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赤誠相對

藍宮的藍色的尖頂在雪夜中夢幻璀璨，宛如飄在空中的夜光寶石。

得益於本地產的一種特殊藍水晶，藍宮的屋瓦就是用這種水晶製作的，藍宮也因此而得名。

風雪漸漸勢大，少恕隨著小尾一路穿梭，時不時望一眼層疊屋頂后的藍宮，謀划著待會兒的說辭，猜測著喬琳主動召喚的目的。

站在藍宮之下，這座城中之城完全展露出了與白天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嵌滿發光藍水晶的石牆；鶴立雞群的高度；明亮的燭火；絢麗的五彩玻璃……

「女人的夢幻宅邸啊。」

少恕不禁讚歎，跟著小尾進入藍宮。

踏入大殿的瞬間，一股暖意撲面而來，彷彿一秒從雪夜跨進了春國。

舉目四望，高挑的大殿中央，一個直徑四五米的鐵燭台吊燈懸在半空，地面一個三層圓形台階上擺著一張虎頭水晶王座，王座前方兩側各擺放著雕工考究的木製長凳。

少恕饒有興趣的品察每一處細節，想象著女王喬琳的日常。

繞過王座，大殿的盡頭是漂亮的白色旋轉樓梯，小尾領著拾級而上，兩人來到了三層的會客廳。

小尾示意少恕先進去，可當他的腳剛踏進會客廳，身後的門哐鏜一聲關上了。

少恕突然有種被戲耍的感覺，但既來之則安之，畢竟來到了女王的私密領地，這是個很好的開始。

會客廳里陳設簡單，細節卻透露著別樣的品味。

頂上一叢叢燭火明亮，輕柔地描畫出房間里的輪廓，照亮了下面一張雕飾精緻的長桌，長桌的一角擺著幾個盛滿食物的水晶盤子，那並不豐盛的菜肴冒著熱氣，香味兒勾人。

他來回踱了兩圈，不見喬琳，於是湊近那幾盤菜，試探地嗅了起來。

燉肉噴香，野果清甜。

一連串的ci激下，強烈的飢餓感突然而至，他投降了。

……

燭光不及的暗處，一根柱子后。

喬琳不動聲色，正悄悄地觀察著站在桌前，風捲殘雲的少恕。

她喜歡少恕的手。

那手既有力又漂亮，第一次握住它的時候，它溫暖的讓人感動。

今天，它又不同了，撿起食物的動作靈巧性感。

喬琳都忍不住想象起被它觸摸後背的感覺了。

少恕那股子剛猛勁讓人感到踏實，但他深邃的眸子里透露的絕非只是勇敢那麼簡單。

他就像一本書，一本異域的天書。

沒人知道他要做什麼，也沒法從他古怪的行為中洞察他的目的。

喬琳越琢磨越入迷，差點囈語出聲來。

不過她並不著急揭開所有謎題，慢慢試探才是她的風格，時間會給出答案。

……

「少恕。」

這一聲來自身後，少恕一個激靈，轉頭在遠處幾根柱子間搜尋，很快就捕捉到柔弱的光影在第三根柱子后產生的微妙變化。

聲音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

在他的注視下，一抹光亮的硃紅色緩緩探出柱子。

那是包裹著凹凸有致身段的長裙，就氣質來說，絕對是喬琳。

明艷長裙的主人踩著優雅的步子，從婆娑光影的遮蔽下走了出來，那一頭寶藍色波浪與朱紅的赤焰相撞，猶如冰與火的歡歌，緋色面紗半遮半掩，讓人看到是誰，又不讓人看到是誰。

「少恕。」她喚道。

少恕怔住了。

搖曳而來的美人神采奕奕飽含力量，

似乎等待著誰去信仰。

她刀刻斧鑿般銳利的眉眼讓人心生敬畏，面紗保守著關於她臉龐的秘密，卻留出諸多線索，逗引著想揭開真相的大偵探。

「女王。」少恕放下手中的水晶杯，垂首致意。

喬琳放慢步子：「你讓我驚喜。」

「驚喜？你是說……」

喬琳輕嗯了一聲：「你為什麼要針對婀羅，你想要什麼？」

這話說的氣勢很足，不容得不答。

上來就直截了當，少恕當場語塞。

他沒料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喬琳的注視之中。來的路上，他預想了各種可能，唯獨沒準備婀羅這一茬，顯得不知所措。

