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林乙的煩惱

黃芪端著一盒草莓回到辦公室，只看到葉賽兒一個人窩在電腦後面。

「林隊和蘇明還沒回來呢？」

「蘇明不知道，劉副拉著林隊去吃拌面了。」葉賽兒沒看到朱藝，便問：「藝姐呢？」

「我們找到些東西，她送去化驗室了。」黃芪把那盒草莓遞給葉賽兒，「吃嗎？」

葉賽兒看著那幾顆快要變成草莓醬的草莓，苦笑地看著黃芪，「芪哥，我沒得罪過你吧？」

「哎喲！說的這是什麼話嘛，這些是壓壞的。你把上面的扔掉，下面幾個也扔掉，中間還有幾個……」

「中間幾個留給林隊吃。」

葉賽兒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哈啾！」

劉洪武趕緊把自己的拌面拿開，嫌棄道：「你注意點，別噴到我面里了！王新龍那裡查到什麼了？」

「武哥，不至於吧！」林乙揉揉鼻子，「沒查到什麼太有用的信息，他家很乾凈。」

「嗯？」劉洪武掰開一次性筷子，兩三下拌好面，先嗦一嘴筷子。

「很久沒人住過了。」

「噢......聽說你們還搗了一個雞窩？」

林乙點點頭，「對，意料之外，其中一個女人跟王新龍好像有點關係，只是她什麼都不肯說。」

「一開始都這樣的嘛，審一審，找到突破口就什麼都說了。」

劉洪武兩筷子下去，面就少了三分之二。老闆娘給他們盛了一碗免費的熱湯過來，劉洪武接過後比老闆娘還熱情地說了聲謝謝。他一邊小心翼翼地喝湯，一邊簡單地複述葉賽兒的想法。

劉洪武看林乙挑起一筷子沾滿醬料的面，面剛沾到嘴邊，說：「我覺得事情有些奇怪。」

林乙放下筷子，著急地問：「有什麼疑點？」

「你是不是喜歡人賽兒啊？」

「哈？」

「這些她幹嘛不跟你說？你是隊長，也算是人師傅。」見林乙低下頭，一副心虛的樣子，劉洪武義正言辭道，「哇！那天你盯著她看得眼珠子都掉下來了，你以為我這雙看穿嫌疑人十八層小心思的顯微鏡大眼睛看不到？我可跟你說啊，你作為頭，不要打下級的注意。這種事情，嚴格來說，叫做職場性騷擾！」

要不是劉洪武嘴角帶笑，林乙都要當真了。

「你也別誤會，我不是不讓你們談，組織上也是很關心你們的終身大事滴，只是現在這個情況嘛......」

「我真對她沒那個意思。」林乙很無奈。

「你先聽我說。」劉洪武語氣變得認真起來，「剛才是開玩笑，現在跟你認真說。賽兒跟著你學習，就算是你徒弟了，我不管你對她有什麼意見，或者其他亂糟的，起碼不要搞內部鬥爭，你知道後果，我們要以案子為重。這個孩子腦子靈活得很，你作為咱們隊長，要懂得怎麼用人。」

「嗯，我知道，還是別說這個了。昨晚苟局下了通知，要求我們一周內破案，三天內要有重大進展，要不然這起案子就要轉到市局去，湯局也同意了。」

「這條件也太他媽苛刻了！這世界有多少命案是幾年十幾年，甚至幾百年都抓不到兇手的，當我們個個都是福爾摩斯呢！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林乙搖搖頭，「沒有，死命令。」

