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擺地攤【六】塞翁失馬……
「服務員,來盤大骨棒,再來一份五彩大拉皮,外加三瓶老雪……」
賺了三十塊的「月生」,意氣風發,恰巧還是小年夜,飢腸轆轆的他走進了骨頭館。
這是一家百年老店,醬大骨就是一絕,宣傳標語是「吃大骨,健如虎」。
「您的菜上齊了,請慢用!」
服務員端上了熱氣騰騰的大骨頭,這是「月生」自小的最愛。
顧不上形象的他,甩開腮幫子一頓啃,他也來不及用手套,直接上手,吃得滿嘴滿手都是油,還不時發出聲音:
「啊,真香……」
人在吃不飽的時候,能吃上一頓醬大骨,吸吮著骨水油,那就好比吃了仙丹一樣。
芥末紅油拌的拉皮,他夾了一筷子,又喝了一瓶老雪!
不由打了個飽嗝,片刻后,四塊大骨頭,一大盤子拉皮,被他造個精光,那骨頭啃的,狗看見了都嫌棄……
「服務員,結賬。」
酒足飯飽的他,輕聲喚道。
「您好先生,一共是一百二。」
月生瞬間清醒:「一百二?啤酒多少錢啊?」
「啤酒十五!」
服務員原本和善的語氣,頃刻間嫌棄的意味明顯。
外面五塊一瓶的悶倒驢,搖身一變漲了三倍,褲兜就兩百八的他,不由心痛了一下。
一下午的擺攤生涯,剛好夠兩瓶啤酒的錢,月生緊了緊衣衫,迎著寒風刺骨的天氣,走出了骨頭館。
「我呸…!沒錢還裝大尾巴狼,喝一瓶啤酒都尼瑪算計。」
小夥計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重重的啐了一口。
與無處可去的「月生」相比,「陳世楣」卻舉杯暢飲,大宴賓客!
「岡本先生,您看看這八刀蟬,典型的漢代玉器…」
合伙人「陳有志」,附和道:「先生那是鑒賞古玉的行家,漢八刀對岡本先生來說,就是一眼貨。」
兩人一唱一和,推銷著這枚八刀玉蟬,他倆眼中看見的是百元大鈔,而岡本健次郎看見的卻是,無與倫比的歷史痕迹…
這就是藏家與商販的區別!
「岡本」把玉蟬捧在手心,眼中泛起一絲貪婪,畢竟真正的漢代玉蟬,少之又少,用鳳毛麟角來形容,也不足為過……
古人口琀的漢代玉蟬,真正的漢八刀工藝,用價錢來形容,多少都會顯得蒼白!
無論它是佩戴,還是口琀,都不影響這小小的古董物價,背後的研究價值。
玉蟬在新石器時代的紅山文化,良楚文渚文化,石家河文化遺址中都曾有發現,后至貫穿漢代,「蟬」都是重要的題材之一。
區分玉蟬是口琀還是佩戴之物,主要就是看其是否有孔洞。
古人把「蟬」的羽化,比喻成重生,因此把玉蟬放到死者的口中。
「先生……!」
陳有志見「岡本」許久未語,盯著玉蟬一言不發,便輕輕喚了一聲。
「八嘎,嚇爺一跳。」
岡本賞玉神魂深陷,因此聞言微微一怔,不由面色一沉。
自從給「破爛張」做局以後,他深居簡出,但始終都在暗中觀察,看著羽翼漸豐的「陳有志」,又榮升了會長,便氣不打一處來。
利益共存的陳世楣,欲擒故縱道:「有志哥,這就是您的不對啦……
您怎麼能打擾「岡本」先生的冥想吶?雖然漢八刀可遇不可求,那也比不了先生的神思。」
「多少錢?」
岡本健次郎指了指手中的玉蟬。
兩人相互對視,不約而同的偷瞄了一眼「岡本」。
玉蟬畢竟是陳有志花了十四萬代勞別人所得,因此他想要賣一個高價,思忖片刻道:
「九十萬……!」
還未等他繼續介紹,「岡本」卻急忙插了一句話,制止道:
「九十萬?
