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四節 打老婆的男人
虎平濤笑問:「也就是說,曹忠跟他老婆關係很好?」
龐仲華猶豫了一下,回答:「這個……還真不好說。」
虎平濤察言觀色:「哦,怎麼了?」
龐仲華壓低音量:「老曹這人吧,表面上看著很老實,可是在家裡……尤其是對他老婆,還真下得去手。」
虎平濤疑惑地問:「打人?」
龐仲華連連點頭,表情有些誇張,雙手同時比劃:「我第一次見老曹打老婆,還是剛搬過來的時候。說起來這事也怪我,當時我的鋪子剛開張,正好是中秋節的前一個月,店裡全是核桃、板栗,還有東北那邊托朋友關係發過來的各種山貨。我老婆是個急性子,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事情辦好的那種。可新開張人多事雜是免不了的,再加上那時候雇不到人,店裡就只有我和她看著。」
「我大多數時候在外面跑,店裡只有她一個人。我這邊招工的消息已經發出去了,可應聘的寥寥無幾,再就是人員素質也不怎麼好。我老婆看著老曹他媳婦平時在家就帶孩子,煮煮飯什麼的,於是想著反正兩邊挨的近,要不就把老曹媳婦給弄過來幫著幹活。」
虎平濤眯起眼睛道:「這很正常啊!」
龐仲華道:「是很正常,我媳婦也沒虧待她,開了兩千塊錢一個月的工資。反正平時沒啥事,就是幫著看店,有客人來了就招呼一聲,然後打電話給我或者我媳婦就行。」
「因為老曹剛好那段時間出去辦貨,沒在家,於是他老婆答應了,每天得空的時候就過來幫著看看。沒想到……」
「等會兒,你先等會兒。」虎平濤聽得有些莫名其妙,打斷龐仲華,問:「我怎麼沒聽明白……你媳婦雇了曹忠的老婆幫忙看店,曹忠自己也開著一個乾貨鋪子。他平時不在家,那就應該是他老婆守著鋪子對吧?」
龐仲華點點頭:「是的。」
虎平濤又問:「曹忠的乾貨店沒僱工人,換句話說,店裡只有他老婆一個人。可你剛才說,每月給曹忠他老婆兩千塊錢,幫忙看店,這是怎麼回事兒?」
龐仲華連忙解釋:「是這樣,我們兩家的鋪面連在一塊兒。我這邊面積要大一些,曹忠那邊的店面只有八個平方,我們兩家的鋪子中間就隔著一扇門。說是看店,其實就是掃一眼,有客人的話就幫忙賣一下,隨便吆喝。」
這麼一說虎平濤就明白了:「怎麼,你媳婦平時不在店裡?」
龐仲華嘆了口氣:「她喜歡打麻將,每次約的都是下午一點鐘,四個人打到五點結束。我都說她好幾次了,可是沒用。只要別人打電話過來她就跑,雖說輸贏不大,可我心裡不舒服啊!這哪兒像個做生意的樣子。」
虎平濤把情況理順:「所以你媳婦願意花錢雇傭曹忠的老婆……一個月兩千,這錢你掏的心甘情願?」
龐仲華將雙手一攤:「不情願又有什麼辦法?我管不住她,為了這事兒我們吵過好幾次。」
虎平濤輕輕點了下頭:「你接著說曹忠。」
龐仲華道:「我一直以為她老婆幫忙看店這事兒曹忠是知道的。過了半個月,有一天我在鋪子里,剛好曹忠也在,我就叫他過來喝茶。其實他哪兒懂茶啊!反正就是牛飲,品不出味道的那種。因為看店這事兒畢竟是人家辛苦,我就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說兩千塊一個月給少了,等以後生意好了,我再把工資調高一些。畢竟都是鄰居,平時得互相照顧。」
「我話還沒說完,曹忠就變了臉色。他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當時沒反應過來,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還一個勁兒道謝。結果曹忠二話沒說就站起來,跑回去,一把抓住他老婆的頭髮,從前面的鋪子里一直拖到這兒的走廊上……」
