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隨行去
「謙兒,給你說的話都記住了嗎?」
「行啦!娘,這已經是第一百八十三遍了。」
許致謙臉色有些難看許致謙齊正松,因為本該輕裝上路的他此刻卻在負重月,而行,而且帶上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他的身後,白髮老叟與孟慧寧緊緊跟著。
孟慧寧喋喋不休的重複著同樣的話語,似乎永遠不會為此感到疲倦,白髮老叟一臉淡然,那表情彷彿在說:「夫人你做得挺好,想得也周到,反正我是沒啥補充的。」
「娘,我帶這個去幹什麼?」許致謙終於忍不住,扯著背上一張虎皮織成的被子,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這不是怕你不習慣外面的被子嗎?你是不知道,外面客棧酒樓的床榻有多臟,那被子用來抹腳都嫌臭,怎能讓我的兒子去蓋它呢?」
「那這又算是怎麼回事?」許致謙把背篼放下,從中取出一個罈子問道。
「娘知道你最喜歡吃罈子肉,擔心你在外面吃不著,於是給你現做了一壇。」孟慧寧露出一口白牙給兒子說道。
「娘,我這是去求仙訪道,不是搬家!」
「孩子,求仙訪道難道不用吃飯睡覺了不成?」
「………」
除此之外,許致謙的背篼里還有油鹽豆米醬醋茶,衣物等一應俱全……
哪有半點出門歷練的樣子,倒像是在把家給捆在身上,在他心中,仙人本應超脫俗世,來去隨心所欲,不食人間煙火,雲里來,霧裡去,舉手投足間滿是神秘,如今好不容易走上逐仙路,卻發現仍然擺脫被不了這些吃喝拉撒睡束縛,剛燃起的修仙決心眨眼功夫便被一盆冷水當頭拋下,熊孩子怎能高興得起來!
………
與許致謙不同,齊正松兩手空空,什麼也沒帶!但卻有十幾二十個村名不約而同來到他家門口,眾人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知道齊正松外出,很可能十年八年才能回來,大家先是一番挽留,見他去意已決,不能改變,大夥只能退求其次,表示說什麼也得送他一程。
齊正松雖然心中不太願意,他向來不喜張揚,不過生性厚道的他哪裡經不住村民們的再三懇求,盛情最是難卻,拗不過眾人,老實巴交的少年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齊正松一行人來到流溪河,終於趕上了白髮老叟、孟慧寧和許致謙吵吵嚷嚷的一家三口。
許致謙見狀額頭冒出一條黑線,接著延伸到鼻尖,直到嘴角兩邊,一張臉更是從額頭紅到脖子。
原來芳村的每個大家庭幾乎都有一人作為代表歡送齊正松。相比之下,他許致謙卻只有父母二老相送,就連和他一向最談得來甚至一度引以為傲的忘年交李老漢此刻也在歡送齊正松的隊伍中,他怎能不汗顏。
「好吧!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就到這裡吧,都快些回去吧!」齊正松催促眾人。
許致謙看向眾人,只見以李老漢為首的二十來個村民你看我我看你的,一個個嘴中念念有詞,交頭接耳,那模樣像是相互推諉。
許致謙聽在耳中如同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一般,擾得他心煩意亂,剛忍不住想出言呵止。
一夥村民倒也不等熊孩子發難,主動安靜下來,齊刷刷把目光看向齊正松,幾個曾受過齊家父子幫助的人眼睛一紅,就要掉下淚來。
「歪松!你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大夥想…」李老漢一臉的不舍之情溢於言表,倒也讓人看了不禁微微動容。
「我和大傢伙相處了將近二十年,
我也捨不得大家,但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都各自回家去吧!正松在此感謝各位叔伯兄弟的好意了。」齊正松說完對著眾人一拜。
「好吧!難得這娃兒如此豪爽,既然如此我們就開誠布公地說吧!歪松啊!我們想你這次出去,說不準發達了就會在外面安家立業,啥時候才能再回咱芳村?所以我…所以……」李老漢說著從兜里掏出一枚錢幣,悄悄遞給齊正松。
「李老爹,你們放心,我會回來看望大家的!」齊正松笑著推辭,他怎麼能接受村民的錢財。
「正松,你這孩子真厚道,出門在外可要處處小心,外面人可比不得父老鄉親們,你聽我說,你和你父親走了,我們是真捨不得啊!可人也得生活不是,你家的那些土地不荒廢了?還有你家的房屋沒人打理還不得倒塌了?怪可惜的,要不就都交給我吧!保證你和你父親回來的時候會有更肥的土地、更亮敞的屋子等著你們…」
李老漢臉上堆滿了笑容,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牙黃得像生鏽了鐵片,牙縫中間夾著青黃。
「這……」齊正松努力地變換著臉上表情,他不知該用何種表情來表達此刻內心的心情。
「哈哈哈哈……」
許致謙冷笑道:「我當這幫刁民怎麼良心發現了!把歪松給送到這裡不說,還久久不肯離去,原來都是幫無利不起早的傢伙,他們捨不得的不是歪松這個人,而是他家那些地和房屋!」
許致謙心裡不由得高興起來,越看越樂呵,心中的不快頓時一掃而空,直笑個不停。
「諸位!請回吧!他家的地和房屋不勞你們牽挂,我已經和騎牛的商量好了,他走後所有的一切由我代為打理,你們也知道他家的地打理得最是井井有條,位置好不說關鍵地還肥!地租嘛好商量,至於房屋嘛!自然也不可能閑置,可以租給有需要的,至於價格,想要的隨我一起回去商量,咱向來做事只講規矩不講人情,人人都有機會!」
