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永恆之城（四）
久見天明的領域再次展開，岩漿從地底噴薄而出，他靜靜的站在原地，將泛著紅光的骨刀橫在胸前，用手指輕輕摩挲，拂過雕刻著火焰狀的刀身。
他在祭奠，祭奠這把「天使的饋贈」。他的魔言與這把骨刀的特性極其相似，在他的領域內配合這把在敵人內部熾燒的溫度，能由里至外將敵人焚燒殆盡。
但現在他只有三分鐘的時間。在擊殺惡魔大軍時他已釋放過一次火炎領域，消耗了身體的大部分體能。如今再一次釋放，他是在透支身體。若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戰鬥，那麼他的結局只有一個，就是被敵人殺死。
「你是第一個有幸見識我刀術的惡魔。」久見天明淡淡說。握在手中的骨刀逐漸變得熾熱，刀鋒處沾染上的惡魔血液被蒸發殆盡，久見天明在向這把刀傳遞熱量。
惡魔首領心底泛起一絲寒意，他明白不能再讓男人繼續下去了，否則這裡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惡魔佝僂著背脊繞著男人緩慢行走，指尖刀劍般鋒利的骨刺微微顫動，他露出畸形的笑容，在男人施展刀術前將他的心臟刺破，就能享受言者血液的美妙……
惡魔肌肉緊繃，猛的踏地飛起，整個身軀如虛影般在暗沉的天色下消失，在下一刻，鋒利的骨刺貼著久見天明的耳骨擦過，留下淡淡的血色痕迹。久見天明躲過了。在惡魔刺向他的瞬間，久見天明睜開了燃燒著火焰的雙眼，頭顱向後一側，躲過了惡魔的進攻，手上的骨刀在這一刻也完成了祭奠，烙紅的刀刃劃過惡魔軀體，輕飄飄的一刀似柔弱的女子，卻又在瞬間刺穿惡魔的軀體，大片黑色的血肉被骨刀帶出，噴薄出大片的黑色血霧。但噴薄而出的血霧在靠近久見天明時，被高溫蒸發，無法接觸久見天明的衣物。
久見天明眼皮微垂，手臂連續揮動，骨刀在惡魔的軀幹上連續劃過，這是久見天明的刀術，刃流。
此刀術是久見天明在日本家族中的刀居中領悟的。刀居中是歷代久見家主所用過佩刀的收藏之地，他從小在此處練刀，在刀意中感悟到這凌烈的刀意，卻又以如此柔和的方式釋放。
久見天明的火炎領域與天使的饋贈間配合的極其完美，惡魔傷口處噴出的血霧在靠近久見天明的一瞬便被蒸發殆盡，而骨刀在刺殺惡魔時釋放出的高溫卻在破壞著惡魔的軀體內部，生出大片的血痂。在他的領域內惡魔沒法抵抗。
被刃流劃過的軀體並未立刻破裂，惡魔望著被骨刀劃過的軀幹，正欲開口諷弄，卻在下一刻軀幹開裂，露出森森白骨，流出大片黑色血液，在下一刻又在高溫中蒸發凝固。
剛好三分鐘。
久見天明氣息有些不穩，將骨刀收入腰間，踉蹌著朝著北方離去。他臉色蒼白，透支身體使用火炎領域所帶來的代價是巨大的。他全身乏力，雙臂無力的耷拉著，身軀搖晃。腰部的傷口也在淌著血，周圍沒有可以用來包紮的東西，他只得用風衣將傷口上部緊繃著，以免流血過多，倒在這片荒蕪人煙的山脈下。與惡魔的戰鬥若是再遲一步，倒下的恐怕就不是惡魔，而是他了。
「我感覺有點不對勁，憑里斯叔的嚴謹，不可能會這麼久還沒有消息。」林宇皺眉。
此時他們正躺在酒店的沙發上聊天，現實中播報的是羅馬今日的陰雨天氣，在今晚還會有暴雨降臨。
現在是晚上十點，街道外繁鬧的人群散去，林宇起身站在落地窗前，夜色的燈火虛幻浮華，
他俯視著穿梭在寧靜的城市夜裡的車流，在昏黃的路燈下流連。
「會不會是執行任務時出現意外了？」沢詢問。
「里斯教授幾小時前在郵件中說日本執行官久見天明會在機場的停車場等我們。」夏爾將里斯教授的最後一封郵件交給兩人看。
「久見天明，就是在日本建立執行局的家主？我曾經聽學院教授講過他，是一名魔言階別達到a級的執行官，他的能力就連校長也讚頌不已。」沢雙手托著下巴，思索說。
