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你媽喊你回家

「你已經活過好幾天了，很好。」

一張由無數精密咬合的零件構成的巨大的臉漂浮在虛空之中，發出了震懾人心的聲音。

面對它，少恕顯得渺小無比。

他沒工夫閑扯，對著佔滿大半視野的機械臉高聲道：

「六影時空，把知道的都告訴我，你要是想早點得到奧秘火種的話。」

少恕的經歷都在魔靈抄寫員傀鬼的記錄之中，六影時空對他的境遇瞭若指掌，說道：

「你遇到的人是神使修正者，渾零。他的目標就是捕獲活體的沸騰時間。」

「果然是沖我來的！」

縈繞心頭的朦朧不安成為現實，少恕不禁眉頭緊皺：「神使修正者，什麼鬼？」

六影時空變的嚴肅：「神使修正者是潛伏在世間，執行『秩序設計師』意志的人。」

「……」少恕被搞糊塗了，卻也意識到這裡面關係複雜。

在這個問題上，六影時空並不想隱瞞，就把所知盡數相告。

『秩序設計師』是一群最早誕生的人類，居於萬界之外的『原初界』。原初界以精神本源築基，需要用人類的精神現象來滋養。

秩序設計師無法離開原初界，但他們操控著所有人間秩序的破壞和重構，在不斷的輪迴過程中汲取眾生豐富的精神現象，以此維持自身的存在。

他們是神，六面影世界就是他們的傑作，最能體現他們存在的神聖性。

每六百六十六年，六面影世界的六個面就會變換一次排列次序，從而引發難以預料的災難和動蕩，稱為『重構』。

那是人間的浩劫，秩序設計師們的饕餮。

然而，距上次重構已經過去了一千三百三十三年。

設計師的意志在無盡的時間長河中第一次，落空了……

罪魁禍首就是『沸騰時間』在人間重生，它所帶來的無序和混沌擾亂了無盡循環的計劃，嚴重威脅了『神』的生存。

因此，捕捉活體的沸騰時間，在它沒有逃逸到新的宿體時將其徹底湮滅，就是神最迫切的任務。

神使修正者渾零就是神派往人間的捕手。

可惜，沸騰時間非常狡猾。

在一場長達六百六十六年的追捕中，數次從神使修正者手上逃逸，銷聲匿跡，許多年後又重現世間。

這次，就是少恕。

……

聽完這些，少恕深感跳進了天坑，稀里糊塗就成了神的追殺目標。

當他追問沸騰時間和奧秘火種之間有什麼關係時，六影時空三緘其口，只說那是天機，讓他按契約執行就可以了。

實際上他們之間還沒簽什麼契約，少恕有意不做提醒，只為日後開溜，隨時擺脫這場危險的遊戲設好伏筆。

「那要怎樣才能擊敗渾零？」

少恕這個問題把六影時空難住了，它顯然也沒什麼好辦法，便直言相告：

「渾零的實力相當於開臨界跨身門的開力者，高你四階，戰力和經驗不止強你數十倍。」

少恕腦子嗡的一下：「強數十倍？那還打個屁呀！」

「我只能告訴你」，六影時空思考著停頓片刻，「神使修正者不是神而是人，是人就有弱點，好好運用你的眼睛，你的心。」

「我靠，這不說了跟沒說一樣嗎？」

少恕心裡腹誹，嘴上不忘提醒：「別忘了你的承諾，兩百萬！」

「放心，只要你拿到奧秘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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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風雪裹緊衣領，

少恕獨自站在城牆上。

少氏錶行和他的這條命，所有一切，都將在未來的兩天里下定論。

剛才在兵營房間是他第一次與六影時空面對面，整個過程持續了十多分鐘，最後在傀鬼合上懷錶的啪嗒聲中結束。

對他來說，這場帶著希望的會面除了添堵，幾乎沒有任何幫助。

「用眼睛去捕捉，用心去洞察……渾零，你在哪兒？倒是出來跟爺過兩招啊。」

心裡反覆咀嚼著六影時空最後的話，少恕把目光投向遠方，泛著無邊無際藍色微光的灰石平原上。

數百個石軀惡靈聚在台地之下，漫無目的的遊盪著。

它們的黑影密密麻麻，光眼熒熒點點的閃動，宛如飛舞在水面上的一群螢火蟲。它們會在日出之前消失，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也許是看的時間長了，一個細節不經意間引起了少恕的注意。

