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風月亭中
上官大人剛下了朝,做著趕車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個小販打扮模樣的人在門口徘徊著,時不時還探出個頭往裡瞧,還深怕裡頭的人看見自己。那愣頭愣腦的模樣又不像是顏稟派來的眼線。
那人看到上官大人回來了,想上前來,卻又猶豫了。上官大人下了車,沒有正眼看他,待到進了府門,便對兩個看門的僕人朝著門外使了眼色,「去,抓上來問清楚!」
上官赫前腳才踏進書房,那兩個門仆跟著就架著門口的可疑人物進來。那麵攤攤主先是被那兩個守衛的仗勢嚇得腿都軟了,一見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上官赫就知道躲不過了,只好硬著頭皮,說著他自己都不知是真是假的事。
「大人,小民是城東門邊的買些吃食的,今天早上上官家的人在我那點了三碗面,沒付賬。說是要我來上官大人的府上來討。」
上官赫被說的一頭霧水,是上官家的人?敢以這樣的口氣說話的人絕對不是府里的下人,而他也只有一女上官拂月也早早的嫁了人。
旁邊的兩守衛笑了,「小哥,你莫不是被人騙了吧!」我們上官府在城西怎麼會去那城東門外吃你攤子上的東西。」守衛不屑的說。
「小民原先也是這樣想,可是那人還說托小民帶話給大人,說大人會賞小民十益金!」
「十益金?」那兩個守衛笑的更歡了,「這話你也信,帶個話就賞金十益的話,那都跑去做傳話的行當了。」
上官赫揮了一揮手,那兩個人知道自己失了禮就趕緊閉上了嘴。他沒有說什麼,只在廳中踱著步,他覺一定事有蹊蹺。
「帶了什麼話來?」他問。
「他說今日午時在東城外五里的風月亭大人!哦!想起來了,他自稱上官拓!小民就是聽了他的名字以方為他是上官大人家的親戚!」
「上官拓!」上官赫的眼睛一亮,他幡然醒悟,再也不如方才那般淡定。「那人長得什麼樣子,估摸著多大年齡?快快說來!」
「他戴著斗笠,倒也看不到面孔,只是聽聲音,也就估摸著有二十來歲吧!」
「呵!」他長吁了一口氣,臉上頓時有了喜悅的神彩。是他,一定是他。他就知道,他不會那樣帶著屈辱死的。。。。。
「你這刁民,竟跑到我上官府來搗亂。」上官赫旋即變了臉色怒喝到,「轟他出去!」
那攤主嚇得忙伏地告錯,「大人,小民也是被人糊弄的啊!還望大人莫見怪啊!」
「誒,罷了!去帶他到管家哪兒領了那面錢。」
「謝大人慈厚!」那人戰戰兢兢的差了把額上的汗,便跟著僕人去掏錢了。
上官赫見到那人已走,連忙出了門,見趕車的文忠還在那兒,上前小聲附在在他耳邊說,
「去城東門外的風月亭!」
文忠聽出老爺言語中的急切,便快馬加鞭,不過三刻就到了風月亭,才下車便遠遠看見
亭子里站著個衣衫襤褸頭髮凌亂的男子,那一刻他有些喪氣,或許額,他想錯了,向來威風凌烈軍功顯赫的護國上將軍怎麼會事這般模樣。
遠處那人看見他來了,趕忙迎上前去,他這才看清,原來,真的是他的佳婿—顏拓。
顏拓看到岳父,滿腹心傷,盡襲而來。「岳父!」
「拓兒,真的是拓兒你!」老人的聲音已經哽咽帶著些許沙啞。「天有眼啊!」說著便老淚縱橫,痛哭失聲了。
「是我,是拓兒,高堂尚在,還有妻兒!我怎麼肯輕易丟了性命呢!」他也難過的哽咽起來。
「都說你沒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顏拓拉著老者坐在亭子里坐下,詳詳細細的把事情--了一遍。上官赫雖料到其中必有顏稟的陰謀但當真聽到此事後,已然是氣的血氣上涌,「這個顏稟,我早跟你說過不知多少遍,可你偏不信他是有著虎狼之心的人!」
顏拓慚愧的低下頭,對於上官赫的提醒他從不上心,遭到這次的變故,他也懊悔急了,可是他怎麼也沒又想到顏稟是有多恨他,恨到不惜以害死兩萬人的姓名做代價。
「拂月,她怎麼樣,她還好嗎?」顏拓焦急的問道。
上官大人聽到自己的女兒不禁長嘆了一口氣,「她怎麼好的起來,聽到傳來的軍報,幾次昏迷又幾次醒來,不肯吃一口飯,就是獃獃地站在門口說要等你回來,連你的奠儀,她都不準人弄,這兩日燒的厲害,全身忽冷忽熱。」
顏拓聽到這話,心中的絞痛難以言喻。失神的說,「我,我要回去見她!」
「不急,我先問你,日後有何打算!」上官赫話有下文的說。
「這?是啊,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是。。。。。」他握緊了拳頭,眼神里充滿了寒意。
「你莫不是要復仇?」上官赫問。
