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夜澤煉魂
鴻都。
「凌雲木，你已眾叛親離，還不乖乖投降！本座念你平妖有功，可以饒你一命！」
凌雲木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輕蔑地笑。
一名紫衣男子從人群中走出，來到凌雲木的面前，輕輕地從地上拔出他被擊落的劍。
劍身上雕刻著三個字，「佛蠍劍」。
「俞笙，你也要背叛我？」
「對不起，哥哥，陽神是正確的，這天下是陽神與七大家族的天下。」
「那黎民百姓呢？」
俞笙沉默不語，一劍刺向了凌雲木的心房。
「對不起。」
凌雲木心灰意冷，他的兄弟用他的劍刺死了他，還有他的理想。
三百年後，不夜澤。
四千多個日出日落，陳若岩在這不夜澤孤單地活著。
除了銀閃閃的雷電，就是轟隆隆的雷鳴。
當然，還有不期而遇的千里傳音。
那個自稱神的男人總是在默默的指引他的生活。
比如，在他從沉睡中蘇醒來的第一時間，告訴他，
「你，陳若岩，中年暴死。本神哀汝不幸，塑身注魂以活之，他年救世，再造人間。」
沒來沒去，無始無終。
很多個不眠之夜，陳若岩都覺得自己莫不是從這空蕩蕩的石洞里平白長出來的，又或者，自己只是一件工具，就像這片大陸至高神明——九天陽神手裡的鴻鵠仗，從製造出來的那天起，就設命定好了人生之路。
書里說，這叫命中注定。
書，是神給他的。
這十多年的歲月里，這本名叫《時間繁史》的書就這麼天天橫在他面前。
神說，知識就是力量。
書里雖然只有白紙黑字，枯燥得很，但內容卻不得不說有好多。
包括歷史、神話、地理，風俗，語言……
但這些陳若岩都不當回事，不過是無聊時候的消遣罷了。
他最鍾情的只有一個部分：修靈章，煉魂篇。
煉魂，聽名字就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修靈之道。
事實也的確如此，它被明確標為禁術。
因為顧名思義，煉製魂靈，首先需要有魂可煉。
煉製生人之魂，免不了禍亂陽間。
煉製死人之魂，一定會擾亂冥界。
然而秉著高風險高收益的原則，越是明令禁止，越是後勁十足。
煉魂是修靈之路的捷徑，以他人之魂充己之靈。其中或許會有修為的損耗，但哪怕吸收十分之一也勝過依靠時間的苦熬。
修靈，修鍊靈體，增強靈力。
一般而言，常見的修靈士只能從風雷水火四種常見元素中專攻一類，加上超高的天賦和百年的辛苦鑽研，才有資格碰到成仙的門檻。
可以說，煉魂是一個極其討巧的手段。
或許這就是它被列為禁術的原因之一吧。
然而，禁術對世俗的人而言，或許意味著懲戒，乃至死亡。可對於陳若岩這樣一個「土生土長」的野人而言，「怕」是什麼？
因為無知，所以無畏。
這便可憐了不夜澤周遭的天精地怪。
陳若岩從來不和他們多說什麼，萬一動了惻隱之心，怎麼辦？
然而小角色是有限的，雖然是再生資源，但是也不能生的那麼快啊。
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陳若岩在書中看到了一件事，在不夜澤的這片土地上，有比他更恐怖的存在——九頭魔。
九頭魔，不是有九個頭的魔王，而是九個魔王。
年輕人一聽就來勁了。彷彿那不是能殺死自己的九個惡魔，而是九顆魂珠，九十年的修為！
褐發灰皮。鳥嘴鴨蹼，翅膀帶電，眼裡帶狠，脖子細細長長，大腿粗粗笨笨。
這個東西自稱是霹靂精。
不夜澤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雷電。
而陳若岩自稱不夜澤的戶主，最不怕的便是霹靂。
精怪召喚的炸雷，陳若岩連躲都不帶躲的。
雷電在他與它之間形成了一條通路。
陳若岩順著電閃雷鳴一步步逼近。
不得不說，神塑造的身體還挺不錯，至少比這不成人樣的傢伙跑得快多了。
陳若岩把這精怪逼到角落，身後是不夜澤劃破黑夜的閃電。
他的身影，不，是霹靂精的影子垂在他的腳尖。
它的眼神漸漸地從狠戾過渡到了驚恐。
小小人類，竟恐怖如斯！
陳若岩的手覆在精怪細長高佻的脖子上。
乾枯的皮膚，是沙礫一樣的觸感。
他慢慢的攥緊，輕輕的舉起，
鴨蹼離開地面的時候，精怪的眼神暗淡如灰。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這是每一個在這片大陸上生存的活物都清楚的道理。
陳若岩有些猶豫。