劉洪武吃完最後一口面，一仰頭把那湯也喝完了，他抹抹嘴，說：「行吧，時間條件是苛刻了點，起碼還有機會，要是什麼案子都轉到市局去，

咱們分局這群人遲早成廢物。」

劉洪武是吃完了，林乙卻一口沒動，面都坨了。他把那碗熱湯勻了點進面里，又開始攪合起來。

啪，一顆雨點打在樹葉上，發出一聲清脆。啪啪，兩顆雨點跟著也打在了寬大的葉片上，發出兩聲響。啪啪啪，更多的雨點接踵而至，沙縣門前那棵樹的樹葉被無數的雨點攻擊，一片葉子需要承受超過數百次雨點的打擊，有的樹葉不看重負，從樹上落到了地上，而更多的樹葉還堅挺著。

一直小鳥唧唧咋咋的停在樹下，她的羽毛被打濕了，她儘可能地往樹榦上靠。

辦公室沒人了，林乙關了燈，開著他那輛耐操的五菱宏光經典款麵包車回家了。一打開門，一個黑黢黢的身影立刻撲到他的身上。

杜賓知道輕重，兩隻前爪虛虛的搭在林乙的身上。林乙微微弓著身子，一邊擼著杜賓的狗頭，一邊檢查屋內的情況。

「很好，今天沒有拆家，等我換套衣服就帶你出去散步。」

林乙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走進卧室迅速換上一套灰色的運動裝。他站在洗衣機旁，手裡拽著換下來的天藍色T恤和白色褲子，思考著要不要直接扔進垃圾桶。

學習結束前一天晚上，林乙的母親打電話給他，說他的父親出門遛狗摔斷了腿，她一個人沒法，也不願伺候他父親，還讓他趕快過去把狗帶走。

林乙一下車就往父母家裡趕，打開門看到他父親躺在客廳的貴妃椅上，閉著眼，手裡轉著倆核桃。杜賓就趴在他的腳邊，聽到聲音后抬起上半身。

林建東睜開眼瞧一眼自己兒子，「回來啦！怎麼回來了？」

「要不你先換身衣服，再吃飯？」韋亞秋端著一鍋湯從廚房走出來了，她皺著眉，很明顯的嫌棄的表情。見到主人，杜賓沒有像往常一樣衝上來，而是趴了回去。

林乙行李箱里的衣服沒一件乾淨的，便讓韋亞秋幫忙找找之前的衣服。韋亞秋跟沒聽見似的，轉身走進廚房，林建東倒是積極，單腳跳進自己的卧室，拿出一套衣服扔給他。

這套衣服是林建東去買茶葉時，不小心和一家中老年服裝店的店主有了眼神接觸，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拒絕店主的熱情解說，只能匆匆結賬逃離那家店。

林建東面對兒子倒會說話了，自誇林乙的身材和他一樣好，不用拘泥於穿什麼顏色什麼衣服，人往那一杵，只有帥氣兩個字能形容。

糾結再三，林乙還是沒有把那兩件衣服扔進垃圾桶，他往洗衣機里扔進兩顆洗衣凝珠，設定好時間，林乙朝杜賓喊了一聲：「來福，走了。」

來福聽到林乙的呼喚，充滿活力地從地上竄了起來。他跳上沙發，叼起狗繩興奮地跑到林乙身旁。在等待林乙穿鞋時，來福的尾巴左右搖擺個不停，像個失控的大擺錘。

林乙遛狗的路線非常固定，每天就帶著來福繞著小區外圍轉圈，等來福開始哼哧哼哧地喘氣，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今天出來的時間有點晚，還是有許多年輕男男女女從他身邊跑過，有的在跑出去十幾米后，還回頭看了林乙一眼。林乙長得不精緻，也算不上丑，那對濃眉大眼給他加分不少，加上一米八九的身高，手裡還牽著一隻威風凜凜的杜賓，很難讓人忍住不多看一眼。

左手拿手機，右手牽狗走了三圈，經過便利店時，林乙忽然覺得有些口渴。他把來福栓在店門旁的一顆小樹上，對著狗認真囑咐了一番。

沒有做挑選，林乙在最近的冰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在付錢時聽到門外一陣狗吠，擔心地跑了出來。一隻比熊站在離來福十米遠的地方，對著來福瘋狂地叫。來福畢竟是退伍警犬，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他就站在樹旁，高昂著頭顱，完全不把這隻白白圓圓的小不點放在眼裡。

