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命好重

是的，我是這樣認為的，每個人都得背著很多東西活著，想甩掉又十分糾結。

我厭惡平庸，厭惡到想把村頭寡婦家門撬開的程度，若不是那娘們太丑的話。我要快意恩仇，我該找誰單挑？隔壁的老四，不行，他的特長是種土豆，如果我找他，他就給我念土豆經。

我的特長是什麼，還沒有找到，這是他們鄙視我的原因，當然我也鄙視他們。他們是誰？一幫村裡的農民。我是誰？我也是農民，一個十八歲的農民。但是，我感到自己與眾不同，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感覺，或者是什麼特殊的提示，反正我就是和他們不一樣。

我的手不應該握著鋤頭，應該握著劍柄，此劍發出龍吟，直穿雲霄，化為萬千，斬殺邪逆。

人與人的本質區別，要看他們的理想和追求，他們追求提高南瓜的產量，我就不，我的田裡只長草，多麼有個xìng，因為要保持風格，有時候我不得不去老四家打秋風。老四因此討厭我，他看到我就像看到了瘟神，經常祈禱天雷把我劈死。

我不過是白吃了老四幾個土豆，他種的土豆都吃不完，發霉發爛發酵，以至於他們全家都發愁，我完全是以一種為君解憂的心態去混飯吃的，他居然說我整天不務正業，這個沒良心的牲口！

什麼叫正業，會種幾個破土豆很了不起嗎，如果天下大亂，盜賊蜂起，怎麼辦？是不是土豆可以把壞人都砸死？答案顯而易見。土豆，至少在老四的手裡，不能把盜賊弄死，在我的手裡呢？目前也弄不死，然而希望在未來，在我充滿奇遇的未來。

起碼我是這麼期待和設想的，我的未來充滿奇遇，這並非一個艷夢，它會慢慢演化為事實。餓著的時候，我想下一頓飯該去哪家蹭，飽了之後，我會很惆悵，提出一個個很有高度的問題。比如，天下為何還不大亂？天下不亂，我的生存意義何在？

接著我就想，天下還不亂，我是不是可以出把力，把它搞亂？我無奈地搖搖頭，顯然這件事靠自己不太現實，我還有自知之明的。所以，我只有等，我堅信，現在的平庸，就是因為天下太平造成的。想啊想，我的肚子便又餓了，於是收回思緒，重新回到原先的那個問題，我去哪家蹭飯？

生命真的好重，就算你什麼也不打算背，它至少也等於你的體重，假如你的體重為零或者負數，那麼肯定是Gameover了。不管怎麼說，你都要吃飯，不吃飯，身體就會慢慢變輕，向零發展。連佛祖都要吃飯，雲霞寺住持無能如是說。

一個有遠大抱負的人，不可以總是站在低處，低處憋悶得很，他需要登高遠眺，極目四方。我登上了峰頂，大聲呼喊，排解心中苦悶，我嗅著空氣中的氣息，以判斷魔王是不是已經降臨人間。糟糕的是，等我想回家的時候，忘記了來時路，稀里糊塗走到雲霞寺。

大師真是非常謙虛，法號無能。他的意思是，與先賢相較，自己未曾大徹大悟，太無能，取這個名字，表示有大懺悔的心。無能最大的特點是好為人師，他要我成為其弟子，並許諾傾囊相授。

我說：「你要傾囊相授？關鍵我要看看你的囊里有什麼。」

無能就在懷裡掏啊掏，掏出一本《金剛經》。於是我知道了佛祖也要吃飯，他去城裡化齋，回來吃了以後再講經，如果不吃，肚子餓了恐怕就會胡亂講一些道理，眾弟子聽了就不會大歡喜。

「你餓不餓，會不會也胡亂講一些道理？」我問無能。

「好徒弟啊，經過你的提示，我果然是有一點餓，咱們還是先解決肚皮問題，然後再面對人生的迷惘。來，今天晚上我們吃板栗燒山雞。」

我的結論是，我的師傅無能，他是一個花和尚，不僅吃肉，還喝酒，喝完酒凡心大熾，要下山去泡妞。

是夜，空中無雲，繁星滿天，我們披著星光下了山。無能明明是按捺不住寂寞，要下山找女人，卻美其名曰，入凡塵摔幾個跟頭，歷練而得大道也。

可惜沒走幾步，受了山風，無能酒力上頭，不能行動，要讓我背著。這大和尚整rì酒肉，膘肥體壯，背起來尤為痛苦，害得我汗流浹背。

生命，果然真的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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