虎平濤再次將其打斷:「你看清楚了,是抓住頭髮拖人?」
龐仲華重重點了點頭:「我怎麼可能撒謊呢?我真沒騙你!這樣……」
隨即他站起來,邊比劃邊說:「老曹以前是干農活兒,力氣大,一把抓住他老婆的頭髮,就這樣,整個人後仰啊,差點兒摔在地上。他老婆當時疼得大喊大叫,兩隻手死死抱著頭,我估計要是不那樣做的話,頭髮恐怕會被老曹硬生生的拔掉。」
「老曹把人拖進走廊,順手抄起擺在門口的拖把就往他老婆身上招呼。他是真下得去狠手,那棒子幾下就被砸斷了。」
虎平濤皺起眉頭問:「當時沒人勸嗎?」
「有,肯定有啊!」龐仲華道:「我當時壓根兒沒反應過來。你想啊,好好喝著茶的人,突然一下子跑出去抓住女人亂打,我真是被老曹這番動作給嚇壞了,還尋思著老曹這傢伙該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
「後來好多人都出來勸,我看情況不對趕緊上去抱住他。因為我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不好好的,就是給了他老婆兩千塊錢,請幫忙看店,這有什麼錯?至於把人打得死去活來嗎?」
「那天包括我在內,五個男的,還有兩個女的,好不容易才把老曹勸住。他老婆被打得是真慘,站都站不起來,倆女的扶著她在牆角邊的凳子上坐下,我瞅了個空子問老曹,這好好的你幹嘛打人啊?」
「你猜老曹怎麼說?他說他老婆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背著他在外面收錢。」
虎平濤聽得愣住了,下意識「啊」了一聲,驚訝地問:「就因為你媳婦請她幫忙看鋪子,每個月給她兩千?」
「是啊!」龐仲華說起這事兒也是唉聲嘆氣:「這才多大點兒事情啊!至於把人打成那樣嗎?你是沒看見,老曹媳婦頭髮被抓掉好多,一根根的帶著血。他當時掄起棒子就照著女人屁股上招呼,後來那倆女的一看情況不對,扶著他老婆去旁邊找個了診所,回來以後悄悄告訴我們:曹忠老婆兩條大腿上全是傷,青紫青紫的那種,還好沒上到骨頭,可想要好好走路是真難。後來抓了葯,醫生讓她回去好好休息……可到了晚上,我見他老婆又從床上起來忙著做飯。」
「後來我跟老曹熟了,也喝過兩次酒。我就趁著酒意勸他,對女人不要那麼狠,畢竟是自己媳婦,要過一輩子的。」
龐仲華停頓了一下,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你知道老曹當時是怎麼回我的嗎?」
虎平濤搖搖頭。
龐仲華道:「這女人必須要打,打了以後知道疼,才會老老實實聽話。」
虎平濤皺起眉頭。他很不喜歡這種所謂的「理論」,然而談論對象是曹忠,他也不好發作。
龐仲華繼續道:「老曹說了,家裡只要有他在外面掙錢就行,女人必須待在家裡看孩子。能讓她看店就很不錯了,如果不是他老婆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他根本不會讓她拋頭露面。」仟韆仦哾
「他還說,女人手裡不能有錢,因為有錢就會產生別的心思。說不定還會在外面養野漢子,到時候裡外合謀,吞了他的家產不說,說不定還會謀財害命,兩人合夥在他的飯菜里下毒,活活把他弄死。」
「下毒?」虎平濤對這個詞尤其敏感:「這是曹忠的原話?」
龐仲華連忙解釋:「原話,都是原話,我一個字也沒改過。」
虎平濤陷入思考。
沒想到居然從龐仲華這裡了解到這些情況……很意外,令人驚訝。
曹忠覺得他老婆會在飯菜里下毒?
全家人吃餃子食物中毒?
兩者之間會不會有聯繫?
還是曹忠的妻子不堪折磨,早就有了殺人的心思?
