孤高瞅著他,冷冷說道:「司馬陽,不管你招不招,你暗中支持魔的罪名已坐實。我勸你還是簽字畫押,這酷刑的噩夢就可以結束。」
「以言定罪,搞文字獄,天庭與神國自古沒有。」司馬陽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刑神,你今首開,將消剛正之氣,長柔媚之風,神之宗旨大倒退,可悲可恨啊!」
「史神,你記錄天帝,不樹碑立傳,不頌揚他豐功偉績,反而穢跡彰於一朝,惡名披於千載。」武孤高說,「你犯下大逆不道之罪,還敢厚顏無恥在這裝忠臣。」
司馬陽知道刑神要黨同伐異,他多說已無益了,就清者自清吧。
「天帝賜天審司將衛獬豸服,你們可知天帝用意?獬豸神獸能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是執法公正的化身。」他環視周邊的神秘衛,靜靜地說,「神秘衛從龍甲軍中挑選,你們不應該忘了龍甲軍鐵骨錚錚的軍魂,而陷入到這黑暗的權欲沼澤里不能自拔,最終受到歷史的唾罵!」
司馬陽的話如晴天霹靂震擊眾神秘衛。神秘衛張張面罩後面雙眉顰蹙,神情中夾雜困惑、羞愧與不知所措。
當初他們從龍甲軍調到天審司,本沖著保家護國的使命,奔赴反恐反魔前線奮勇殺敵,彰顯男兒英雄氣概。但後來天審司可以為所欲為,他們切身感受到權力帶來的利益與好處非常明顯。他們的思想漸漸被權欲侵蝕與蒙蔽,明辨是非已降為次要,慢慢淪為刑神消除異己的工具。
但如今眼前這景象大大衝擊了眾神秘衛靈魂,一些神秘衛開始叩問自己內心:「我還是當初那個颯爽英姿、熱血沸騰的軍人嗎?」
武孤高覺察到神秘衛氣勢消沉下來,他雙眼閃起厲芒,冷峻掃視在場神秘衛,呵斥:「天審司與魔你死我活,要是你們被魔抓到,會被摧殘得生不如死。所以為了靈界安定,神國福澤,我們必須要對敵人狠些。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們別被這個大逆不道者一些謊話給騙了,聽明白了嗎?!」
眾神秘衛懾於武孤高的手段,只好唯唯諾諾地應聲諾,但情緒明顯有些頹喪。
武孤高令眾神秘衛退下。他審視司馬陽,驀然語氣變得婉轉,說:「史神,生命與榮譽都很寶貴,你若戴罪死去,元神不僅沒資格去極樂世界,到鬼國法庭,還會被判到下等去處。」
司馬陽說:「天理昭彰,自有公斷;殺身成仁,我心甘願!」
「你這又何必呢?」武孤高說,「只要你告訴我一個地方,我這邊可保全你生命與榮譽。」
司馬陽詫異,不由問道:「什麼地方?!」
「萬—魔—之—源—封—藏—地!」武孤高一字一頓。
司馬陽驚駭地瞪大眼睛,呆愣半晌,突然開口不斷罵道:「你這個亂臣賊子,禍國殃民!」
武孤高眼中目光殺意盡顯,猛地擊出一掌。靈力貫穿司馬陽身體,司馬陽當場吐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