是殺死了取出魂珠煉化好呢？
還是活物取珠更好呢？
精怪為他作了決定，它死了。
不知是被嚇死的，還是給捏死的！
陳若岩從它的精舍里掏出它的魂珠。
按照書上的法子，摧動口訣，調動靈力。
用力一握！
一聲長嘯劃破天空，又淹沒在雷鳴中。
魂珠從他握著的左手裡發光發熱，順著手臂開始蔓延，迅速包裹周身。
一種酥酥的，麻麻的的感覺壓制了五感。
前所未有的愉悅令人陶醉。
時間彷彿耗盡了千年萬年，左手光芒褪盡，魂珠已絲毫不見。
隨之而去的，還有愉悅。
要是再持久些就好了。
人啊，都是貪婪的，有了第一次就想要第二次。
尤其是第一次的細節處理的不夠完美，第一次的結果又萬般醉人。
陳若岩在等待中尋找著獵物
第二個，倒海魔。
大肚子，光腳丫，額頭一撮綠毛，兩眼似兩扇空調洞的窗戶，大而空。
聚息屏氣，聚汽成水，好傢夥，它想淹死陳若岩！
陳若岩心中好笑，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兄弟送了個好人頭。
他兩指一彈，生成絲絲雷電，雷電在水浪中穿梭自如，順利的抵達它的心臟。
然後爆開。
是的，倒海魔，原地爆炸了！
水系魂珠不同於雷系魂珠。
那是一種暖暖的，濕濕的感覺。
第三個，黑風婆。
眼睛眯成線，牙齒豁成山，您老修鍊風系靈力是為了買打折商品的時候跑得快嗎？
第四個，九首怪。
不是帶著九個頭招搖過市，而是你砍我一個，我還能長出來第二個；你砍我第八個，我還能長出第九個！
可惜，這傢伙吃了沒文化的虧，它要是知道百甚至千這樣的數字，說不定能讓陳若岩多砍一會。
陳若岩拿著它綠油油的魂珠，心想，若是吞了，自己是不是可以掛牌開張，當個斷肢再生的郎中？
第五個，綠鬼王。
綠毛，細腿，長胳膊，光腳踝。
長這樣，莫不是為了接地氣？
它這黃澄澄的土系魂珠，怎麼還有點牙磣的感覺！
第六個紅毛怪。
這是陳若岩第一次感受到了壓迫感，因為它沒頭髮。
是的，它禿了。
只有禿者才配稱強！
陳若言看著手裡紅彤彤的火系魂珠，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輕哼一聲，揉碎，吞噬。
這是一種火辣辣，輕飄飄的感覺啊！
第七個，第七個……
怎麼是只貓？
白毛白爪，白須白尾，一雙藍盈盈的大眼睛冷漠的鑲在大臉盤子上。
哈哈，有意思了……
可是，這貓看了一眼陳若岩，走了。
走了？陳若岩一頭霧水，我這邊茅坑都佔好了，你卻說突然沒感覺了？
越想越不能善罷甘休，為了堂堂不夜澤澤主的面子，也為了了魂珠！
你可以打敗我，怎麼可以無視我。
我，未來的救世主，六大魔王的屠戮者，不夜澤的當家人，陳若岩，受不了這個委屈！
陳若岩輕移步法，腳下生風，眨眼之間，身子已經躍了出去。
卻撲了個空。
黑貓身法敏捷，快到陳若岩完全沒有捕捉到它是以何種姿勢跳上旁邊的大石頭的。
陳若岩還沒有來得及感到害怕，黑貓開口了。
「人，你是？」
聲音空洞高冷，像凜冬的冰，像凌厲的劍。
「是，應該。」
陳若岩下意識的回答，用著同樣的倒裝句，神造人也算是人吧。
空中刮過一陣氣浪，迷了陳若岩的眼。
再抬頭，黑貓已經不見了蹤影。
「青雷城，你，來？」
身後聲音乍起，涼意浸透脊背。
陳若岩脖頸隱約有些疼痛，一摸，手中滿是鮮血。
火辣辣的痛感如約而至。
陳若岩咬牙忍著，還是有些許聲音跑了出來。
回頭，對上它冷冰冰的眼眸，它在等他回答。
「我在不夜澤。」
陳若岩收起了嘻嘻哈哈，還有屬於強者的倒裝句。
黑貓定定的看著他，似乎在打量這句話的可信度。
樹靜風止，是一種濃濃的無力感。
他可以御風而動，可以彈雷射電，可以凝氣成冰，可以炊火為劍，甚至可以憑空化肢。
可此刻，他一動也不敢動。
是他大意了，那些不配擁有姓名的小魔頭膨脹了他的心，往日欠的債，今日怕是要還嘍。
「死靈，怎麼，來。」
雖然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但它既然開了口，說明還是可以溝通的。
可是要怎麼回答呢？
陳若岩嘴唇白動了兩下，努力的用眼睛表達自己是沒有思索好，是在組織語言，而不是傲慢無禮，也不是想要撒謊。
「滾！」
陳若岩豎直了耳朵，回味著這聲「滾」。
「惡人，不殺。」
話語還未到耳邊，黑貓已從視野里消失了。
原來我是個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