「我兩萬銳士的性命豈有不報之理,他日我身後,哪裡有臉去見他們!」顏拓憤恨的說。
上官赫失望的搖了搖頭,「若是如此,你不回去也罷?」
「怎麼?」顏拓不懂他的意思。
「你的這一敗已成定局,顏稟現在已然成了大王最信任的寵臣,再加上他聯合靜雨公主的勢力,大司馬和相國也開始向他靠攏,你現在憑什麼談報復?」
「我要見大王,大王會相信我的!」
「呵!你以為大王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妥之處嗎,顏稟沒有請示大王擅自操控軍隊,反而得到大王在眾人面前的嘉許,這已經在向眾人宣示他對顏稟的重用並對前事可既往不咎。你能不能活著見到大王還是一回事,就算你能有命向大王申辯冤屈,大王也不捨得折了顏稟這一把利劍,他在齊陳一戰已經鋒芒大出。你們兩兄弟內鬥,大王若知道會擾亂國體,只會留一個,而眾多朝臣都是擁護顏稟的。我不往下說你也知道大王會留下哪一個了吧!」
「不會的,我為大王立下無數軍功,大王一定會為我做主的。」顏拓不願相信上官赫的話。
「拓兒啊,今日的你為何這般糊塗啊,大王乃一國之主,思慮的不是這些個,而是要權衡,誰能更好的為他所用,誰能讓他用的更省心。君臣之情不值一提的啊!」
「不,我不信,大王一定會為我申辯冤屈的!」
「你若是再如此執拗,就不必回去見你的妻兒了,反正都是一死,也不必讓他們再受第二次打擊了。」上官赫見顏拓分明聽不進他的話一惱之下說出這樣的話。
顏拓聽到岳父這樣說,已不知如何是好,朝堂之上的事,復仇的事,他統統都想丟到腦後,他只想見到他的妻子。「岳父,我,聽你的!」
上官赫這才舒了心,「以防打草驚蛇,只等天黑了。」
夏日的天黑的晚,十里亭外的一側亘著一條長長的河。河中的蘆葦異常的茂盛,清風襲來,片片輕掃,那清醒的味道,讓兩個神經如繃緊弓弦有了稍許輕鬆。
上官赫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對以往的懷念,「拓兒,你還年輕氣盛,終有一日,你會知道,人世浮華不過是過眼煙雲,需留得珍惜的人在身邊過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日子,那才是真正的為自己活了一回。」
顏拓敷衍的點了點頭,心裡尋思著以後的事,天一黑,他們便悄悄的進了城。快到顏府的路上,上官赫讓顏拓在車裡跟文忠換了衣裳,顏拓照辦,沒去想為何,到了顏府看到門外徘徊不停的幾個陌生人,他才知道。
「太過分了,他即知我已死,還要派來眼線,當真是連著我一家老小都不放過。」顏拓怒火中燒,但他知道了當務之急不是反擊。而是帶著家人早早脫離危險。
顏拓低著頭,弓著身子做奴僕狀,跟著上官赫進了府,府上凄涼了不少,昔日里若顏拓大勝歸來,門庭若市,顏府的家僕們都個個光鮮,神采奕奕的迎接絡繹不絕的客人,而現在,說門可羅雀一點也不為過。
他們徑直去了管家的顏禮的房中,顏禮先是坐在屋裡為夫人不肯為將軍辦奠儀的事感到傷神神,忽然看到上官大人領著個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那人動作迅速的關上了門,轉過身,可把顏禮給嚇壞了。
顏禮深吞了口口水,像往常見到將軍回來一樣說了句:「將軍,回來了啊。」
顏拓也點了點頭,回了句:「是的!」
一旁的上官赫,噗嗤笑出了聲,很難想象這麼艱難的狀況,他笑了。他沒想到這主僕二人再見面,是如此木訥又不明所以的狀態。
顏拓依舊一本正經,「夫人怎麼樣了呢?」
顏禮雖然心底在思量著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不妨礙他的快速回答:「還病著呢,自從得知將軍的「死訊」。。。」顏禮頓了一下,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已經幾日未進食了」
顏拓的眉頭深鎖了起來,心也揪在一起了。「去,清退夫人院中所有下人,不得讓人知道我的蹤跡,我雖不詳說,你也該知道,其中的重要性」
「將軍放心,顏禮這就去辦。」
顏禮走後,上官赫有些擔憂,「該不會走漏了出去吧!」
顏拓笑了,「其他人可以不信,若顏禮都不可信,那便沒人可信了。」
顏禮雖然二十才出頭,卻跟顏拓相處了十幾年了,忠心耿耿,辦事妥帖持穩。顏禮的父親就是顏尚的管家,算是繼承衣缽吧。
等顏禮辦妥,顏拓迫不及待的往北苑去了,他心底自責了一千遍一萬遍,「丈夫」,他從來就沒做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