好在他腦子轉得快，打岔道：「女王，你不想知道今晚之戰的前前後後嗎？」

「那些我都看到了。」喬琳逼近兩步，眼神銳利：「我想知道看不到東西。」

既然躲不過，少恕乾脆坦白：「我喜歡跟你站在一起。」

「可是……我能給你什麼呢？」喬琳輕慢的一笑，不無惆悵的說道：「落日惡咒破與不破，我都是個擺設女王，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吧？」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白，你主動靠近一個被架空的女王，怕不是有什麼特殊目的吧？

被逼到了角落，少恕靈機一動：「女王，我的首要任務並不是落日惡咒。」

「哦……」喬琳詫異。

少恕一看有戲，字正腔圓道：「我一直在調查婀羅，尋找她謀殺兩位前戛魯格女王的罪證，還有私藏法葯殊，專權的種種事實。」

聽到這些，喬琳撇過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追究這些還有什麼用呢？落日惡咒破解無望，這座城已經時日無多了，所有人恐怕都難逃一死。」

「別這樣說。」少恕上前一步，伸手要求握手：「相信我，我有辦法。」

這話一出口，他自己都信了。

喬琳聽了動作一滯，用極具穿透力的目光從少恕的手一路向上，直到兩人四目相接。

兩對目的和心境截然不同的目光相撞，充分的交融和拉扯后，兩人的手輕輕地握在了一起。

再次握住喜歡的手，喬琳自然有了觸電的感覺。

少恕則溫柔地收緊握著的手指，想著趁機先履行給卑奴們的承諾，之後再提奧秘火種的事。

他說：「女王，請你平等的獎賞參戰的卑奴。我保證，這樣做絕對是值得的。」

面對這出格的要求，喬琳顯得猶豫沉重。

她並不反對獎賞卑奴，只是擔心婀羅會添油加醋的報告給獻生海，到時必將招致滅頂大禍。

作為六面影世界的最高法令，獻生戒法明令禁止卑奴參加任何戰鬥和行政事務，只能從事生產勞動，以此來保證卑奴和開力者之間涇渭分明的界限。

歷史上有過兩次卑奴被迫拿起武器自衛的記錄，不過最後都是以全員處死，女王連帶受刑的悲劇收場。

可以說，指使卑奴除了勞動外執行任何事務都會招致鐵拳的暴擊。

想到這些，喬琳搖起了頭：「你讓我很難辦。」

少恕當然知道她的顧忌，為了安她的心，信誓旦旦道：

「我已經掌握了婀羅的罪證，她伏法前，任何消息都飛不出灰石要塞。操控落日惡咒的黑手三天後就要屠城，我們需要團結所有力量抵抗。」

「什麼……」

見喬琳有所動搖，少恕再推一把：

「女王，你也看到了卑奴們的力量，不肯定他們的貢獻只會喪盡人心。」

似乎是感到被脅迫，喬琳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放開了手，轉身踱出幾步道：

「卑奴永遠是卑奴，每個人的命運都是註定的，各安其命才能維持這世間的秩序。如果這座城註定滅亡，那一切都是徒勞的。」

少恕算是看出來了，喬琳堅強的表面下是虛弱和矛盾。

她也想反抗獻生海的強權，只是太弱小，因此才陷入了認命與不甘的兩難。

看透了這點，他決定激她一把：

「你出生就是開力者，不知道生存之苦。說起那些卑奴，你體會過他們的生活嗎？豈是一句命該如此就能輕鬆帶過的？」

遭到無禮的頂撞，喬琳怒從心起：「閉嘴！我不想聽你說這些。」

話趕著話，少恕直接甩出了事實：

「你也看到了，你那些開力者精英們是怎麼在關鍵時刻退縮的，而那些卑奴又是怎麼拚命的。」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喬琳徹底怒了。

她退後幾步，身子一扭，給了少恕一個背。

少恕這時候有點後悔沒控制好情緒，生怕她就這麼走了，不料剛要開口道歉，她就做了一個讓人目瞪口呆的舉動。

赤朱長裙從她身上滑落了……

隨著那一抹火焰貼著凹凸的曲線飄墜，她輕輕地撫起長發放至胸前，雙手抱肩站在那裡，沒有一絲遮掩。

少恕瞪大了雙眼，心臟直接漏跳了一拍。

那潔白的背上，三束橄欖枝圖案圍成一圈，中間是一個閉著眼睛的女神的臉，一抹淡淡的藍韻在圖案的範圍內無規則的流動，美麗，夢幻。

「女王，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