「會不會是遭遇到了伏擊？不是這次說羅馬的任務很危險嗎？」
「不清楚，不過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久見天明在執行任務時的確遭遇了緊急情況。我們先給里斯教授說明情況，雖然他現在也與我們失去了聯繫。」
「有電腦么？我需要一台電腦來確定久見執行官的位置。」沢突然說。
「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美國科幻電影中隱藏的超級黑客？」林宇有些驚訝，「前幾天怎麼沒看出來？」
沢踹了林宇一腳，坐在酒店的小桌上，打開夏爾遞給他的電腦，「好好說話，不然把你給踹下去。」
「學院處給我們傳來了特級許可權，現在我們的智能系統由母體靈負責，她現在可以幫助我們找到執行官的位置。」
「你們在一旁負責記錄久見天明的活動軌跡，他似乎不在羅馬城中，而是在羅馬城外幾十公里的小山脈，那裡幾乎沒有什麼人。」
沢打開電腦，林宇和夏爾湊過去，看見沢在鍵盤上敲打，順利進入學院內網的特技系統。
「久見執行官在七小時前驅車離開羅馬城區，在哈德良長城附近停留了一會，他的全球定位在這裡也就中斷了。靈給我們的反饋是，在哈德良長城中有磁場擾亂了他的定位系統。」沢將電腦轉向，畫面出現在兩人眼前。
「七小時前，是我們正好登記的時間？」夏爾說。
「沒錯，久見天明應該是想要在短時間內解決完任務，就來機場接我們，中途肯定出現了變故，所以到現在還沒有聯繫我們。我覺得，他應該是遭遇了意外。」沢臉上罕見出現了嚴肅的神情，柳眉微蹙。
「里斯叔還是聯繫不上么？」林宇問。
「不行，靈也聯繫不上里斯教授。」
「那我們只能靠自己了。」沢站起身，展了展手臂，「我們得去找久見執行官。」
「我已經通過家族的人聯繫駐守在羅馬的言者了。」夏爾放下手機，「另外，越野車將在十分鐘後到達酒店，我們準備準備。」
「喂喂喂，真的不要等到學院的援助再出發嗎？」林宇問。
「怎麼啦，超s級害怕了？」沢輕聲笑了笑，「別怕，姐罩著你！」沢從小包里掏出格洛克17第四代手槍，這是世界上9mm手槍中重量最輕，性能最強的。
「喂，你這把手槍是怎麼帶上飛機的啊？」林宇在看清沢掏出的物品后，瞪大了雙眼，躲在夏爾的身後，「你小心點啊，可別走火了。」
「就這麼帶上來的咯。」沢聳聳肩，將手槍插在腰部，「放心，沒有壞人敢靠近你的。」
林宇身前的夏爾眉毛一挑，從行李箱中拿出一柄長刀，名叫「克迪多」。玄鐵製成的漆黑刀柄透著淡淡寒光，握把處刻有獠牙的黑獅，咬在握刀者的虎口處。刀鞘是白色的漆身，鞘身微微向上彎曲，如精緻的藝術品，不該出現在夏爾手上，而是應該在博物館中收藏。
「你也拿了武器？」沢看向夏爾，她只見過這把刀一次，是在法國參加夏爾的生日聚會時在他家的客廳里遠遠看過一眼。可就算遠遠望去，那把刀卻能給人刺骨的寒意，彷彿下一刻它就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恐怖分子？是要來刺殺義大利總統嗎你們？」林宇在夏爾拿出長刀的瞬間，跳著逃出了兩人的視野範圍，在房間門后謹慎的看著兩人。
「執行任務嘛，怎麼能赤手空拳？」夏爾笑著將克迪多收起，「你呢，超s級，給我們看看你的武器吧。」
「我，我是熱愛和平的人！」林宇大聲說，「才不想你們一樣是恐怖分子！我是社會主義好青年！」
「oh，超s級是想要依靠魔言大殺四方對吧。」沢朝門外走去，「我去換衣服了，等會酒店樓下見。」
十分鐘后。
「來了？」
「嗯。」沢身著一身稍緊的黑色便衣，曼妙的身姿被寬大的黑色風衣籠罩，一頭白髮簡單束起，乾脆利落。格洛克手槍被其插在腰間，黑色的風衣將其完美遮擋。
