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墮妖石

第二章 墮妖石

一連幾天,陳若岩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來死靈之地的都是惡人,惡人是我,我在不夜澤,所以我在死靈之地。

思考問題並不能減輕脖子上的痛,能醫治疼痛的只有時間。

血終於還是止住了,但留下了三道貓爪印。

陳若岩無數個分分秒秒都在對著不夜澤的石壁咬牙切齒。

等有一天,老子成仙成神了,一定要剁了這貨的貓蹄子。

經過連續三天三夜的不吃不喝和細心調理,先前吸收的魂珠在體內終於不打架了,而且經過對御風能力的潛心琢磨,陳若岩自信可以跑得過白貓了。

他決定要重出山洞,再戰死靈之地!

畢竟惡人家裡也沒有餘糧了。

碰上黑貓不過被它再撓一爪子,但再不出去覓食,餓死就是百分之百的事情了。

幾天不見太陽,樹林感覺都茂密了,鳥鳴蛙叫不絕於耳,陳若岩高興地「嗷」了一嗓子,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除了時不時的電閃雷鳴。

一隻獃頭獃腦的高角鹿和陳若岩對上了眼,可惜沒有滋生愛情。那高角鹿若是懂得人言,腦子裡一定大大的寫了個「危」!

陳若岩抬腿就追,那鹿拔腿就跑。

在林葉中穿梭,在綠地上穿行。

「一定是我太餓了才追不上的!而且枯葉太多,遮擋視線不說,還阻礙我的腳步。要是擱平常,別說是四條腿的鹿,就是八條腿的龍,我也分分鐘手到擒來!」

心裡一分神,腳下便失了分寸,一腳踏空,從土坡上滾了下去。

恰好坡下有攤積水,不偏不倚,正中水心。

陳若岩此時像極了剛從土裡刨出來,又氣又惱,直恨的牙痒痒。他握緊的拳頭一拍,向上的半邊臉上也濺滿了泥。

「哈哈......哪裡來的落湯雞,哈哈哈......不,不,這會子是叫花雞才對!」

陳若岩的怒火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打斷,像被澆了一盆泉水。

要是他捉到了那隻高角鹿,一手拿著鹿腿,一手揮著鹿尾,也一定能笑得這樣好聽吧?

這笑聲,一聽就不餓!

抬頭,站著一個女人,身上的衣服像大山上裝點的野花,肌膚白皙勝雪,懷裡還揣著兩個饅頭。

那是怎樣一個女人啊!

身形似山川起伏,聲音如風鈴搖蕩。

她對著他輕輕招手,呼喚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魂。

陳若岩第一次見人,還是個女人。

當然,黑風婆不算。

雖然一身泥濘狼狽不堪,他還是鼓足勇氣問道:「哪裡有雞?」

女人的家很大很美很豪華。

屋裡隨處可見的圓形物品,圓桌圓凳,圓鏡圓床。

「去,洗個澡,有好果子吃。」

陳若岩言聽計從,直直的走向屋后的清池。

水沒上了腰,身上已經乾涸的泥塊順著緩緩的水流四散開來。

原來自己這麼臟啊,不自覺得回頭,心想,應該沒有人注意吧。

陳若岩三下五除二的將身上護體的獸皮樹葉扯去。

奇怪,飢餓感不似先前那麼強烈,就是覺得身體有些膨脹,有些躁熱。

陳若岩在水裡撲騰了兩下便上了岸,正猶豫身上的衣服如此臟破,該怎麼蔽體的時候,女人款款而來,手裡抱著一疊布。

陳若岩羞澀的扭轉過去,又跳回了池子里。除了河裡的魚,他還從未向誰坦蕩過。

「怎麼不多洗洗,急什麼。」這個女人不羞不臊,放下手裡的衣服,「這是我兒子的衣襪,看你身材......呵呵,應該能穿。」

陳若岩餘光瞅見她離開了,匆忙將衣服揉吧揉吧裹在身上。

以前都是穿獸皮,不過護住要害罷了,哪裡見過這說松不松,說緊不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東西。

女人忍不住笑,從角落裡出來,來幫他打理衣服。

陳若岩眼一閉,聽之任之。

手指遊走胸前,撫過臂膀,繞過腰彎,掠過脊背,陳若岩雙眼越閉越緊,彷彿置身百米深潭,專註的窒息。

「好啦!」

從她的音調上來看,應該不止說了一遍。

陳若岩猛地睜眼,好像經歷了一場噩夢,頭上汗如雨下。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陳若岩沉默不語,身子僵直不動。

「不是要吃雞嗎?姐姐已經為你備好了,跟我來。」

繞過花間小道,踏上綠苔石階,進入粉帳廳中。

餐桌上的美味佳肴看的陳若岩眼疼。

他是真的餓了,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什麼危險。

女人斜躺在綠蘿編成的吊網上,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手扇輕搖,眼睛里有了幾分.......憐憫?