哼哼……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陳世楣倒是氣定神閑,畢竟自己已經掙了四萬,無亂買賣能不能成交,他都是漁翁,反倒態度淡然,坐山觀虎鬥……
「在下愚笨,還望先生賜教!」
有一絲焦慮的「大白話」陳有志,卻急不可耐,買玉蟬只是想阻擋「月生」鹹魚翻身,未來得及細細品評八刀蟬的真諦,所以他面露疑惑?
老奸巨猾的「岡本」,觀色察言,知道自己一語中的:
「你二人可否知道,破爛張為何落魄?」
他倆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就是因為倒賣墓葬之物……,想必我不說,你們也知道,此物不能見光
所以說,九十萬的價格,那是市場價。」
岡本放下手中的雪茄,又頓了頓語氣:「偷來的黃金,還想賣到正價,只能給自己徒增煩惱…
破爛張能躲過牢獄之災,他付出了全部身家,你倆可否能做到?」
句句誅心的話語,令其二人面面相覷,一時無法作答!
「岡本」一見時機成熟,淡淡又道:「八刀蟬確實不錯,但惟獨少了幾分靈氣,玉體發乾…」
陳有志就像找到了出口,急忙拿起了玉蟬,在臉上使勁的蹭油:
「岡本先生,咱們都是老朋友,明人不說暗話,這物件的確是出土之物……
但不是經過我們之手,所以沒什麼風險可言
這是其一!
其二,玉器經過土沁,所以才會暗淡無光,盤玩數月,便會熠熠生輝,包漿自顯,您看……」
他把蹭過人體臉油的玉蟬,遞給了岡本。
「我說你是個二貨,你還不承認,什麼都干往臉上蹭,這是屍體口琀之物,你也不嫌晦氣,你就不怕冤魂晚上敲你家房門?」
陳有志聞言,嚇了一跳,緊忙把玉蟬一丟,瑟瑟發抖道:「這明明是佩戴之物?先生何出此言……」
「漢朝以前,古人喪葬的時候有九塞,死人身上的九個地方都得塞住!
分別為口塞,鼻塞,和肛塞……
你知道這是從哪個部位掏出來的,你就往臉上蹭!
區分口琀,還是佩戴,非常簡單,這枚玉蟬沒有孔洞,顯然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芋,能平安無事的轉出去,你就燒高香吧!」
陳世楣眼底閃過了一抹竊喜,機智的他,沒有合股,而是選擇事後三七開,即避免了羅亂,還能現得利潤,又擺了「月生」一道,也在地攤揚了名,真可謂一舉多得……
「先生您別嚇我,怎麼說我也是為您出過力的,怎們不說九十萬,依您所見,什麼價格您願意收吧?」
陳有志的膽怯,是他的一個軟肋,被人一忽悠,原本價值百萬的漢代八刀白玉蟬,被貶低得一無是處,所以他委曲求全道。
岡本故作姿態,勉強的伸出五指……
陳有志大喜過望:「五十萬?」
「放屁,五萬!」
岡本望向他,鄙夷的啐道。
坐在一旁的「陳世楣」,差點沒笑出聲,咬著嘴唇,強忍著沒笑出聲音……
「岡本姥爺,我實話實說,玉蟬是我在地攤淘的,花了十四萬,您就念在咱倆並肩作戰的情面上,別讓我虧了就行!」
這是「陳有志」的獨資,他訕訕的祈求了一句。
「有志啊!不是老哥點撥你,你也老大不小啦,人情世故不懂嗎?要不是念在你我並肩的情面上,別說五萬…
就算你送給我,我都不會收,馬上過年了,誰會買一個「地雷」拿回家,牢飯可不好吃啊!」
氣的「陳有志」七竅生煙,他望向岡本揣度良久,拍案而起道:
「真他媽晦氣,算啦!再怎麼說,肥水也沒流外人田
五萬就五萬,哥們認栽啦……」
此時閑逛大街的「月生」,依舊無處可去,他望著百家燈火,看著夜色闌珊,嘆息沮喪聲不絕於耳:
「老天爺,你睡著啦,幹嘛老跟我過不去?」
月色朦朧,冷風漸起,高樓大廈,窗明几淨,辛苦一年的百姓,舉杯暢飲,訴說總覺這一年中的點點滴滴……
亦或收成滿滿,亦或志氣難平?
但無論好與壞,人家總有一個棲身之所,而「月生」卻走投無門,生不逢時的他,還是推開了自助銀行的大門,在這裡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小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