「走吧。」沢開門上車，理了理衣襟。
馬路上車輛極少，夏爾駕駛著黑色越野在公路上疾馳，速度不斷提高，在直行道上飛馳。
「以現在的速度，半小時左右就能趕到。」沢在後排打開電腦，「距離哈德良長城還有三十公里左右，路上沒什麼車輛。」
「收到。」
車窗外的風聲呼嘯，陰風陣陣，這是暴雨的前兆。
「羅馬西北邊界在今晚迎來強降雨，請各位市民朋友出行時做好準備。」收音機中傳來一陣女聲，沒有絲毫感情。
「這是機器人播報？」
「羅馬在近幾年採用AI智能新聞播報員，一是為了節省資金成本，二是為了推廣智能系統工程的發展。」話音剛落，雪白利劍般的閃電揮舞在黑壓壓的天空，從雲間一路奔下，直至天的邊緣。震耳的雷聲轟鳴，林宇心頭髮麻打了個冷顫。
淅淅瀝瀝的雨聲落下，滴落在擋風玻璃上，被呼嘯而過的狂風帶過。夏爾減緩速度，擋風玻璃上的雨點逐漸密集，前方道路在眼裡逐漸模糊，他打開雨刮器，將車窗搖上。
「現在怎麼辦？」夏爾回頭詢問，雨勢越來越大，雷聲轟鳴著襲來，似一頭頭狂暴的怒獅，將三人圍困在車中。
「繼續前行，靈並未得到久見執行官的位置移動，說明他還在那片區域中。」
「好。」
雨像是無止盡的，不知疲倦的下著，在平面上匯成小水池，不斷擴大；大滴大滴閃亮的雨珠子從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灑下來，地面上頓時騰起一層如煙如雲的水霧。
「雨越下越大了，我們得快一點趕到。學院派出的言者也會在短時間內到達，我們作為先行兵探查情況。」
「前方就是哈德良長城了，周圍沒有什麼車輛，可以加速前進。」夏爾望了望反光鏡，逐漸加快速度，輪胎劃過小水溝，濺起幾米高的水簾。
公路上的路燈在前方消失，一座座小山脈出現在幾人視野中。大點的雨滴依舊在滴落，雨刮器趕不上雨滴的速度，在刮過一層水漬后又會有雨滴遮擋視線。駛過山脈粘連的公路，前方出現一片較為寬廣的小平原，沒有月光的照射，視野中只有一片黑色，越野車的遠光燈也照亮不了那片區域。
「我們與靈的信號斷了。」沢的聲音從後排傳來，林宇心頭一緊，不好的預感從心頭升起，這是身體本能發出的預警。
「那現在該怎麼辦？」林宇問。
「既然信號已經斷了，說明我們和久見天明的距離已經不遠了。下車吧，在附近找找看。」
夏爾逐漸降低越野車速度，在一座小山坡旁停下，從座椅下拿出雨衣和雨傘。
「早有準備。」夏爾微笑。
「走吧，這裡有些過於安靜了，附近居然沒有動物的叫喚聲。」沢拿上雨衣，套在風衣上，開門準備下車。越野的燈光在這樣的環境中能照亮的範圍很小，只能下車尋找目標。
三人從車上下來，大滴的雨珠滴落在幾人身上。林宇帶著雨衣頭套，謹慎的望著四周，手電筒的光芒在小山坡上閃過。
「走，去那邊山頭上看看，跟緊我，指不定周圍會有些什麼東西。」夏爾回頭，用手搭在林宇肩頭，拉著他和沢一起從較為平整的小路爬上山坡。
山體經過這些時間暴雨的沖刷，土質早已變得疏鬆稀軟，踩在上面形成小溝，雨水在裡面淤積。
「那是什麼？」沢頓住身子，臉色有些蒼白，手電筒照射在前方的小平原中，那是一片被山體遮掩的地方，越野車的燈光不能到達。
林宇看向手電筒照射的方向，暴雨中的能見度很低，他模糊的看見一個黑色人形的東西。
「那是一個人？」林宇打了個寒戰，將自己手中的手電筒對準那個人形的東西，雙重燈光的照射下，林宇終於看清了那個東西：那是一個長著獠牙、人形鬼面的怪物！
林宇驚恐的後退了幾步，腳下鬆軟的土地一滑，若不是夏爾及時的扶住他，恐怕就要從山坡上摔下去。
「那是惡魔。」夏爾低聲說，「我曾在家族中看過惡魔的照片，這些是被召喚而來的低階惡魔。看他們的模樣，召喚者應該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