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能活
顏潤武的面色唯有震驚,一步步後退的同時一聲聲發自每個人的肺腑的吶喊似噩夢一般緊緊纏擾著他,一個個冰冷的字眼如無數把犀利的寒劍不斷割取著他的心肉。
在他前一刻還保持著冷靜的腦海里,他彷彿看到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全身已被鮮血染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紅色,然而這殺戮卻沒有終止,在蔓延,還在蔓延……
顏潤武的眼球劇烈抖動,他似乎就置身當場,親眼目睹這場滅絕人性的殺戮,造成這一切罪孽的正是他那強留顏耀於府中的武斷。
「顏潤武,你就不管你兒子的生死了嗎!」一句叫出來的話頓時淹沒並熄滅了眾人的叨念。只見一位女子衣衫不整的女子跑到了大堂內,一臉嬌怒,惡狠狠地盯著在堂的每一個人。
此人正是聞訊趕來的楊曦。
這時,顏潤武緩緩回過神來,一臉愁苦地看著楊曦,欲言又止。
看到顏潤武這番表情后,楊曦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非要把孩子逐出將軍府嗎!孩子這麼小,他在外面……能活嗎!」
「楊曦,他不能活下去!」顏潤武深情地望著眼前的女子道。
「哼,你知道就好!」楊曦表面上冷哼了幾聲,心裡卻有一絲喜色。
顏潤武凝視了女子一會,清了清乾澀的喉嚨,微微啟齒:「他不能繼續活下去!」
此話一出,眾將軍獃獃地望著堂前這位將軍,就連對逐嬰之事成竹在胸的楊顯也驚得臉色有些蒼白。他們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般情況。他們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居然讓一個父親興起殺自己親生兒子的念頭,這份魄力難以想象。
此時,顏潤武眼前的女子也不顧是在大堂上,徑直撲到了顏潤武的跟前。
「你說什麼,你到底什麼意思,到底發生了什麼?」楊曦完全喪失了理智,大吼道。
顏潤武臉色肅然道:「顏耀他不能繼續活下去了。」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女子咆哮著,失去了昔日的端莊,淚水已經簌簌直落。
「他的存活只會帶來更多人的死亡。」顏潤武淡淡道。
「不就是『血光之災,殃及全府』嗎?」楊曦張皇地看著四周,迅速思量著,「嗯?正如各位將軍所言,我們可以把他送出去。送給別人家撫養,送出去,就沒有必要致孩子於死地。潤武,你說是不是?」楊曦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閃爍著淚水的美目緊緊盯著這個面目冰冷的男子,不住地搖晃著男子的褲腳。
「胡鬧,你這是想給別人帶來滅頂之災嗎!」顏潤武一聲冷哼,「『血光之災,殃及全府』,它如果真的只是殃及全府還好,但是,誰能保證這場災難會終止在將軍府最後一人的死亡!這種災難的持續將給人們,給我們國家帶來毀滅性的打擊,整個國家將危在旦夕,你難道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被萬人唾罵,為萬人摒棄嗎?」
「就算世上所有人都拋棄了他,我也會緊緊守護他,哪怕是死!」楊曦臉上透射出一股不屈的堅毅,哀嚎著,聲音之大,似乎希望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能聽到。
「不可能!」一向對夫人比較順從的顏潤武此時表現的異常果斷。
「你到底還是不是孩子的父親,你真的忍心看見自己的親身兒子死在你的面前?」說到這裡,楊曦已經緩緩站立起來。
顏潤武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對女子的言語及行為無動於衷。
這時,女子一臉木然,轉身向堂下走去。
「噗通」一聲,應聲而去,只見女子已經跪倒在大堂之中。
女子含情脈脈地望了堂上那位偉岸的男子一眼,微微揚起了早已麻木的嘴角,沒有任何言語,俯首磕頭。
此時,顏潤武心裡相當的複雜,他不忍心看見女子這樣做,更不忍心看見自己孩子死在自己眼前,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去抵命。但是,事實如此。他,別無選擇。為了整個將軍府的性命,為了整個國家的安危。,身為駐國大將軍,其職責所在,他不得不這樣做。
隨著女子的叩首,地面上斑斑點點的血漬開始浮現。
「拉走夫人!」顏潤武對幾名侍女命令道。
楊曦頭也未抬,一聲低吼:「滾開!」
幾名侍女一面無辜,還是退回了原地。
大堂里,女子的磕頭還在繼續。
跟前的地面終於經不起這樣的傷害,已經泛起一層暗紅,秀髮凌亂的女子視若無睹,她清秀的面容已經被眼淚和鮮血交雜浸染,留下了幾條血痕,咋一看很是恐怖。
