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個騙子
()圍觀者想想，覺得也對，大多數人都知道摸手腕、摸頸部可以測心跳，桓宇也就測了測心跳，有什麼了不起的？那麼桓宇到底做了什麼有效的工作呢？似乎什麼都沒啊。
有的人想起自己去醫院看病的經歷，醫生隨便問兩句，就讓他去抽血、去ct，在結果出來前，醫生也只能幹等。此刻列車上的桓宇，不就是缺乏抽血化驗室、功能檢查室支持的西醫嗎，西醫離了這些，好像就玩不轉了啊！
桓宇當然不認為自己什麼都沒做，反駁道：「我初步判斷了狀況，緩解了患者的焦慮情緒，幫他下了提前下車的決心。」
「哦……」王佑聲音拖長，咂嘴道，「嗯嗯，我是知道的，無能的人最喜歡空口白話安慰人。」
桓宇臉se一黑，沒錯，西醫離不開抽血化驗、儀器檢查，即便是經驗豐富的老西醫，一般也不會在化驗、檢查結果出來前下定論，但我們西醫做不到的，你們中醫就一定能做到嗎？現在的中醫院，不照樣讓患者去抽血化驗、拍片ct嗎？把脈？呵呵，很多中醫都不把脈了！
桓宇冷笑道：「這位『祖傳中醫』，你如果拿不出解決方案，又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王佑哈哈一笑，自通道：「我當然有資格，我至少能把病因診斷出來，或許還能當場救治！」
「口說無憑。」
「那就讓路。」
王佑也不用桓宇讓，直接伸手拉開，斜坐在老人的鋪位上，說道：「老人家，我來搭個脈。」
老人心想，不管你們西醫、中醫爭執，我多看一家總是好的，同意道：「那就麻煩小哥你了。」
王佑將老人的左手抓來，他又不是真中醫，當然不會把脈，但裝模作樣誰不會啊？
接觸的瞬間，老人體內的疾病已經一目了然，王佑放下手來，寬慰老人：「老人家放心，問題不大。」
圍觀者們免不了嘀咕起來：
「問題不大？都癱瘓了問題還不大？」
「把脈不到半分鐘，就得出結論了？這是蒙誰呢？」
「我雖然不是中醫，但家裡有親戚是中醫，平時見得不少，我怎麼覺得這小子的把脈動作一點也不標準啊？感覺就是隨便搭搭手！」
桓宇冷笑不語，看你怎麼收場！
王佑見老人露出失望之se，也不賣關子，說道：「確實不大。要說癱瘓，那病因多了，像剛才桓宇說的腦出血、腦梗塞、脊椎病變，都有可能，但遠遠不止他提到的幾種。老人家，您的病因比這幾種要輕些，是一種常見病。」
圍觀者嚷嚷道：「這都癱瘓了，還常見個屁的病？看來『祖傳中醫』果然信不得！」
王佑回頭掃視一眼，吐出兩個字來：「甲亢。」
圍觀者面面相覷，這小子都報出病名了，到底是真是假啊？而且看他說話腔調，好像自信滿滿的，難道真是甲亢？
有繼續質疑的，不屑道：「他說甲亢就甲亢啊？或許是瞎蒙，甚至是胡說！」
有知道甲亢的，大叫道：「不可能是甲亢，我就是甲亢患者，怎麼可能癱瘓？你小子是騙人的？」
桓宇則皺起眉頭，思索片刻，緩緩點了個頭，是有甲亢的可能，大概有不到3%的甲亢患者會引發癱瘓。可是，一般來說，甲亢引發癱瘓多見於青壯年男xing，眼前的是七十老人，所以他一開始沒往甲亢上面想。何況在癱瘓的病因中，甲亢占的比例實在太低，是個醫生就不會首先考慮甲亢。
如今從甲亢的角度去想，桓宇迅速發現了幾個可以印證的地方，他注意到，這個老人唯一剩下沒有癱瘓的那隻左手，在微微顫抖；再看臉，有眼突；還有之前測量的心跳過快……這些都符合甲亢的癥狀！
莫非真是甲亢？可讓桓宇疑惑的是，「祖傳中醫」僅憑把脈就能診斷明白？這怎麼可能呢？這不科學啊！即便是手顫、眼突、心跳過快，也並不是只有甲亢這樣的啊，憑什麼斷定就是甲亢呢？
王佑對老人道：「甲亢是根源，但不是您現在的表症。作為一種常見病，很多甲亢患者不至於癱瘓，但還是有部分癱瘓的，您老最近是不是尿多？」
