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篇（23）

孔舒在申向衍的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若有似無的葡萄香，

是那熟悉的味道。

本來她的心中有很多疑問，可是在這一刻突然就什麼也不想問了。

只想像這樣靜靜地抱在一起，感受著申向衍向她傳遞的溫度。

申向衍並沒有抱得太久。

他輕輕在孔舒的耳邊說道：「晚一些，我會把一切跟你解釋清楚。」

說完，申向衍鬆開了孔舒，然後站起身，轉頭看向秦元鶴，視線也隨之冷了下來。

「你就是鶴肆？」

秦元鶴對上申向衍的視線，答非所問：「原來你就是申向衍，久聞大名，你的體內，該不會也有核心？」

「元首讓我帶你回去。」申向衍自顧自地說，他並不想搭理秦元鶴的問題。

聽到「元首」這兩個字時，秦元鶴的眼色黯淡了幾分。

那個老頭總是守著自己的一套規矩，不懂得變通，非要維持什麼時間秩序，遵循自然規律。

秦元鶴只覺得老頭是在惺惺作態，可他身為時管局最高管理者之一，又不得不對那老頭俯首稱臣，唯命是從。

「知道了。」他不耐煩地說。

孔舒的胳膊疼痛難忍，臉色越發蒼白。

她強撐著，想要再多保持幾刻清醒。

可身體顯然已經支撐不住了。

片刻后，她抬手握住申向衍垂在身側的手，身體向前倒去。

接著，意識全無。

這一覺，孔舒睡得極其安穩。

之前一閉上眼睛，便是申向衍墜落明珠塔的場景。

可現在，她被葡萄香味充斥包裹著，似乎還有一隻溫暖的手，在溫柔地撫摸她的臉，替她將鬢間的碎發撩到耳後。

孔舒睜開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冰冷的天花板和各種醫療器械。

而是被微風徐徐吹動的淡藍色窗帘，窗帘上有星星點綴，外面天色大亮，一絲暖風透過紗網吹進來，夾著一絲燥熱。

這裡是……

她的卧室？！

孔舒連忙翻了個身，從床上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右胳膊好好的。

原本瘦骨嶙峋的身體，也恢復了最初的模樣。

渾身上下一點傷也沒有。

四肢靈活，身體倍兒棒。

她連鞋都來不及穿，匆匆下了床，走出了卧室。

牆上的鐘錶顯示的時間，是九點整。

「太陽都曬屁股了，你才醒，今天不是還要參加同學聚會嗎，趕緊洗漱收拾收拾。」

李椿穿著合身的淺色西服，手裡拎著筆記本電腦，儼然一副女強人的裝扮。m.

她站在門口邊穿鞋，邊對孔舒說：「我今天可能會加班，如果不加班，我就回來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麼？」

孔舒愕然。

她仔細想了想，不確定地說：「……拔絲地瓜？」

李椿提鞋的手頓了一下，稀奇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突然想吃拔絲地瓜，我還以為你會說想吃糖醋肉呢，你今天回家早的話，可以幫我先把地瓜買了，我下班回來就給你做。」

說完，李椿著急出了門。

孔舒立馬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疼。

沒做夢。

她轉身回到房間里，拿出自己的手機。

八月一日。

孔舒愣了愣。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之前所經歷的一切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真切切發生的，刻骨銘心，她就算像把那些事情解釋為是在做夢，也根本騙不過自己。

然而現在，時間卻再次回到了八月一日。

這難道是……又循環了？

孔舒在通訊錄中找到了申向衍的號碼。

看著那串熟悉的號碼，她的心情忐忑不安。

雖不相信那一切是夢，可又生怕申向衍活著是她的臆想。

最後，她還是按下了撥出鍵。

電話鈴聲剛響的第一聲，就被接通了。

安靜了幾秒后。

手機那邊的申向衍清了清嗓子。

「我在你家樓下，下來。」

孔舒話都等不及聽完，飛快衝向家門外，下了樓。

樓下。

申向衍穿著白T恤，牛仔褲，單手插兜，手機還貼在他的耳邊，身後還有他那輛自行車。

孔舒想都沒想，飛奔上前，一把抱出了他。

申向衍的身子向後歪了一下，一隻腳向後撤了小半步，穩住了身形。

「你現在，這麼主動了嗎？」

申向衍嘴角上揚，滿心歡喜，但還是故意道，「之前還扭扭捏捏，連個話都不好意思講，現在這是怎麼回事，都不問問我的意見就摟摟抱抱？」

孔舒頭也不抬，手也不松，悶聲道：「那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意見。」

申向衍從口袋裡抽出手，摟上了孔舒的腰：「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有很多話想問我，但是能不能先讓我這麼抱一會兒？」

孔舒沒有說話，只是將手臂收得更緊了些，算是回答了他。

申向衍也將手機放進了口袋裡，然後雙手一齊抱緊了孔舒。

半晌后。

二人依依不捨地分開，可手還緊緊牽著。

「你跳下明珠塔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孔舒問。

「我被困在了時管局的監獄。」

「監獄？」孔舒想到秦元鶴對她說的那些，原來還真沒騙她。

「嗯，就是你之前夢見過的夢境，那其實就是時空管理局的監獄……」

申向衍墜下明珠塔后，進入了一瞬的死亡。

他被冰冷的沂川河水包裹，呼吸與心臟幾乎同時停止了。

可是下一刻，申向衍便醒了過來，發現周身一片漆黑，連自己的身體都看不見，彷彿失明了一樣。

時管局的監獄無邊無際，即便申向衍一直沿著一條路走下去，他也永遠都走不出這個地方。

監獄沒有空氣流動，沒有任何微生物或是氣體存在。

進入監獄的申向衍，脫離了時間的控制，停止了衰老，被永無止境地困在了這裡。

申向衍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感覺到了極度的不適。

為了緩解這種不適感，他開始計數。

從1開始向後數。

不知過了多久，申向衍坐在了地上，垂下了腦袋，埋在了手臂之中。

「1億……1、2、3……」

每數到一億，申向衍就會重新從1開始，繼續朝後數下去。

終於，申向衍的意志力被這座詭異的監獄消耗殆盡，所剩無幾。

僅剩的一絲理智，讓他能夠保持清醒。

也是在這一刻，申向衍意識到孔舒3號說得是對的。

這所監獄沒有人能呆的住。

神仙來了也不行。

他試圖去控制循環，可是毫無變化。

也試圖去入睡來讓自己暫時放鬆，可是這裡最折磨人的地方，便在於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入睡。

身體里的睡眠細胞似乎已經徹底死了。

不僅沒有睡意，反而格外清醒。

「我以為我永遠也離不開那所監獄了，但是後來，我看見了一個鏡面，那是監獄的門，一個拄著拐的老人走了進來，將我帶離了監獄，那個老人自稱是時管局的元首。」

「元首？」孔舒忍不住發出疑問。

她記得在神經病院的時候，申向衍也提到了元首。

「對，就是元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