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少年致謙怕小紅
點蒼山的高,讓人對它生不出任何逾越之舉,茂盛的花草樹木,更是增添了它的神秘。至於山上的那些飛鳥走獸,則讓人對它有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敬畏。
與天恨山不同的是,點蒼山並不是那種高不見頂,杳無人煙的孤高,相反,站在山腳下就能恍恍惚惚瞧見山頂的樓閣亭宇在青煙裊裊中若隱若現,彷彿觸手可及。
這是許致謙看到點蒼山第一眼的感受,在他眼裡,點蒼山的一切是那麼自然而又恰到好處,依稀透出一種朦朧美卻又點到為止,讓人流連忘返。
然而當少年真正踏足點蒼山,先是經過一個晚上的折騰,接著又遭到到阿斯諾和蛇青年主僕的敲打拉攏與冷嘲熱諷等一系列大喜大悲后,點蒼山在他心中的位置已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改變。
阿斯諾主僕二人留下話消失之後,許致謙不知找了多久,別說點蒼派的大門,就連一條狗、一隻鳥他也沒見著。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刻的過去,少年由起初的興奮,過渡到疲勞,再到如今的絕望。
眼看著日已西沉,天色將黑,許致謙卻一無所獲,當真是五內如焚,偏偏不能發作,只能在心裡暗自詛咒。
「偌大的點蒼派怎麼一個人影都沒有?人都死光了嗎?就算如此,又怎麼可能連蟲鳴鳥叫聲都沒有呢?」
少年小聲嘀咕,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古怪,若不是顧忌到此刻說不定有人正盯著自己看!他早就拍屁股破口大罵了。
聯想到阿斯諾查看齊正松那鬼神莫測的手段,許致謙頓時打了一個哆嗦,覺得後背瑟瑟發冷,好像被一隻毒蛇死死盯住似的。
「啊切……」
「啊切…」
少年打了一個噴嚏,卻聽到兩道啊切聲,「難道是迴音?對,一定是的!」
許致謙剛說服自己,又是一道噴嚏聲傳來,「啊切………」
在緊張、恐懼、憤怒、壓抑的高壓之下,少年再也控制不住,汗腺猶如崩了堤的河壩,冷汗刷啦啦從頭頂冒出,流得他滿臉都是,上半身也難逃濕意,不一會長衫便被浸透一小半,並且意猶未盡,汗水以極其尷尬的路線朝下半身奔襲而去。
「公子!你是人還是鬼?」一道略微顫抖的聲音響起。
許致謙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措不及防之下率了個跟斗,循聲望去,只見一道倩影潛伏在一顆蒲葵樹后,粗布麻衣裹不住她的絕妙身姿,暮色沉沉掩不住她的絕色佳容,筆直挺立的蒲葵樹蓋不住她苗條勻稱的玉腿,女子正長袖撫鼻,兩腮微紅,眼神閃躲卻又偷偷打量著許致謙。
「你,是人是妖,不對!妖應該沒這麼美,你難道是仙女不成?」許致謙拍打著身體說道。
「我叫穆曉紅,不小心走迷路了,我看公子神神叨叨的,又突然一下冒出來,起初以為你是鬼,現在看你果真是鬼,還是個膽小鬼。」女子噗嗤一笑,徐徐答道。
「穆曉紅?小紅……,什麼,你叫小紅?你是從哪兒來的?」許致謙一副迫不及待樣子,說著朝女子走了過去。
「我……是從鵬溪國來的!」這位名叫穆曉紅的女子似乎被許致謙的反應嚇了一跳,後腿兩步,略微遲疑,打量許致謙兩眼,慢條斯理回答。
「是鵬溪國和南越國交界的花香村嗎?」許致謙臉上露出略帶歉意的微笑,身子退回到起初的位置。
「你……你怎麼知道?」這次驚訝的不再是許致謙,換成了穆曉紅。
「曉紅,真有一個曉紅,還這麼貌美,好你的騎歪松,我看這下歪的不止是鬆了,隱藏得可夠深的。」許致謙喃喃自語。
「公子,你在說什麼?」
「我是石峽鎮芳村的許致謙,沒承想遇到花香村的人居然不是在咱們石峽鎮,而是在千里之外的點蒼山。」許致謙心裡湧出種很複雜的感覺,至於具體是什麼他一時半會也抓不住。
「什麼,你居然是芳村的,許致謙,這名字好熟,我好像在哪聽過。」穆曉紅說著走了過來。
許致謙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譏笑,「對了,曉紅姑娘,你也是來參加點蒼派的三年一度的開宗選新嗎?」
「是,也不是,唉!我也說不準。」
「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是陪別人來的,不知怎麼的,忽然間就剩下我一個人,然後就聽到你的聲音,接著看到你整個人憑空冒了出來。」