「是啊，我想年紀大了，尿多也是正常的，就沒怎麼在意，難道有問題？」
「當然，甲亢使得甲狀腺激素激增，甲狀腺激素有利尿的作用，人體排尿會損失電解質，鈉啊、鉀啊、鎂啊，尿多了就流失的多。正常的人也會流失電解質，但ri常的食物都含有這些元素，足夠補充，而像您這樣，流失的過多，補充速度跟不上，就會出現低鈉、低鉀、低鎂等癥狀。」
「像您，就是源於甲亢的低鉀血症。」
「人體缺鉀，神經就不能控制肌肉，就出現您老這樣的狀況，癱瘓，先癱瘓腿，再癱瘓手，更進一步的話，會癱瘓呼吸肌甚至心肌，不能呼吸、不能心跳，直至死亡。」
老人被嚇了一跳，圍觀者也發出驚呼，那個甲亢患者更是后怕，慶幸自己只是單純的甲亢，沒引起這啥低鉀血症。
醫生要擅於嚇唬人，嚇完要安慰，王佑接著說道：「其實也不用擔心，只要確診了，輸液補鉀還是很容易的。等補完鉀，肌肉就能動了，癱瘓的癥狀消失，你就可以專心治甲亢，甲亢是常見病，很多人吃吃藥就好了。還有您老的心律不齊、心跳過快，這也是甲亢引發的甲亢xing心臟病，一般只要把甲亢治癒或者控制在正常水平，甲亢xing心臟病就可以消失。」
桓宇說話了：「或許這位患者真的是甲亢、低鉀血症、甲亢xing心臟病，但還是必須儘快去醫院，到了醫院，加查甲功三項和電解質。即便結果符合你的診斷，但治療終究要用西醫手段。」
診斷輸了拼治療嗎？死鴨子嘴硬。
王佑瞥了眼桓宇，說道：「桓宇同學，什麼是中醫，什麼是西醫，或許你有你的理解，我也有我的理解。」
「中醫，是我國的傳統醫學，比如靠中草藥治病。」
「那麼對應的，西醫就應該是西方的傳統醫學，西方，或者說歐洲，他們的傳統醫學是怎樣的？最常用的手段，放血！」
「無論得了什麼病，劃一刀，放血。有的病，適量放一些血確實有好處，但更多的，就只能呵呵了。」
「打針輸液、儀器檢查、開刀治療、現代藥物……桓宇同學，你是不是理所當然的把這些歸給西醫了？」
「不，這不是西醫，這是近代到現代科技發展的成果，不該理所當然的歸給西醫，更準確的說，這叫現代醫學。」
「現代醫學，這是和傳統醫學對應的。」
「西醫，則是和中醫對應的。」
「如果你認為中醫只能用中醫的傳統手段，用了抽血啊、ct啊、核磁啊就不算中醫了，那麼西醫也應該限定於西醫的傳統手段。」
「如果西醫可以發展，可以使用現代科技，那麼對應的，中醫也可以發展，也可以享受現代科技的好處。」
「所以啊，抽血化驗也好，ct檢查也好，核磁共振也好，這些同樣是中醫手段啊！」
「不要雙重標準，誰規定中醫必須和現代醫學的發展成果分開的？」
「就拿青蒿素來說，你是不是認為這是西藥？在中國的土地上，一群中國人，使用現代的科技手段，提煉出這種抗瘧疾的藥物，從頭到尾都不關西方人的事，非要定義成『西』葯嗎？」
「一定要說的話，青蒿素既不是西藥，也不是中藥，而是現代醫學研製的現代葯。」
「現代醫學不僅屬於西醫，也屬於中醫；現代醫學不僅包含西醫，也包含中醫。」
「現在很多人不過是模糊了西醫和現代醫學的概念而已，要我說，你桓宇同學壓根就不是西醫，而是現代醫生。我王佑，將來從中醫大畢業，也不是中醫，同樣是現代醫生，咱倆都是現代醫生，說穿了就沒什麼好爭的了。」
「把現代醫生叫西醫，把現代藥物叫西藥，莫非是近代以來被西方人凌虐出來的自卑感？一定要冠個『西』字才行？」
王佑還不是醫生，他對中醫、西醫、傳統醫、現代醫的理解也膚淺得很，這番話拿到中醫大去，多半還會被老師噴呢。
不過對他來說，他可是掌握著病符星的權柄，擁有足以藐視一切醫學的強大能力，無論中、西、傳統、現代。他在桓宇面前大放厥詞，無非是嘴炮而已。
桓宇冷笑一聲，對西醫來說，「西醫不等於現代醫學」就是一個偽命題，而且還是陳詞濫調，有的是駁斥的方法，幾年前在省醫大和省中醫大的一場大學生辯論賽上，桓宇就親自把對方一個提出類似問題的人駁倒。