龐仲華看著虎平濤坐在那裡陷入沉默,也不敢出言打斷他的思路,只是從案几上拎起茶壺,給他的杯子加滿。
良久,虎平濤問:「聽你的意思,曹忠大老婆是常態?」
龐仲華點點頭:「家常便飯。總之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平時有事兒沒事兒就照著身上來一拳頭,或者甩兩耳光……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周邊的幾個鄰居每次見了都會上去勸一下。到後來,大家都懶得管。」
虎平濤「哦」了一聲,不解地問:「為什麼?」
龐仲華解釋:「剛開始的時候吧,我們都覺得老曹這人性子野,估計是在外面蠻橫慣了,回到家裡就拿女人撒氣。所以每次他打老婆的時候我們都會儘可能拉著。可後來我們發現他那個老婆不是個省油的燈。」
「她喜歡佔小便宜。只要老曹不在店裡,她買花椒給人就會缺斤短兩。為這個跟人家吵過好幾次了。她很怕老曹,也不願意讓老曹知道,因為老曹做生意很實誠,少個塊把錢幾毛錢的,他會抓一把花椒給人家,反正添頭很足,無論換了誰都沒話說。就這方面來看,老曹跟他老婆明顯不是一路人。」
「還有就是這女的自己也有問題。這個……咱們有一說一,不管什麼理由,老曹打人肯定不對。而且他每次下手都很重,有一次甚至把他老婆的牙齒都給打飛了。前面二十二號店的常大姐實在看不過去,就把這事兒跟社區上反映了一下,然後社區和婦聯的人來了,找老曹他老婆了解情況,那女人就跟個悶葫蘆似的,一句話都不說。」
虎平濤越發覺得難以理解:「她為什麼不說?是因為怕被打,還是別的什麼緣故?」
龐仲華道:「那天剛好老曹不在家,到外面辦貨去了。我這邊店裡有人看著,我平時也喜歡看熱鬧,何況就隔著一扇門,於是我也過去旁聽。社區和婦聯的人都挺好,都說要替那女的主持公道,但前提是她自己要首先把情況說一下。」
「老曹他老婆壓根兒沒什麼意見,也不怨恨老曹,反而說他是個好男人,管家,能掙錢。當時我聽了這些話,驚訝的差點兒連下巴都掉了。」
「她還說,男的打女的天經地義,她爹就是這樣對她娘的。老兩口打了幾十年,現在和和美美。老曹也一樣,她不怪他,反正這就是命,天底下所有女的都一樣。」
虎平濤心中充滿了驚訝,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怪不得曹忠的兩個女兒,一個叫曹招娣,一個叫曹攀娣。原來根子在這兒。」
龐仲華對此表示贊同:「老曹和他媳婦都喜歡男孩。兩個女兒平時在家裡吃穿都要放在後面。他那個兒子雖然年齡下,但身上穿的都是新衣服,隔天換一次,兩個女兒就沒這待遇。」
虎平濤梳理了一下目前掌握的線索,問:「曹忠有沒有什麼仇人?」
龐仲華想了一下,搖搖頭:「這個還真沒有。他這人吧,除了在對待女人和孩子方面有些問題,對外人是真沒得說,誠心實意,信譽也很不錯。」
剛說到這,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女的,很是不屑地插話進來:「曹忠那個媳婦也是個不省心的。你看人只看表面,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龐仲華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笑著給虎平濤介紹:「這是我媳婦廖燕,你叫她燕子就行。」
虎平濤也站了起來,客套地打了個招呼。
廖燕身材有些胖,但皮膚很白,看上去顯得比龐仲華年輕很多。她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壓低聲音告訴虎平濤:「我跟你說件事兒,你可別出去亂講。我覺得吧,曹忠一家子出了這種事情,其實是他老婆搞的鬼。」
虎平濤和龐仲華面面相覷,兩人異口同聲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廖燕剛說完這句話,連忙改口:「我有證據,我可不是空口白話亂說。」
龐仲華有些急:「你這人……虎警官可不是你的那些麻友,喜歡聽你神吹海聊的亂講。我跟你說,這種事情可不能亂來。」
廖燕很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我怎麼亂來了?我親眼看見劉小娥跟一個男人在外面開房,我真沒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