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盛歡
早在第一次嘗試問道前，寧明其實就看見了兩種不同的路。
一是順其自然，迎合禁忌道的畸變；二是逆流而上，對抗並掌握這股大道之力，實現可控的畸變。
他當時就是想要以第二種方式去證道。
只是那時的自己連悟道都會被極大的影響，完全沒有丁點成功的可能性。
但現在有了轉機。
在自己死了一次后，禁忌道為了將自己給重新凝聚出來，道我應該是和本我融合了一些。
這給了自己掌握禁忌提供了一絲可能性！
寧明停留在昏暗的甬道中，前面就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對手。
他並沒有立即邁動腳步，比起這個試煉，比起白帝劍，自己的問道更加重要。
這是一個相當關鍵的時期，就像是盤在菩提樹下最後的釋迦摩尼，能否徹底覺悟就看這一刻。
寧明在這時回憶。
從童年時期一直到現在，禁忌就像是融入進了自己的影子。
不知有多少次，自己都完全是靠著這股污染世間的力量才活了下來。
在外人眼中......有趣的是，在客觀事實上，自己也的確就是一個名為「禁忌」的「上帝」麾下的牧師。
牧師這個名字其實就很有意思。
在某一體系的神話故事裡，世界被比喻作牧場，眾生為牛馬，放牧的人便是所謂的牧師，負責教化、馴養世人。
而上帝則是牧場主。
並且，和其他規則類的大道不同的是，禁忌道是有一種類似活物的自主意識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主動呼喚寧明。這點相當的令人驚悚。
最開始的時候，忌神大概就是那個名為禁忌的「上帝」交給自己手裡的一把馴養眾生的鞭子。
到了諸天後，更是「大方」地逐漸向寧明交出了祂的部分力量。
寧明這才明白自己為何一直都有種隱形的矛盾。
因為他從一開始其實就隱隱感受得到，自我的意識一直都想要對抗這股操控著自己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進行拉鋸戰。
「我要證的道，的確不是禁忌道。而應該是我自己的路。」寧明再次自語，再次握緊雙拳，眼睛在這一刻愈發光采。
同時，他心跳加快。
如果，人間真是一個牧場，群雄逐鹿中原，都想要宰執天下，包括這條大道也在其中，以一個超脫萬靈，如同上帝的地位。
那，作為牧師的自己現在就是要奪過主上的鞭子？
何其膽大！
可又還有什麼比扼殺「父」更能讓人生命澎湃的呢？
「寧明，你知道你現在是在想什麼嗎？」
忽然，忌神的聲音冷不丁地再次響起。
「我當然知道。我前所未有，如此的清醒。」寧明道。
「清醒？你現在的瘋癲程度甚至還要超出黑暗禁忌！」忌神如此質問，「寧明，孕育你的一切到頭來都要被你這個傢伙所反噬是嗎？你知道背叛兩個字是怎麼寫的嗎！」
寧明沉默。
孕育了自己...卻要埋葬掉自己的所有，不願承認自己是一個新生的生命。
然後，
他也問道，「所以，忌神，你現在終於把我看作是『我』了嗎。」
「.....」
忌神沉默。
「天機宮也好，諸天的制度也罷，包括製造出寧夜的禁忌，這一切都該過去了。因為我降臨，踏足在了這片土地上。」
「現在，我所要做的就是貫徹我的意志，推動所有一切，向前。」
寧明收起念頭，邁步朝著前方走去。
......
......
距離寧明進入隕日宮，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之久。
然而，聚集在這座宮殿外的生靈數量卻不減反增，到了後面，甚至到了密集的地步。
形形色色的妖獸，有的是本體，有的是人身。萬妖宮中將近九成的妖族長老都聚集在了這裡，各種議論。
「別吵別吵！這裡很關鍵。」
正在這時，隕日宮內突然傳出聲音。
眾人陡地一怔。
乾等了三天三夜的閻光立馬抬起頭，什麼很關鍵？對方是到哪一步了？
「終於要出來了嗎？」眾人心情緊張起來，好奇不已。
「我勸大家期望值別太高，高了不好。」
有一些妖族長老又笑了，但笑得表情有些不自然。
確實。
寧夜作為禁忌生靈，被吹捧得越高，等下要是取得成績平平，摔得也就越狠。
另外，要是寧夜真的打破了隕日宮中的最高記錄。
作為昔日妖皇號令諸天的白帝劍，難不成還真要被他給取走？不給人家東道主面子？
「最好是，前十到前二十就差不多了...吧。」虞雪兒輕咬了下粉唇。
隕日宮，宮殿內，那株長生藥所化的生靈此刻可沒想那麼多，只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盯著畫面中的那個男子。
「結束了...」
末了，一聲嘆息。
......
