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三節 餃子
唐元這話說得沒錯。
包餃子是需要技術的。尤其是賣相很關鍵。用北方話說:好看的餃子才好吃。
碗里剩下的這些餃子歪歪扭扭,感覺就是把餡料塞進去,然後把兩邊餃皮捏合起來……雖說這是包餃子的必需過程,但捏合這種事很講究技術,尤其是餃子邊,如果做得巧妙,兩個餃子肚對肚的拼起來,就是一朵很漂亮的花。
唐元抬起頭看著虎平濤:「我在醫院的時候聽曹忠說,昨天晚上這頓餃子是他老婆包的。看來他老婆做麵食這功夫的確不怎麼樣。」
虎平濤解釋:「正因為平時吃的少,所以就沒機會做。包餃子跟炒菜一樣,說白了就是熟能生巧。所以無論是曹忠兒子昨天提出要求,還是曹忠她老婆在包餃子方面的表現,都證明他們很少吃餃子。」
「剛才有件事兒你說對了:為了省事,如果家裡人想吃餃子,無論你還是我,都會選擇去外面買。」
「其實曹忠也一樣。如果只是他兒子想吃,曹忠大可以去外面的店裡買一份帶回來。因為他對兒子的感情明顯比對兩個女兒深厚,說白了就是重男輕女。問題是他兒子和兩個女兒都說了要吃,而且是面對面的,這個就很難厚此薄彼,於是曹忠索性把難題扔給老婆,讓她來解決。」
唐元對此不是很贊同,皺起眉頭問:「頭兒,你怎麼這麼肯定?」
「因為曹忠沒什麼錢。」虎平濤解釋:「剛才我之所以從房子說起,就是為了給這件事兒做旁證。這有錢真的是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啊!既然曹忠夫妻倆對餃子都沒有特殊的興趣愛好,作為大人,肯定是先顧著讓給孩子。」
「曹忠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有好吃的肯定先給兒子,女兒就暫時顧不上了。」
「但種種行為有一個先決點:如果有三份同樣的好東西,曹忠肯定是平均分給三個孩子。所以他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告訴老婆:下午去菜市場買肉,晚上回來包餃子。」
「自己和面拌餡,肯定要比去外面買了吃片便宜啊!就說白菜豬肉餡兒的餃子,外邊兒店裡八塊錢才能買十個。就曹家這三個孩子,輕輕鬆鬆一百個餃子不在話下。這隨便一算就是八十塊。」
「這豬後腿一公斤也才幾十塊錢。」
「白菜就更便宜了,新鮮小白菜頂多六塊錢一公斤。」
「再說麵粉……你自己算算,自己買菜在家包餃子,八十塊錢能吃好幾頓了。」
「曹忠老婆還是很會過日子的。昨天包了兩百多個餃子,兩個大人三個孩子,管夠。」
唐元一直聽著,沒有發表意見。主要是因為他不明白虎平濤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虎平濤繼續分析:「之前你也說了,門窗沒有撬過的痕迹,家裡的東西也沒有翻亂,外人進屋搶劫的可能性不大。順著這方面看下去,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批發市場雖說佔地面積很大,可曹忠租的這個房子很小,而且外面就是走廊,對面住著人,左右兩邊也都是前店后屋的格局,區別只在於房子大小。」
唐元聽到這裡,不禁脫口而出:「頭兒,你懷疑曹忠?」
虎平濤沒有否認:「這只是我目前看來可能性很大的一個備選。還是那句話:殺人作案是要有好處的,沒有利益的事情誰也不會做。弒君者幹掉國王,能得到一頂王冠;美女的丈夫如果被人故意殺害,他老婆就會躺在別人懷裡。」
「同樣的道理,這起案子表面上看似食物中毒,可如果套用我說的理論,曹忠在中間就能得很大的好處。」