「還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陳若岩酒足飯飽,想起了禮貌。

「他們都叫我無常夫人,你可以喚我夫人。」

陳若岩愣愣的不敢說話,無常夫人是個名字,夫人就不是了。

「這屋裡是熏了什麼香嗎?好暖啊。」他有意岔開話題。

夫人從搖床上下來,飄了過來。

陳若岩不敢抬頭,手裡捻著一串葡萄,眼睛盯著空酒杯。

她接過葡萄,身子往陳若岩懷裡落。

陳若岩匆忙扶住,又慌忙撒開手,面紅耳赤,出來進去的氣息都粗重了許多。

「屋裡香,我就不香嗎?」

「香,都香。」

陳若岩回答的利索,大概是因為真話不需要思考吧。

無常夫人空著的那隻手從他的背後穿過,貼在肩胛上,腦袋輕輕落在他的胸膛,一隻葡萄被送到了他的唇上。

陳若岩一口含住,他已經不知道葡萄是什麼味道了,身體綳的筆直,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會幹什麼,他也不知道他會幹些什麼。

「屋子裡打傘,可是會長不高的哦!」

陳若岩像被捉住的賊,心跳得歡快。

這可真是一場折磨,一場愉悅的折磨啊。

「看見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春天來了。你還記得春天嗎?死靈之地的風太苦了,一點不像洛暉的春風,和煦,溫暖,甜蜜。可是我們再也回不去了,他們不讓我們回去。」

聲聲入耳,陳若岩彷彿真的感受到了那溫馴的春風。

眼皮沉沉的,心中亂亂的,腦子昏昏的。

「遇見你之前,我是無知的公主,遇見你之後,我是幸福的奴隸。小的時候,我沒有夢想,更沒有野心,只想做一個快樂的女孩。你來了,我便只想做你的女孩,可是父親不準,兄長不準,世人不準!他們說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禮教,不可冒犯,不容置疑。天神是天神,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主子越了界,這叫目無兄父,是不知廉恥。奴才犯了戒,這叫目無尊卑,要亂棍打死!你說,是不是我害死了你呀?」

「還有......還有我們的孩子......」

她的話像稀釋了的糖,陳若岩越聽越不仔細,腦袋比剛才更昏沉了十倍,終於一個不支,墜到在地上。

「他們不知道,不知道我藏了你的魂,不知道我已經入了妖,你看,看看這個男孩,是不是和你有幾分相像?」

「你的睫毛怎麼可以那麼長?」

「你的鼻子怎麼那麼好看?」

「你的嘴唇怎麼那麼性感?」

「我怎麼那麼喜歡你呀?」

她每說一句,便在陳若岩相應的位子吻一下。

「你說,我為你找的這副軀體你還滿意嗎?」

無常夫人的指甲在陳若岩的心口劃了一道口子,那是魂舍所在之地。

她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匣子,打開,是一顆稜角分明的,血肉顏色的石頭,石頭上繞著三道稀薄的黑氣。

黑氣在她的誘導下被引入了陳若岩的心口中。

石頭懸在空中,發出明亮的光芒,血絲也更加扎眼。

陳若岩額頭微皺,身上皮膚鼓起道道突起,似乎是那三道黑氣在周身流竄。

無常夫人心中知道,這是年輕人的三魂在和自己心上人的三魂驅逐打鬥,勝利的一方便能獲得身體的主導權。

此時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石頭突然紅光大盛,並且開始劇烈的抖動!

那是一種不好的信號,它怕了!

無常夫人顯然是看出了這點,她開始將妖力注入石中。

可是,太遲了。

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身體里的力量被吸收,石頭的顫抖也更加劇烈。

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失去了!

陳若岩心口的傷痕突然裂開,一股黑氣噴涌而出,旋即消失在了空氣中。

「不!」

危機感越發的強烈,無力感漸漸襲來。

第二股黑氣被彈出,消散。

無常夫人更加用力,她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於事無補。

第三股黑氣被彈出,消散......

石頭墜落在地面,失去了光澤。

無常夫人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萬物生靈,無論神魔人妖,無不三魂俱全,你憑什麼只有一魂,一魂也竟能對抗墮妖石的力量!」

陳若岩重重的咳嗽了一陣,身子有些疲軟,但警惕的意識已經起來了。

他雖然不能動彈,心裡其實一直跟明鏡似的。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無常夫人徒勞的在空氣中亂抓,他是拼了命的想要把她心上人的魂靈重新聚攏起來。

只是,一切都太遲了。

她雙眼無神,悲痛中流下了兩道血淚。

陳若岩連人都沒有見過幾個,更別說這種場景了。

要說置之不理吧,他心裡實在可憐,畢竟是他害的。

可要上前安慰吧,他又實在不敢,這個女人剛剛還想著霸佔他的身體呢。

正猶豫間,忽然響起一陣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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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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