滴答...滴答...
豆大的血珠滴落，流了一地，長長的，一直延伸進後方來時的黑暗最深處。
就如同自己的人生。
寧明站立在甬道的盡頭處。
此時，他遍體鱗傷，渾身上下找不出一塊完好的區域。有些傷口，皮肉猙獰地往外翻，露出赫赫白骨，慘烈程度讓人不忍直視。
體內的大道之力被打空了，他退出了畸變狀態，甚至連身上的傷勢都沒有了能量可以癒合。
只是，他還站立著，那背影就像是一桿屹立不倒的紅纓槍。
左側，最後的那副石刻圖不知為何變得黯淡。
寧明霍的抬其頭，像是要望見隕日宮的最上方。
大戰了多位古往今來最強大的妖族聖子，儘管並非是他們的真身，但各自的最強寶術真的都太厲害了。自己早在對決那位真龍聖子時，身體就不在最佳狀態。
到了麒風時，都差點失控了。
又怎麼會越戰越強，如此輕易就擊敗了排名第一的巫瑒？
巫瑒的強大，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僅只是一具法身，他舉手抬足間就能演繹出萬千法術，像是開天闢地時的原初之術。
可在戰鬥中，對方最後卻突然憑空消失掉了。
這點讓寧明有些不解。
一陣長長的沉默后，寧明有了一點猜測，「難道是擔心我在這裡失控嗎？」
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自己都打完了所有的仗。
他看向前方。
甬道的盡頭處凹進去了一塊，那裡是一塊方圓十丈的區域，四壁什麼也沒有。
看起來很普通，並沒有任何出奇之處。
他走了過去。
剛一踏足進其中，剎那間，一道驚雷般的光束照亮他的軀體，一股波動傳遞在他的心靈間，這才完全明白，這裡有多麼的了不得。
當寧明靜下來后，這裡的時間似乎都停止了，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但，他全身的傷口卻又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狀態在逐漸回升。
「好驚人。」寧明又驚又喜，立刻明白，這裡是隕日宮給能來帶盡頭處的生靈的一個造化。
他立馬盤坐，體內轟得一聲，火光滔滔，符號萬千，開始燃燒蛻盡體內的所有傷痕。
同時，虛空中還有一股股看不見的神秘法則，像是碧波般環繞著他。
這是一種極大的增幅！
「類似萬道交合之地。」寧明心驚，然後也沒有壓制，徹底全面爆發，體內的光焰熊熊燃燒，盛烈如日月炸開。
過程中，他還像是看見了一副難以言轉的奇景，壯闊的畫卷。
自己彷彿盤坐在一片大海當中，上萬條「道則」橫亘，如一條又一條的海浪，貫穿與交叉在一起。
「吼！」
其中有一條海浪發出龍吼，當中蘊含有先前真龍爪的至理；
還有一條海浪閃爍著迷濛光，水裡像是有成千上萬個小人，全都在演繹麒麟神通...