「在醫院的時候,我分別看過曹忠的老婆和大女兒。她們當時還在昏迷狀態,沒醒。他老婆……劉小娥……就是這個名字,她長得很一般,腰身很粗,看起來挺壯實的那種農村婦女。一句話:沒有姿色,身材也不好。」
「曹忠之前說過,他早年就來到省城打工,後來是因為朋友介紹才做起了花椒生意。我從市場管理方那裡調了些相關的經營記錄,曹忠這個店經營的只能算是馬馬虎虎,至少從賬面上看,他沒賺到什麼錢。」
唐元覺得眼前一亮:「會不會有些交易沒在賬本上記錄,私下進行?」
虎平濤捏了個響指:「我想說的就是這個。開門做生意,如果賺不到錢,那還有什麼意思?當然,這種事情並不絕對。有些商家半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今年生意不好,那就明年補回來。曹忠可能也屬於這種情況。所以我覺得曹忠的經營狀況可能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窘迫,也許他手裡存著一筆錢,也許他在私底下的生意很不錯,但這些情況他老婆一無所知。」
唐元試探著問:「也許?」
虎平濤聳了聳肩膀,沒有否認:「是的,也許。我沒有證據,只是猜測。我之前就說了,這只是對案件偵破方向的一種備選。」
唐元緩緩地說:「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曹忠就有了充分的殺人理由。」
虎平濤嘆了口氣:「是啊!口袋裡有了錢,老婆就變成了黃臉婆。還有就是孩子,雖然曹忠重男輕女,可一口氣生了三個,對他來說也是極為沉重的負擔。如果趁著這個機會,狠狠心把孩子弄死,以後就算在外面另找女人結婚,他身邊有不會有什麼拖累。」
唐元眉頭緊皺:「頭兒,我覺得你這套推理有個很大的破綻。」
虎平濤轉過身,低聲笑道:「我知道,你指的是曹忠的兒子。就算他真能狠得下心投毒殺人,肯定也會避開兒子,不會把所有人都帶上。」
唐元撇了撇嘴:「你都知道了,我還說個屁啊!」
虎平濤既學到:「其實還有一個破綻————包餃子的人是曹忠他老婆。就算曹忠有心想要投毒,也得有機會才行。」
唐元補充:「何況曹忠自己也吃了餃子,這也是個破綻。」
虎平濤搖搖頭:「這個不能算。你別忘了,曹忠今天早上醒過來,跑到外面求救。還有,他自己也說了,昨天晚上餃子吃的不多,感覺不舒服就沒吃了。如果有心算無心,他只要隨便吃幾個,在表面上就能說得過去。」
唐元眉頭皺得更深了:「照你這麼說,這案子還真難找出頭緒。」
「所以我現在就等著丁健那邊儘快出檢測結果。」虎平濤解釋:「丁胖子做事情還是很穩的,他把這房子里大大小小所有東西都進行了取樣。餃子和冰箱里剩下的食物就不說了,甚至飲用水、泔水、垃圾,還有做飯用的餐具也沒有落下。」
唐元補充:「還有調料。投毒這種事情還是頗有講究的,只要在醬油里隨便放點兒就行。一般來說,個把星期都管用。」
虎平濤長長呼了口氣:「所以這案子查證起來很麻煩。咱們在這裡推測歸推測,關鍵還是要等檢測報告。如果……我說的是如果,丁胖子那邊的檢驗結果顯示所有樣本里都找沒有毒素,那就麻煩了,整個推測方向都要推倒重來。」
唐元頓時愣住了,隨即臉上浮起難以置信的表情:「所有樣本檢測無毒?這怎麼可能?曹忠一家明明是食物中毒,醫院那邊病檢報告都出來了。」
虎平濤緩緩地說:「中毒有很多類型,食物中毒也有很多不同的狀況。當然……我只是舉個例子,有這種可能性,但幾率很小。」
說著,他伸手指著擺在餐桌上的那碗餃子:「如果這餃子里沒有毒,那剛才我說的那些就毫無意義。」
「還有,剛才你說的醬油,也是這案子可能存在的偵破方向之一。」