桓宇張口就要反駁，但話還沒出口呢，王佑已經喝道：「少說廢話！」
桓宇一噎，你小子剛才說了一通廢話，咋就不准我說廢話了？呃，不對，我要說的可不是廢話，是真理啊！
王佑揮揮手，彷彿趕人一般，說道：「救人如救火，你不要添亂。」
這不是之前我說的話嗎，桓宇怒道：「救人？哼，還沒抽血檢查，未必就真的是低鉀血症！就算你瞎貓碰著死老鼠診斷出了病症，可你現在也不可能有救治的能力！」
桓宇說的斬釘截鐵，低鉀血症只能補鉀，而且老人的癥狀嚴重，口服補鉀已經緩不濟急，只能輸液補鉀，根本不是在列車上就能辦到的！
王佑哈哈一笑：「就讓你看看我『祖傳中醫』的厲害！老人家，我『祖傳中醫』，有一套獨特的醫療氣功，用真氣疏導經脈，均衡你的血鉀濃度，調理你的甲狀腺功能，表裡皆治，去除病根。」
老人將信將疑，換在別人身上，他是不信的，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甲亢、甲亢xing心臟病、低鉀血症，但甲亢這個病他也是見人得過的，確實是常見病，但這玩意一般要吃藥一年半載甚至要兩年才能好的，你那啥真氣疏導疏導，就能抵別人兩年的葯勁？開玩笑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啊？可臨到自己身上，現在癱瘓了，想法就不一樣了，不管真的假的，死馬當作活馬醫，哪怕是虛假的希望，也先讓我有個想頭。
桓宇卻在邊上冷笑，這「祖傳中醫」越來越沒譜了，都打出氣功的幌子了，在桓宇看來，氣功即便不都是假的，也不會是什麼神乎其神的東西，而社會上號稱用氣功治病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假的！看你裝，看你什麼時候裝不下去，看我不拆穿你的西洋鏡？呃，是「中」洋鏡！
王佑開始「發功」了，為了更形象一些，他乾脆給自己身上扔了幾張病符。
圍觀者們不由驚訝起來：
「他怎麼汗流浹背了？車上空調打的挺涼快的啊，難道真有什麼玄妙？」
「快看，他的臉se在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一會兒黑，難道真在發什麼功？難道不是裝樣？」
便是桓宇，心裡也嘀咕起來，這小子該不會學過什麼變臉的絕技？可那得有臉譜啊？
不到三分鐘，王佑便「收功」了，裝模作樣給人圍觀可不是他的興趣。
「好了。」王佑拍拍手，大功告成，「老人家您站起來試試？」
老人剛才還在懷疑呢，俺沒感覺到什麼真氣進來啊，但就在王佑收功的瞬間，他已經感覺到了變化，本來如同催命鼓一般的心跳忽然間平緩下來，老人眼睛一亮，真的有效？連忙抬抬手，哈哈，真的有效！
老人一個骨棱翻身下床，蹦了兩下，嗨，腿腳那個有力啊，心裡那個歡喜啊，人生有了希望啊，快樂得想唱歌啊！
沒癱瘓過的人是很難想象癱瘓者心中那種絕望的，老人搶上去握住王佑的手，喜悅夾雜著哽咽，感激道：「小兄弟，您真是神醫啊！」
列車長、乘務員和其他圍觀者們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這可是癱瘓啊，不到三分鐘就活蹦亂跳了？這、這尼瑪的不科學啊！這個省中醫大的新生，難道真是神醫，那俺要不要也請小神醫看看？可總覺得過於神奇了，沒現實感啊。
便在此時，一個斬釘截鐵的聲音響起，破開了眾人一時的迷惑，直指真相：「騙子！這一老一少是騙子！一個裝病，一個裝神醫，這是騙大家上當呢！」
眾人看去，桓宇正義凜然，嫉惡如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