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價值與忠誠
一處沐浴在金黃太陽光下的灰白建築，建築層層疊疊，佔據了整個山頭，就像一個生了很多枝杈的菌菇，菌菇的周圍是環形的山巒，好像老農為保護菌菇特意隆起的土，偌大的地方，老農只留了一個口。
周易被堵在高大巍峨的門口，堵住他的不是人，是一頭神情閑適的山羊。山羊在建築門口嚼著青草，泡沫狀的汁液順著它的鬍子往下延伸，風一吹，像春蠶吐的絲，然而那些絲落在地上，卻立刻沉入土中，變成了一條條不容逾越的天塹。
周易試圖經過，可是他越靠近這些絲線，自己就變得越小，等到走到絲線旁邊，已經小到幾乎肉眼看不到，那一條條山羊嚼食青草留下的絲就成了山嶽。山腳下，周易停下腳步，然後就看到山羊空洞、四周帶著金絲紋路的眼睛塞滿天空，譏笑的看著他。
「沒有山上那些大人的邀請，誰也別想通過。」
山羊轟隆隆的聲音響起。
周易問：「如何得到邀請？」
山羊回答：「體現價值，獻上忠誠。」
周易問：「如何體現價值？」
山羊說：「通往山上的大門旁邊有點將碑，以手掌輕觸，價值自顯，到時候如果有大人相中，自會發出邀請。」
周易回頭，果然發現門口不知何時多出一塊青黑色的石碑，他走上前去，依言將手掌放置在石碑上，石碑上頓時浮現五彩光輝。
「經略，治世，商業。」
山羊的目中露出驚愕。
「嗯，還有繪畫和書法。」
山羊眼中的威嚴和譏笑不知不覺消失無蹤，硬生生的擠出絲絲討好。
唰！
一條金光大道突然從山上鋪展而來，一直延伸到周易足下。
周易收回手掌，說：「這是什麼？」
山羊趕緊回答：「邀請！」
周易邁步上去，沉重的壓力頓時襲來，讓他的膝蓋不由自主的下彎，同時，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傳來：「跪過來吧！」
周易問：「這又是什麼？」
山羊說：「忠誠！」
周易沉默了一會兒，退了下來，說：「這樣的邀請不要也罷。」
山羊說：「士子，五項天賦，您是註定要登山的人，眼下，一條坦途就在腳下，錯過了，您再想登山就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而且，能走出多遠還不一定，說不定半途而廢，也說不定走一半就死了。
眼下坦途已經鋪就，您只需要稍微委屈一下自己，何樂而不為？」
周易搖頭。
山羊嘆息一聲，眼中幾乎壓抑不住嘲諷，說：「到底是出身卑賤，眼界打不開，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遇，就這麼浪費了，也對，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正在這時，青色的煙霧升騰起來，在周易腳下凝結成一朵青雲，青雲上還有一套嫁衣，看大小，和周易的身材剛好合適。
山羊的嘆息戛然而止。
周易皺起眉頭，問：「這又是什麼？」
山羊誠惶誠恐的看了山上一眼，說：「也是邀請。」
周易指指嫁衣，問：「這個呢？」
山羊說：「代價，哦，不，是愛情，您乘坐平步青雲一路直上，到了山上便會有好事降臨。」
周易說：「明白了，這是看上了我的種。」
說著，從青雲上一躍而下。
山上傳來女子羞惱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山羊趕忙低頭，眼中浮現諂媚。
女子的羞惱聲之後，
山上很久沒有動靜，就在山羊眼中即將重新浮現譏諷之前，一根綠藤破空而來，綠藤彷彿無窮無盡，從雲端垂下，來到周易身前，做握手狀。
周易問：「這也是邀請？」
山羊低眉垂目的說：「是的，這是居住在常春宮的大人對您的邀請。」
周易說：「不知道常春宮的大人們需要我付出什麼。」
山羊說：「不需要您付出，反而有極大的好處。」
周易說：「哦？！」
山羊這次極有耐心，見周易不解，組織了一下語言，解釋說：「常春宮是一個鬆散的學術聯盟，大家平時互相沒有來往，只有在遇到重大課題的時候，才集聚在一起，互相交流思想，研究學問，攻克難題。」
周易說：「聽上去確實很鬆散，就是不知道需要我做什麼。」
山羊說：「您加入之後，會從學徒開始做起，等到作出了足夠的貢獻，經過常春宮的大人們評判，便可以被授予講師的頭銜，等到再作出足夠的貢獻，便可以被評為中級講師和高級講師，以此類推，後面還有副教授、教授等。」
周易說：「我在做學徒的時候，可以自己領課題嗎？」
山羊迷惑的說：「我不曾進過常春宮，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從未聽過此事，應該是不能的吧。」