這些就是隕日宮中所記載的各種最強寶術。
寧明先前本就有明悟，甚至還學會了黃金戰猿一族的戰法，如今算是又複習了一遍，好處極大，感悟更深了。
「原來如此。」
至此，寧明瞭然。
隕日宮中的試煉，比拼的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戰力。
這裡更像是對於妖族聖子們的寶術的臨摹，同時，這也是妖族最寶貴的一種傳承。
嗡~
漸漸地，在寧明的周圍，虛空扭曲，法則鑄就形成一個爐。
一個鼎爐成型，造型古樸，蘊含道韻，將寧明給蓋在其中。內里迷濛模糊，混沌翻湧，像是要將他給煉化掉。仟韆仦哾
這實則是隕日宮想要解析寧明，將他的禁忌道術給提取出來，進行復刻，和每一位妖族聖子一樣，在這裡留下一筆寶貴的經驗。
但，這一次隕日宮卻遭遇了巨大的臨摹難度。
轟！！！
一瞬間，萬道齊鳴，這口鼎爐像是要炸開了，因為很難解析寧明。
從來也只有禁忌道去侵蝕其他的法與理，暴力拆解掉其他的大道，又怎能容忍他物來解析自己？
「來！」
但寧明卻突然睜開雙眼，全力配合這裡的秘力，並壓制自身體內的大道。
「寧明！」忌神立馬尖銳地大叫，「你這個白眼狼，本神真是要被你給氣死了。人家都還沒給你白帝劍呢，你就要把你的大道給賣出去？」
「忌神，是我把你帶來諸天的，也是我當初把石頭裡的你給撿了起來...你現在一口一個禁忌道，好像我才是這具軀殼裡的外物一樣，你才是那個白眼狼！」寧明反咬一口。
忌神頓時一愣。
隨後也懶得去想話術反駁，只瘋癲地大叫，沒理由地痛罵寧明。
「別叫了，禁忌道不僅要毀掉其他，還本就有自毀的傾向。你沒發現，黑衣自始至終都有幾條裂縫嗎？」
寧明說道，「另外，只准你去臨摹別人的法理，不允許別人臨摹我們的？這也太雙標了。」
「雙標？寧明你...你腦子現在已經壞掉了！不得了了，你現在是要當聖人了，天機宮見了你都得跪在你腳下向你學習。」
忌神像是在發瘋一樣。
寧明也被這貨氣得暗罵一句傻逼。
自己等下要拿走人家的白帝劍，要是還什麼東西都不留給人家，做事太絕了，那堵死的是自己的路。
不過就是留一個道術的復刻在這裡罷了，這對雙方來說，是都有好處的。
不過，忌神本來就不正常，懶得和祂再說什麼。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后，這裡趨於平靜，虛空中的鼎爐消失，一切異變都結束了。
「好了嗎？」
寧明起身而立，狀態已經回歸到了圓滿。
自己同樣也在過程中感悟很深，前面學會的那些戰法又精進了一些。
想想後面要是用黃金戰猿一族的戰法，拳打腳踹閻光...莫名有些期待。
寧明又簡單地伸展身體，感覺很好，生龍活虎，有種形容不出的強大感。
「一把白帝劍就讓你把自己最重要的大道之術給賣了。以後人家出價再高點，你是不是能把黑衣都給脫掉，把我也給賣了？」忌神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寧明額頭浮現出黑線，
然後又想了想，回答道，「你的話，至少得要一點五把白帝劍。」
「一點五把白帝劍？啥意思？諸天還有能斷了半截的白帝劍啊？」忌神疑惑。
寧明忍俊不禁。
以前覺得這貨厲害，但到了大道這一境界后，只能說，禁忌害人啊。瘋癲久了，是不是堪比神靈的野獸不知道，反正，傻是真的傻。
......