許致謙皺眉,沒有回話,他心想這小紅是不是精神錯亂,前言不搭后語,自己一直在這,怎麼憑空冒出來,對方又說陪人來的,難道是歪松,可自己整天都和歪松在一起,除了今天,他邊走邊想,腳下步子不受控制邁得越來越急,越來越大,突然聽到穆小紅驚叫的聲音。「許公子,你去哪了?不要嚇我。」
許致謙回頭一看,剛才還在自己身邊的穆小紅不見了身影。「曉紅姑娘,天馬上就要黑了,不要鬧了,快出來吧!」
「許公子,你在哪,我怎麼看不著你?」穆曉紅的聲音傳來,明明斗聽見聽對方聲音挺近,偏偏他們卻又看不到彼此,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曉紅姑娘,你站著不要動,我走過來!」許致謙想往適才發現穆小紅的蒲葵樹走去,「奇怪,明明記得是這個方向,怎麼一回頭樹就不見了。」
許致謙自言自語,憑著感覺走去,一步,兩步,第九步剛踏出一半,突然一聲尖叫聲傳來。穆曉紅看到半隻人腳,伸出來又猛地縮回去。
許致謙被嚇了一跳,揉一揉耳朵,換成左腳向前,小心翼翼跨了過去,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你還說你不是鬼?」
「你莫非真不是人?」
兩人皆看到對方突然一下冒出來,第一句話是穆小紅喊的,第二句自然是許致謙說的。
他本能向後退了一步,便看到穆曉紅深吸一口氣,**大張,瞳孔縮小,許致謙連忙向前撲過去,一隻手捂住穆曉紅的嘴巴,另外一隻手抵住她的後腦。
「姑奶奶,我求求你別叫了,你要是再一驚一乍的叫下去,我就算沒被鬼抓去,也遲早被你嚇死。」
穆曉紅眨著眼睛不停點頭,許致謙才緩緩放開雙手。「前面有古怪!」
「嗯?我也覺得,你是說這裡!」許致謙說著倒退兩步,「怎麼樣?」
穆曉紅點頭,許致謙向她招了招手:「你過來,我看看是怎麼回事,放心,我心裡有數。」
看到穆曉紅的身體正一點點消失,許致謙兩眼放光,「果然如此,這是師父所說結界」。
「傑…借?那是什麼!」
「簡單地說,就是一種陣法,看你的樣子,不會真的一點道法都不懂吧!」許致謙看向穆曉紅。
「我……」
「也罷,我就給你解釋一下,至於聽懂聽不懂,這就要看你的領悟力了,所謂結界,相當於兩個水泡,水泡知道吧?」
穆曉紅先是搖頭,然後點頭!
「我們兩好比一鍋湯里兩顆水泡中的蚊子,我們能聽到對方的聲音,但是卻被蒸氣給擋住視線,無法看到彼此。」
「原來如此,那我們怎麼不打破這水泡劫界呢?」穆曉紅伸出芊芊細手指向天空。
「不錯,我有這個想法。」許致謙微笑著點頭,不停巡視著四周,像在尋找什麼東西,又像是在警戒。
夜色從蒼穹上傾瀉下來,籠罩整片山區,星星被壓得喘不過氣,一閃一閃的,彷彿一盞油盡燈枯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四周靜籟無聲,上下黑壓壓一片,壓抑的氣氛能把正常人逼迫成瘋子,砰砰砰……穆曉紅甚至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跳動聲音,越跳越快,「許公子,我們就這樣站著?你快打破水泡吧!我的腿好麻啊!」
「快了,就快了,看來你還是不懂,我剛才說什麼來著,困住我們的不僅僅是水泡結界,還有水泡外的那口鍋,況且,這鍋之外似乎還有東西。」
許致謙長長出了一口氣,良久之後,平和地道:「不瞞曉紅姑娘,我和其他人不同,大多數人來此目的是只要能進入點蒼派中就行,我則不一樣,我在點蒼派中已然有了師父,要破除這結界不難,可我師傅說要藉此考驗一下我的心性,所以……」
穆曉紅謹慎地看向四周,儘管她什麼也看不見,就連僅挨著她的許致謙也只能模糊看到一個黑影,「額,我知道了,所以公子要靜觀其變,不出手則已,出手必勝!」
彷彿在回應許致謙剛才說的話,靜悄悄的四周突然開始颳起了風,樹葉貼著地面緩緩移動的摩擦聲,枝條折斷的刺啦聲,大風過後緊接著疾風又來,疾風過境,一草一木似在顫抖。偏偏兩人看不見具體的場景,眼睛被蒙蔽,鼻子沒有用處,僅剩的耳朵便把這種恐懼給無限放大了。
穆曉紅終於堅持不住,重重地朝後倒了下去,許致謙想起師父的知遇之恩,想起自己在父母雙清和虯髯大漢誇下的海口,膽色不由壯了幾分,他乾脆直接把眼睛閉上,往前跨出一步,盤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