石軀惡靈是以反向箭頭的造型成團游弋的，箭頭正指向灰石要塞。

「這代表了什麼？」

無意中的發現讓他精神一振。

為了觀察台地下一周的整體情況，他一路小跑，繞著城牆轉了一圈。

果然，圓形台地之下的四個方向各有一群惡靈，隊形都是反向箭頭，也都指向了要塞。

再聯想到惡靈出現時都是面向要塞，無一例外，他頓時覺得這其中一定隱含著什麼聯繫。

「是什麼呢？或許問題就出在要塞本身？」

他不斷的轉換著思路，卻都無疾而終，看似有跡可循，卻無法合乎邏輯的推演，只能停留在猜測的層面上。

始終抓不到現象背後的源頭，他漸漸失去了耐心，心思不再沿著這條道繼續下去了。

咻！

熟悉的小紅臉閃進了他的視野。

「是你呀！」

他激靈的檢查四周，確認四下沒人，這才放下心來。

傀鬼親昵地扒在他的肩膀上，綳著臉僵笑道：「主人，你媽喊你回家。」

「……我媽！」

少恕嚇得狂吞口水，心裡像吃了鉛一樣重，緊接著，一股深深的歉疚感侵襲而來。

傀鬼挑了挑光禿禿的眉頭：「對，在你那個世界的手機上。」

說完，它用小紅指頭對著地面劃了兩圈，幾秒后，黑色的城磚上便浮起了一層亮晶晶的銀沙。

銀沙一團團的凝聚，漸漸化形為一個個漢字。

少恕懷著忐忑的心情把字串起來默念了一遍，真的是老媽！

【小恕，你跑到哪兒了？】

【小恕，你爸已經想通了，少氏錶行關了就關了，家裡還有些積蓄，你不要有太大壓力。】

【小恕，給媽回個電話吧，信息也行。】

【媽好擔心你，快回家吧。】

……

被一條條信息撕扯著心，少恕慌的無以復加。

他料到自己的不辭而別會讓老媽擔心，也為此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當那些千鈞的字擺在眼前，他還是禁不住熱淚盈眶。

這世間生存不易，人必須仰頭奔跑才能不落入脖子以下的屍山血海。

現在的他已路可退，必須在危險遊戲里冒險。

勝則生，敗則亡。

他自己倒無所謂，只怕萬一敗了，爸媽該有多難過。

他不敢想下去了……

看到主人魂不守舍的樣子，傀鬼也消沉了下來，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於是帶著安慰的語氣說道：

「主人，你可以給她回信，告訴我就行。」

「回信？！」少恕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把傀鬼抱在眼前：「真的可以？」

傀鬼咧起大嘴，重重地點了點丑成奇葩的頭。

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少恕如釋重負。

接下來的時間裡，-經過反覆的斟酌和編造，他給老媽的回復終於出爐了。

【媽，我就在中京，在一個做資金中介的公司集中培訓。】

【公司管理很嚴，手機都收了，別擔心，幾天就完了。】

【你和爸該吃吃該睡睡，別操心我了。】

【還有，你讓我爸別灰心，我回來的那天，就是少氏錶行徹底屬於我們的日子。】

話說完了，淚水已止不住的淌下。

風吹乾了熱淚，少恕的意志也凝固的異常堅硬。

他決心拼了命也要擊敗渾零，拿到喬琳的奧秘火種就回家，然後再也不回來。

大不了自己砍掉右手，擺脫該死的沸騰時間，回歸平常的生活。

……

傀鬼還帶來了另外幾則情報，其中的內容幾乎宣判了灰石要塞的死刑。

第一，官方貿易賬冊找到了。

那是一本手掌大的獸皮書，一頁頁形似龍蛇的六影古文記錄了落日惡咒以來的貿易細項。

根據通行貨幣『金法幣』的購買力，結合各種商品的歷史價格，九十天前開始，婀羅就以高於市價三倍的價格從第五影王城『和城』進口糧食。

這根本就是在洗錢。

時至今日，她已經把金庫給掏空了。

第二，作為最後一次進口的救命糧，這次搶運回的八車中有三車都是酒和香料，實際能支撐的天數不及預期。

看來有些人並不打算堅持到底，享受完最後的日子后就要跑路了。

最後一個，也是唯一積極的消息——婀羅的法葯殊，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