眾人聞聲看去,說話的居然是許致謙家的老頭子,村長白髮老叟。
一眾村民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猛地反應過來,不少人轉身跟著白髮老叟,拔腳就走。
李老漢當場碎了一口痰,罵罵咧咧離去,嘴中念念有詞:「媽的!本來以為一切都是我的,沒想到半路殺出這白頭髮的賊老頭,居然用別人的房子和土地來賺錢,這年頭果然是年輕的干不過年老的,年老的干不過白頭髮的。」
「還好這錢幣沒送出去,真他娘的險!」李老漢一邊走,一邊把錢幣拋出又重新接住,步伐有些踉蹌。
齊正松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另一邊眾人簇擁著白髮老叟離開的樣子,不住嘆息。
偌大的純陽河岸,適才還熱鬧非凡,眨眼功夫便只剩下孟慧寧和即將遠行的許致謙、齊正松三人,顯得空落落的。
許致謙走在最前面,孟慧寧緊隨其後,齊正松不遠不近地跟著。
「謙兒,你可千萬記得,別把背上的這些東西扔掉,這是給你打掩護用的,特別是腰間那條腰帶…」
許致謙看了腰帶一眼,他有好幾次忍不住想把腰帶摘下,一探究竟,但都感覺到背後母親正用惡狠狠的眼神蹬著他,可每次回頭看到的卻是母親慈祥的樣子,越是這樣他便越是好奇。
如今再聽母親語重心長的說起,他的內心不由得好奇之心更盛。
「那我能摘下來看看嗎?」許致謙指著腰帶,試探地問道。
孟慧寧嘆息一聲,不置可否,許致謙已經摘了下來,他反反覆復,來來回回的看了又看,總是沒看出什麼特別之處最後只得把目光看向母親。
齊正松卻突然開口大聲道:「你這應該是用須彌芥子神通打造而成的儲物腰帶。」
許致謙點頭,似懂非懂。
孟慧寧開口道:「放牛娃眼界非凡,的確如此,所謂須彌芥子,也就是須彌納界,只要你的實力夠強,那麼一粒微塵之中便能容納得下一方世界,甚至用一粒微塵來打造世界。」
「娘,你是說我的腰帶中藏有一個世界?」
許致謙滿臉興奮的回頭,望著母親,他對父母親打小開始便有幾乎於盲目的自信,認為他們無所不能。
「我哪有那般實力,那等存在,不過是傳說罷了……我給你這臭小子說這幹嘛!你這個儲物腰帶,大概有屋子大小吧!」孟慧寧耐心地給兒子解釋道。
「那我幹嘛背著這些東西?往裡面放不就得了?娘,你說的那些我都懂,但一路上背著這些細軟之物不正告訴那些綠林好漢,我有家當在身快來搶嗎?」
孟慧寧苦笑不已,她讓兒子防的哪是世俗之人,許致謙真正要防備的是那些修仙者,如今一看他滿身都是世俗之物,雖說知他有些家底,但修仙者一向自詡清高,自不會自降身份為難於普通人。
「你首先得能打開它才行,要求也不高,只要你能再進一步,達到鍊氣化神,因為只有元神之力才能打開這腰帶。」
許致謙聞言,尷尬地笑了一笑,心中想起一事,想起師父李涵虛在臨別之前,故弄玄虛的給他說道,「本來我是不打算告訴你的,你這一去畢竟有很多坎坷,遇到不敵的,就抬出你白髮老爹許笑仙的名字,如果別人置之不理,你再說我的名號,千萬別丟咱呂祖正宗純陽宮的名頭。」
要不是師父說起,自己還真不知道自家老父的名號,於是便問道:「娘,還有一件尤為重要的事,做兒子的至今還不知自家老爹的名號呢?這算怎麼回事?」
「謙兒,路線已經給你們規劃好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已盡數告知與你,還有一事你父親讓我告訴你,一路上得小心提防那條黑蛇,還有不要尋找打聽我們,有什麼事我和你爹自會主動尋你。」
「去吧!謙兒…記得多練習我傳授給你的陣法…」孟慧寧聲音哽咽,她說罷轉過身子。
聽著母親的聲音越說越低不可聞,許致謙眼圈變紅,心中不舍,腳步不由得停下。
孟慧寧看了一眼齊正松,張口喃喃道:「放牛娃,你多照顧你大哥些,他修為太弱…」這位母親眼中,竟有央求求之色。
齊正松重重地點頭,對著孟慧寧躬身一拜,快步趕上前去,硬拉著許致謙的手便走。
孟慧寧悄悄回頭,依稀還能看到兩少年互相追逐著身影,她的視線越來越濕潤,少年最後的背影和淚珠終於一同消失在她的眼中。
許致謙和齊正松不知道的是,他們離開芳村三千里,孟慧寧都還隱藏在虛空之中盯著他們。
直到一道聲音響起:「慧寧,你不是一向反對謙兒外出歷練嗎?怎麼此去反倒給他準備了那麼多稀世珍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那哪是讓他去歷練,分明是讓他去送死。」
孟慧寧心中一喜,回頭白了丈夫一眼,沒好氣的說:「逐仙榜現,亂世將出,我們自顧不暇,哪有時間去照顧他,謙兒自打小開始,便一向不肯學修仙法,修為遲遲不能突破,卡在煉精化氣階段已有五年,在這大爭之世如何生存,好在他的智慧過人,我只好把我所學的陣法和家中能防身的都交給他。」
她越說越氣,罵道:「你說多,我倒還嫌少呢!兒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你這做老子的不管不問也罷了,憑什麼還不允許我關心!難不成真要讓兒子死在路上你才後悔?」
白髮老叟只得任由孟慧寧罵,一句話也不敢說。
另一個方向,虯髯大漢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松兒,別怪爹心狠,你必須認清,儘快適應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