隕日宮內。
寧明終於從光洞中走了出來。
外面，那株長生藥所化的穿著紅肚兜的白嫩小胖子，此刻瞠目結舌地看著寧明，嘴角還流出了一縷類似痴傻的口水。
寧明兩眼發光，盯著對方嘴角的涎液。
「呲溜——」
小胖子趕緊倒吸，身體猛地哆嗦，並快速退後，害怕地拉開距離。
「怎麼了？我又不是貪吃的怪物。」寧明覺得對方也太浮誇了點。
聞言，小胖子臉都青了，是真的顏色變幻，從白嫩變成了白里泛青。
「貪吃...怪物...這兩個你哪個不沾？」小胖子這下子是真的被寧明給嚇到了。
活了這麼多個紀元，它從來沒見過這樣詭異且可怕的存在！本來還覺得此次萬妖宮中的最妖孽的是那個雙道果位的君無道，
結果，不對，這個黑衣男子不是妖孽，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怪物啊！
「唉。」
見狀，寧明嘆息，有些想不明白，「我明明...挺善良的啊。」
不廢話了。
寧明很快就得知，裡面和外面的時間流速不同，外面才過去三天，但也相當之久了，已經打破了耗時最長的記錄。
同時，他也聽見了外面的嘈雜聲，這會兒不知道有多少妖族長老都守在隕日宮外，等著自己現身。
接著，
寧明又看向小胖子，「我過了巫瑒那一關，現在是不是...」
「那又不能代表排名，人家就只有一個招數，你還以為你真把他們給打贏了不成？」
小胖子說著，然後取出一個足有頭顱大小的瑩白色圓球，「最後還是得看你被記載下來的寶術，強度如何。」
「果然。」寧明也有猜測，隨後又鬆了口氣。
還好自己沒聽忌神的。
另外，自己被記載下來的最強手段又會是什麼？禁界？還是...最後的畸變？
寧明湊了上去。
小胖子神色也凝重起來，盯著那個圓球，裡面霧氣翻湧，是法則在凝聚。
然後，球里出現了一個和寧明類似的小人，對方只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並未施展出什麼絕天地之神通。
但，小胖子卻目露絕望，「完了，居然是那個術法。」
「這...」寧明同樣震愕。
這不會真是自己的畸變形態吧？
「寧夜，你這下是害慘我萬妖宮了！」
突然，小胖子氣得跳腳，心裡像是打翻了調味品，然後癱坐在地面。
那個圓球滾動，裡面的小人也消失不再。
但在試煉之地中，那條甬道突然發生起了不為人知的變化，在巫瑒的那副石刻圖前面，又出現了一副石刻圖。
那幅畫...就像是黑夜裡的黑貓，嗯，很模糊，相當的粗糙，就只有一個男人的大致輪廓。
「你快去把你的那個痕迹給抹除了！」小胖子突然盯向寧明。
「我...抹除痕迹...這...怎麼辦得到？」
寧明也支吾，頗有種手足無措的局促。
「那你要我妖族的後來者們怎麼辦？你的那個術法，壓根就是一個超越常理的怪物...無限進化，這是要絕了我隕日宮的路啊！」
小胖子此刻都快急得哭了出來，腸子都要悔青了。
寧明猶豫，「這不一定吧，畢竟我也就只進化了三次而已...另外，要相信後人，最高、最強這種東西肯定會被推倒的。我可從來都不覺得我能做到無敵於古今未來。」
「你...！」
小胖子被這話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合著你這種時候學會謙虛了？
「那什麼，我現在是暫時的第一名，白帝劍可以拿出來了吧。」寧明立馬轉移話題。
乖乖。
這下是真有點不好收場。
自己留下了一個禁忌痕迹，並且還是最強大、最恐怖的畸變手段，這還真有可能會讓妖族急到跳腳。
寧明覺得不妙，想趕緊拿了白帝劍就離開，去準備自己的道劫，然後就立馬跑路！
轟——
也就在這時，隕日宮中突然奏響一聲宏大的洪鐘聲，汪洋般的波動席捲萬妖宮，更令這片雪山山脈附近都動蕩了起來。
這是有一個道宮的最強記錄被打破了！當今這個時代出現了一名至強者，相當的輝煌！
嘩~
隕日宮外，所有的妖族長老當場驚嘩失聲，頭皮發麻，好似被五雷轟頂，眼珠子都要掉了出來。
麒風、聶雲、閻光以及虞雪兒他們同樣傻眼。
「哦？」
某座雪峰上，君無道也走了出來，略顯驚訝看向隕日宮的所在，「那是...寧夜？」
「不可能！我在做夢吧！」有一位妖族長老當場心神失守，怪叫起來，「那傢伙怎麼能破了隕日宮的記錄？白帝劍又怎麼能落入一個下界怪物的手中...」
轟！！！！！
正在這時，又一股更加聲勢浩大的動靜產生。
一道耀眼的光柱直衝雲霄，貫穿了天外。
一隻威風凜凜的大公雞在光柱中升起，如同位於混沌夾縫中的神獸，比日月星辰更加耀眼，光是氣勢都要讓這片天地崩開了，強的令人髮指，彷彿一位仙尊當世！
「破了我的記錄？」
巫瑒在第一時間破關而出，然後一步跨天，冰冷的聲音響徹在眾生的心底間，
「好，那我就再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