「喲！這不是小林嘛！」原來狗的主人是樓上的王阿姨。

林乙解開纏在樹上的繩子，對王阿姨禮貌地笑笑。

「這狗，長得真威風，真帥！」

「以前是警犬。」

「嘿！難怪呢！」

這個王阿姨「覬覦」林乙多時，她想著，林乙長的高大帥氣，還是個警察，吃國家飯，自己的女兒要是能跟他好，這輩子就不用愁了。

「哎，小林，」王阿姨好似不經意地擋在林乙面前，「清明節，你們放假不？」

「不放。」林乙喝了口水，「最近有案子，沒法放假。」

「真可惜。」王阿姨嘆息道，「我家女兒放假了，她說要趁放假多回來看看我們老兩口。你說巧不巧？她是警校的，說不定以後畢業之後還跟你是同事呢！」

既然提到了學校，關心成績應該是比較合理的。林乙問：「她成績怎麼樣？」

王大嬸頓了一下，恢復笑容，說：「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名列前茅吧！哎，你是什麼警？像我們家小妮子，你覺得以後做什麼比較好？我覺得吧，女孩還是不能幹太危險的活，最好是坐在辦公室里，收發文件、打打電話這種最好，你說對吧？那些衝鋒陷陣的事情，還得交給你們這些男子漢來！」

「不對。」林乙說，「不管是男是女，只要進了警隊，就不應該有這種不思進取的想法。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我們的責任就是保證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他微微勾起嘴角，擺出一副「努力表現出友善」的樣子。「說不出成績，大概是不太理想，我建議她趁還有時間和機會，好好學習。如果她覺得當警察危險，那我就不太建議她從事這個職業了，要是上任務，只會害人害己，得不償失，還浪費國家資源，而且......哎？王阿姨，你怎麼走了？」

看著王大嬸漸漸遠去的背影，林乙低下頭，「走，不逛了，我們回去？」

來福也抬起頭看著他，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林乙笑出了聲。畢竟是警察大院出來的孩子，又當了這麼多年的警察，王阿姨這點心思都看不出來，-他就更沒資格當這個隊長了。

洗完澡，湯局正好打電話過來。林乙是有猶豫的，他花了三秒稍微想了想，還是接起了電話。湯局先是敷衍地關心了一下他的近況，以及目前案子的進展，接著又旁敲側擊的問他新人的情況。

掛了電話，林乙將手機放在桌上，拿起旁邊的幾張紙，走到床邊坐下。

這紙上是葉賽兒的信息，咋一看，一點問題都沒有。單親家庭長大，小學和中學都是公立學校，高考考上了有名的A大，大一下學期休學一年，畢業后回了港北，在小區附近當社區民警。

這份履歷或許挑不出什麼毛病。林乙看著右上角，葉賽兒的照片。他確定之前沒有見過這張臉，可面對這張臉，又總有一種說不清的熟悉感。他很好奇葉賽兒那年是因為什麼原因休學的，也想不明白，市局局長湯景山為何會對她這麼的在意，他和他們家，至少在資料上，是沒有關係的。

劉洪武下午說的那些話，林乙都記在了心裡。不管葉賽兒是什麼來歷，至少現在她是自己的人，那麼，他就必須對她負責，對警隊負責。

關於上午的事，林乙也承認自己有些失控。他看著葉賽兒相片上那張笑臉，嘆息一聲，將那幾張紙重新蓋回桌上。

可她確實看見了啊！如果她回去傳閑話呢？他又不了解她的為人。

林乙向後倒在床上，要不明天找她解釋一下？會不會太刻意了？他翻了個身，側躺著，看著角落來福爬在自己的小毯子上呼呼大睡，他忽然就覺得，當狗是比當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