一時間,跪立的眾將軍的心似完全沒有了自控的意識,它們正隨著女子叩首的每一次「咚」聲而一齊震動,竟有種要跳出來的強烈感覺。一些將軍雙手握拳,臉上呈現無限痛苦的表情,彷彿正在苦苦掙扎,要抵禦這份劇痛。一些將軍緊閉著眼,不敢直視這悲愴的場面,而在他們臉上一股陰沉的痛惜已經慢慢顯現。
「楊曦,你鬧夠了沒有!」顏潤武一聲怒嚎打斷了眾將軍心中的悸動,可女子好似失去了知覺,叩首並沒有因吼叫而終止,還在繼續。
這時,被驚醒的將軍們互望了一眼,似若心領神會一般點了點頭。
「請大將軍放過孩子,且不論他將來如何,至少他現在是無辜的,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和資格奪走這本屬於他的生命,不是嗎?即使真的有那一天,我們也無怨無悔!」只見一位將軍一臉肅然,疾聲大呼道。
「請大將軍放過孩子!」就在這一瞬間,眾將軍紛紛俯首。
顏潤武也沒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就這麼短的時間內,將軍們的態度卻完全倒轉過來。他心裡儘管震驚,但臉色卻絲毫未變,靜靜地望著堂下的將軍們,心中卻不斷思量著。
而此時的楊顯心裡的驚駭相比顏潤武而言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怎麼也沒想到,臨時的盟友反叛自己也就罷了,就連自己近些年辛辛苦苦培養的一幫子親信居然會跟著反咬一口。他不得不懷疑:難道顏潤武真的比自己強太多?他甚至還猜想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齣戲,一出專門安排的唱給自己的戲,目的是攏聚將軍們的心,又想從心理上讓自己感到畏懼。
想到這裡,他突然感覺後背冰冷。在他內心裡,他不得不感嘆這個顏潤武實在是太可怕了,若非情不得已,他都後悔與顏潤武為敵了。
當然,這次楊顯明顯失算了。
「四年後的今天將小兒顏耀逐出將軍府,生死由命!」顏潤武看了看眾將軍和滿臉血痕的女子,深深嘆了一口氣,淡淡道,「都散了吧!」
顏潤武話剛落音,楊曦身子一軟,眼看就要倒下來,不得不說顏潤武反應極快,一下子抱住了已經失去意識的楊曦。
看著懷裡柔弱不堪的女子,顏潤武頓時心頭一陣酸痛。他知道身子虛弱的楊曦根本堅持不了那麼長時間的折磨,給予她動力的正是她心中那份緊緊守護孩子的執著,那份不滅的信念,不死不休的意志。
「啊……」
他不得不靠大吼來緩解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在向天抱怨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本應歡慶的喜事卻變成了如今遭受罪孽般的孽果。
時間如白駒過隙,四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四年的時間裡,由於小顏耀臉上圖案的怪異,他在府里並不是被很多人待見,知曉詳情的人則是懼怕,不了解的則是生畏。
這天,窗外還是一片雪白。一個女子正抱著一個小孩看窗外的梅花。
「母親,為什麼一些人看我的眼睛總是怪怪的?」這個小孩側過頭來突發疑問。
此時,「嘎吱」一聲,只見窗外梅樹的一個枝幹不堪重負被厚厚的積雪壓斷了。
「因為耀兒是將軍府的小少爺,那是他們對你的尊敬。」女子深深地看了斷裂的樹枝一眼,一掃冰冷之色,笑顏道。
小顏耀看著母親似笑非笑的表情,並沒有多想。在他心中,母親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她是不會騙自己的。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女子從遐想中回到了現實。然而,女子的心正隨腳步聲的逼近而綳得越來越緊。
「該來的還是來了!」女子喃喃道。
她的反應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烈,因為早在幾天前,顏潤武就提醒了她。她的淚水在那時就已經流干,可是還是無濟於事。其實她知道,也正是顏潤武為人上的說一不二,使得各位將軍對他產生深深的敬畏,在軍中受人尊崇。
但,那也是一個機會,她不願意放棄任何機會。
只見兩位士兵走進房間,拱手恭敬道:「拜見夫人,我等奉顏將軍之命而來,希望你能夠諒解,不要為難我們兄弟幾個。」
「當然。」楊曦笑著說,「你過來一下,我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只見把手中的孩子放在旁邊的座椅上小聲說了幾句后,轉身向內屋走去。
「不知夫人有何要事?」這名帶頭的士兵再次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