周易說：「明白了，一個掩飾在學術外表下的思想剝削罷了，我拒絕。」
山羊忍不住說：「士子多考慮考慮，連續三次拒絕，山上的大人面子上遭不住，即使你再優秀，只怕也只能忍痛割愛。」
周易說：「山羊，你心甘情願的成為三牲之一，但不是別人也心甘情願的成為，起碼我不是。」
山羊眼中閃過怒色。
就在這時，一隻漆黑的大鳥一個盤桓落了下來。
吧嗒！
大鳥用鋒利的腳趾扒開腳下的碎石，變成一個膚色有點黑的嫵媚女子，笑吟吟的看著周易說：「士子和一頭畜生談什麼格局？要我說，這山上不上都無所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今天他們看不上爺，明天爺就讓他們後悔。」
山羊在女子出現以後，便如臨大敵，眼角的金色雷紋驀然變得洶湧起來，彷彿下一刻，就會有雷漿傾瀉出來。
然而，漆黑大鳥變成的嫵媚女子毫不在意，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拿嫵媚的眼睛饒有興緻的看著周易，越看，眼中滿意的神色越多。慢慢的，眼中好像盛滿了水，要溢出來。
周易皺了皺眉頭，問：「小姐是？」
嫵媚女子瞪著水汪汪的眼睛，說：「我是聖族的烏婷婷，士子不要管這頭畜生講什麼，這山上的人最是貪婪虛偽，一個個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骨頭，還要假惺惺的說對你好，只有我聖族不同，我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骨頭，一定會當面和你講清楚，不會讓你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而且，我們也不會打壓你為難你，只要你足夠出色，在最短的時間裡，喝別人的血吃別人的肉也不是沒可能。」
周易不明所以：「聖族？」
山羊小聲說：「就是妖族，她往自己臉上貼金呢。」
周易說：「這個我在書上沒有看到過。」
山羊說：「這是遠古妖族對自己的看法，那時候，他們還是比較在意自己在外的形象的，不像現在的妖族習慣性的擺爛。」
周易說：「山羊兄果然博學。」
山羊不好意思的說：「我出身三牲，家裡的長輩自人族茹毛飲血的時候就已經深度參加人族祭禮，自然知曉一些外界不曾流傳的典故。」
周易感嘆的說：「有貴族在，當真是我人族的榮耀。」
山羊得他誇獎，十分高興，看向周易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真誠。
嫵媚女子在一旁瞧得不耐，打斷他倆，說：「士子可考慮清楚了？只要你向我們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來日，我幫你踏平這座山也不是沒有可能。甚至，奴家也可以讓你為所欲為。」
周易沉吟了一下，說：「考慮清楚了，謝謝小姐厚愛，還是不了。」
嫵媚女子氣急發問：「為什麼？為什麼？」
周易說：「因為我不喜歡玩鳥。」
嘎！
山羊笑出了鳥叫聲。
嘎！
那名嫵媚女子再也維持不住人形，-重新變成一隻漆黑大鳥，發出憤怒的鳴叫。
痛！
周易只感覺到好像腦袋被砍了一刀，心神撕裂、抽筋扒皮一樣的痛！
「你說你不喜歡玩鳥？」
嫵媚女子冰冷的聲音從漆黑大鳥的嘴中發出。
冰冷的聲音一出，周易頓時感覺又一刀砍在了腦袋上，砍得腦漿都要流出來了。
山羊見狀，眼角的雷紋悄悄隱沒，撅起屁股瑟瑟發抖，求饒說：「大聖，冤有頭債有主，您不喜歡被人頂嘴，您就懲罰始作俑者，這裡是聖山之下，切不可目無法紀，殃及池魚。」
「誰說我不喜歡頂嘴？我就喜歡被人頂嘴！」
漆黑大鳥咯咯笑著，聲音甜的發膩，但是它的眼中卻急速的蔓延起縷縷瘋狂。
「你從不從？」
瘋狂蔓延到極致，漆黑大鳥放聲嘶吼。
周易痛得連連搖頭。
山羊見了，連忙替他回答：「他說他不從。」
漆黑大鳥還要作威，驀然一輪明月從山上飛出，清冷的月光灑落下來，落在漆黑大鳥身上，好像給它套上了枷鎖。同時，枷鎖上又蹦出一個個玄奧符文，猶如釘子一樣刺入大鳥的身體。
漆黑大鳥再也顧不上逞凶，哀鳴一聲，翅膀一扇，極快的飛走了。
它一走，周易的頭疼頓時消失。
山羊站起身，威嚴又浮現在眼睛里，淡淡的說：「我就說了，這裡是聖山之下，切不可目無法紀。」
嘩啦！
一切景象突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