唐元一聽就明白了:「頭兒你的意思是,對曹忠他老婆購買食材的門店進行檢查?」
虎平濤點點頭:「還有當時購買的肉攤和菜販也要徹查。把所有售賣的食品全部封存,取樣檢測。如果真是其中某個類別的食品含毒,一旦流傳開來,就會造成大規模的社會事件。」
唐元臉色有些發白,呼吸有些急促。他很清楚,虎平濤說的這些話絕對不是誇大其詞。
的確,中毒有很多種可能。
如果丁健那邊的檢測結果顯示餃子正常,那麼對毒素來源的調查就必須擴大規模。
油、鹽、醬、醋……周邊的副食店、小賣部統統要進行核查。
「我現在就去安排。」唐元已經顧不上那麼許多,現在抓緊時間才是關鍵。
虎平濤點了下頭:「你去吧!這邊的事情我跟著就行。」
當隊長的好處還是挺明顯的,很多事情可以安排給其他人做。
……
唐元走後,虎平濤敲開了曹忠家對面的房門。
龐仲華連忙把他讓進去,燒水沏茶。
虎平濤打量了一下這間房子,還是很寬敞的。於是笑道:「你這邊比對面大多了啊!」
龐仲華解釋:「這裡以前是鐵路上的房子。後來省里搞地皮置換,鐵路局原先的房子騰退了一大片,整體搬遷,這裡就空出來。都是五層的紅磚房,結構也很牢固,拆了重建很可惜,於是就划片成了乾貨批發市場。」
「這房子靠這邊的以前是住宅,五十平米一套的那種。以前的福利房實際面積比房本上的大,你看看光是這間就有三十多平,加上外面的就有七十多。外頭牆體一打通就成了鋪面,裡面這間住人,裝個空心牆就行。」
「老曹雖然比我來的早,可他這人小氣,捨不得租大房子。他那邊的都是小鋪面,是用以前的煤棚改建的。走廊上再包進去一塊兒,看起來就那麼回事兒,實際上都是以前的違建房。只不過市場這邊整體化管理,只要按時繳納租金就行。」
龐仲華很健談,虎平濤就喜歡跟這種人打交道,問:「你這名字也挺特別的。呵呵……名人啊!」
龐仲華笑道:「別提了,這名字是我爹起的。以前壓根兒沒聽說過這個人,後來我孩子上學,在外面報了個書法班,才知道原來有這號人物。幸好我這個「仲」字多了個單人旁,否則還真是說不清。」
虎平濤伸手摸了一下茶杯,感覺不那麼燙,端起來抿了一口,轉移話題:「曹忠家裡的情況你熟悉嗎?」
龐仲華點了下頭:「還行吧!大家都在一塊兒做生意,又是兩對門,抬頭不見低頭見……他這人挺老實,我從沒見他跟別人吵過架。」
這話雖說有些含糊,但意義卻很明顯。
虎平濤笑道:「曹忠店裡的生意怎麼樣?」
「一般。」龐仲華道:「我這邊做的是乾果。核桃、板栗、葡萄乾、杏脯,還有冬瓜蜜餞什麼的……做這種生意都得靠多年的積累,認識的人多才做得走。老曹那邊……」
說著,他低聲「嘿嘿嘿嘿」笑道:「不是我在背後說人壞話,;老曹這人吧,是個實心眼。做花椒就只會做花椒。我說他不是一次兩次了,你順帶著買干辣椒會死啊?還有八角、草果、茴香籽什麼的,經營品種多了客人才多,才能賺錢。」
虎平濤點點頭:「沒錯,是這個道理。」
龐仲華談興上來了,話也變得多起來:「老曹聽不進去,他只賣花椒。有一次我問他為什麼不搞多種經營,他說租倉庫要花錢,還有就是他家裡就那麼大點兒地方,東西多了堆不下……你聽聽,這是什麼理論?」
虎平濤微微一笑,拋出一個新的話題:「曹忠在外面有沒有女人?」
龐仲華下意識地睜大雙眼,「啊」了一聲,意外地問:「怎麼,你們查出來老曹在外面養著小三?哦……不……應該是小二。」
虎平濤笑著擺了擺手:「我就是隨便問問。畢竟你們是鄰居。」
龐仲華認真地說:「這個還真沒有……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這方面的事兒,也沒見過老曹身邊有別的女人。他在這方面還是挺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