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藍巢

想象著少恕看到自己身體時的震撼，喬琳有種莫名的征服感。

她要讓背後不懂事的男孩體會體會作為一個女王的血淚。

反正她和自己的城也時日無多，沒必要再死守那份毫無意義的秘密了。

完全袒露著自己，她如釋重負的說道：

「在獻生殿見過吧？這就是我的奧術『藍巢』。灰石要塞能撐到今天，靠的就是它。」

「這……」察覺到對方流露出傾訴的需求，少恕決定當好聽眾。

喬琳這邊，痛苦記憶的洪水把理智給衝垮了：

「藍巢就是我的宿命，它能把整個要塞罩進一層藍晶石里，惡靈根本沒法突破。誰覺醒了這種天賦，誰就必須成為戛魯格女王。」

「但是……只要我啟動藍巢，胸膛里的烈刺就開始攪拌，那種痛讓我討厭活著……」

「現在你明白我這個精英背負著什麼嗎？」

「……」

一句句發自肺腑的控訴戳中了少恕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他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麼惡靈圍城，人們還能有信心堅持這麼久。現在謎題終於解開了，卻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原來是喬琳堅守著最後一道防線，還要承受巨大的痛苦，虎首王冠太重，沒有一顆堅強的心是絕對無法支撐的。

觸摸到了真相，他不禁對喬琳生出陣陣憐惜。

可憐惜歸憐惜，事兒還得辦，不快點拿到奧秘火種的話，後面就很被動了。

迅速整理好說辭，他直奔主題：「女王，破解落日惡咒並不是沒有辦法，只是……」

「我知道。」

喬琳突然打斷，少恕心頭一緊，把需要奧秘火種才能破咒的話給咽了回去。

「她知道！知道什麼……知道我就是奔著奧秘火種來的？」

少恕表面平靜，其實心裡慌得一批。

一旦被拆穿，剛建立起來的那麼一點好感和信任頃刻就會土崩瓦解，要是那樣的話可真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他承受不起失去喬琳的心，乾脆主動補坑：

「我不知道你知道的是什麼，我只知道我會找到那個下咒的黑手，殺了他，還你一個嶄新的王國。」

「我只知道婀羅會伏法，我會斬斷她掐著你脖子的手，還你光榮與自由。」

「……」

一番熱誠的說辭，他把自己都感動了。

喬琳不是石頭人，自然也有所觸動，望過來的眼神都帶著莫大的欣慰。

「我知道。」她神情中的柔軟轉瞬即逝：

「我的生命里會出現一個人，他將拿走我身上的一樣東西，然後永遠的離開。」

說到這裡，她停住了，短暫的沉默后款款轉身：「告訴我，你不是那個人。」

眼中是美人不著片縷的赤誠相對，心中是靈魂的叩問。

一剎那，少恕破防了：

「我的女王，我不走，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

「……」

燭火搖蕩，光影婆娑，溫暖的光灑在美人身上，宛若仙畫。

喬琳得到了期待中的答案，眼中氤氳出流火。

對於少恕而言，只是說還不能自證清白，於是他狂放不羈的大笑道：

「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邊說邊解開胸前的排扣，露出了胸膛的毒石。

「那是什麼？」看著埋進皮肉的深黃色石頭，喬琳驚訝不已。

「是毒石。

」少恕苦澀的笑笑：

「從我來的第一天算起，十天之內破不了落日惡咒它就會完全變紅，囊破裂，劇毒進入血脈，我必死無疑。」

「我們的命是相連的，留給我的時間遠沒有你的多。」

說完，他故作輕鬆地笑了起來，盡量不讓氣氛過於驚悚。

喬琳無言，也無需多言。

她款款走向少恕，一雙眼睛熱烈如炬，不容躲避。

她走的非常近，近的少恕都能感到她呼吸的氣流。

她深藍色的瞳仁猶如璀璨星球，漂浮在一汪月白的潤色里，多看一眼都會身不由己的墜落其中。

兩相凝望之中，她輕啟嘴唇：

「不管結果如何，你哪裡都不能去。要麼埋屍於此，要麼在我身邊。說，這也是你想的。」

她霸道的柔聲細氣噴吐在少恕的面頰，溫熱的香蘭撲進鼻端。

「我就是這麼想的。」少恕只能給出這個回答。

此時再提奧秘火種就是自絕後路，他也只有退而求其次，先爭取喬琳最大的支持：

「我的女王，我需要你，需要這裡的每個人。平等的獎賞卑奴吧，他們是人數最多，也是最強大的力量。」

望著少恕堅定的目光，喬琳已沒什麼豁不出去的了：「好，我答應你。」

其實，活了很久的喬琳深諳現實的規則和人性的羅生門。

在她的意識里，力量才是唯一可靠的東西。不同力量之間博弈，此消彼長，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鬥爭的結果則以秩序的形式表現出來。

給卑奴獎賞就是在破壞秩序，由此將帶來極大的風險。

平等，談何容易。

誰知道獻生海的懲戒軍會不會因此前來討伐，誰知道卑奴們會不會得寸進尺，要挾得到更多……

不過事到如今也無所謂了，破不了落日惡咒，所有人都會死。

就算是最後的掙扎，拚命一搏，後果不去想！

跳出思緒，喬琳輕柔地命令道：「幫我把面紗取下來。」

「……」

「天！這是什麼要求。」

緊張的心情染紅了耳朵，少恕的目光四下尋找著避難所，努力躲開喬琳。

喬琳看透了少恕的難堪，噗嗤笑出聲來：「沒想到你也有緊張的時候。」

為了降低難度，她優雅的向右轉過臉，把左臉給少恕：

「耳後有個扣，取下來就行」。

……

既然女王的要求不能拒絕，少恕乾脆放下了羞澀。

他抬手向寶藍色大波浪庇護下的耳朵進發，小心地撥起彈性十足的髮絲，指心因為貼近喬琳的臉而感到溫暖，指背因為撐起頭髮而感到一絲清涼。

就這樣，他的指腹緩緩擦過喬琳的耳垂，在那隱秘之處搜尋。

喬琳閉上雙眼，用心的感受著，呼吸都不受控的急促了一些。

少恕覺察到了她微妙的反應，竟也不著急找到掛扣，而是故意持續的摩挲。

……

面紗還是取下了，喬琳的臉龐完整的呈現了出來。

兩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相互吸引，直至相容。

這一刻，少恕終於懂了。

所謂心甘情願交出奧秘火種，絕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不真正拯救喬琳和她的城，就無法得到她的心。

任何自作聰明的小動作都是枉費心機。

意識到這一點，他緩緩伸出雙手，溫柔地把喬琳攬進懷裡，嘴唇擦著她的臉頰輕聲道：

「我是你可以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