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跟我走
第六天,毒石通體橙黃。
想盡了辦法還是找不到神使修正者渾零的蹤跡,少恕焦急萬分。
為了不引起恐慌,渾零下最後通牒的消息被嚴密保守,知道的人只有他和纖嬰,還有女王喬琳三個人。
時間在毫無成效的搜索中飛逝,毀滅正明晃晃的逼近。
一早,關於前一晚搶運糧食的議事會在藍宮舉行。
督政官婀羅搬出獻生戒法之書,要求割掉帶頭出城的二十六個少年卑奴的耳朵,以正法威。
女王喬琳不但當場拒絕,甚至提出要平等的獎賞卑奴。
這個決定史無前例,參會者都驚掉了下巴。
沒人知道喬琳犯了什麼病,但都明白,如果支持她的決定必將招致獻生海嚴厲的懲罰。
不出意外,所有人都站在了喬琳的對立面。
雖然反對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但喬琳的意誌異常堅決,以拒絕使用奧術『藍巢』保護灰石要塞為要挾,壓制異議。
沒有奧術藍巢的保護,惡靈隨時都會衝進要塞,立即死和未來可能會死之間怎麼選擇,眾人皆心知肚明。
頂著巨大的壓力,喬琳強行通過了獎賞卑奴的決議。
處在風暴中心的婀羅丟盡了臉。
被把玩於掌心的小姑娘當眾駁斥,她怒火中燒,表面一副克制的神情,嘴角卻止不住地抽搐。
她深以自己督政官的身份為傲,一生都是堅定的護法派,可如今卻威嚴掃地,不得不默許踐踏獻生戒法的肆意妄為。
她再清楚不過,這一切都是喬琳和少恕串通一氣搞的鬼,但考慮到他們一夥兒戰力彪悍,也只好無奈作罷。
畢竟惡靈圍城,還要靠他們撐一撐。
婀羅身後,七位參政城民滿口戒法神聖,可見到她都態度綏靖,聲音也是越來越小,最後不了了之了。
她只盼告發信快點送到獻生海,等強大的裁決者誅殺了喬琳和少恕兩個仇人,哪怕身後惡靈屠城,對她來說也無所謂了。
反正她到時已身在獻生海,餘生享受無盡的財富和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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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會後的甘泉廣場。
喬琳頭頂閃閃發光的虎首金冠,披著短裘襖,內里一襲紅裙,莊重地站在人群中央。
她美艷奪目,氣場非凡,一切顏色在她一頭光彩熠熠的寶藍色大波浪面前都顯得灰暗無神。
她即將公布議事會上的決議,履行對少恕的承諾。
等待聆聽女王宣講的人群里包括虎威軍戰士,全部卑奴和大部分城民。
在這之前,各種猜測和流言蜚語滿天飛,但大多數人都認為,卑奴必將遭受懲罰,只可能用刑較輕而已。
而他們即將聽到的絕對超乎最出格的預料。
喬琳以一個王者的堅定眼神環顧一周:
「今天是新的一天。」
「昨天,我們放下彼此身份的固見,攜手拯救了自己。」
「如果行使獻生戒法,就要割掉二十六個卑奴的耳朵……但作為戛魯格女王,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這話經過幾秒的發酵,在人群中激起了一陣騷動。
等平靜下來后,喬琳繼續說道:
「卑奴不但不會受刑,還會和其他人一樣得到平等的獎賞。」
「……!」
令人震驚的決定降臨,人群一片嘩然。
其中,最為意外和高興的就是卑奴們。
石頭和夥伴們不想讓少恕為難,
本已做好了迎接懲罰的準備,但直到此刻,他們才真正體會到少恕所做承諾的份量。
得到女王的肯定,這是卑奴們做夢都不敢想的。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們油然升起了作為戛魯格人的強烈認同感,激動的心情乘著山呼海嘯的歡呼爆發而出。
戰士和城民們的反應不盡相同。
只是短暫的不解和交頭接耳後,烙印著戛魯格猛虎尚武精神的武士們普遍認可卑奴的勇敢,支持女王的決定。
城民們則深感地位不保,大有跟牲畜平起平坐的屈辱心態,表現的憤懣抗拒,卻囿於是少數派而不得不隨聲附和。
這一切,喬琳都看在眼裡。
她一邊借著搶運糧食的勝利鼓舞士氣,一邊用目光在人叢中尋找少恕,最後在側方靠後的一個角落發現了他。
四目相接的一瞬間,兩顆心纏繞在了一起。
兩人別有意味的互致微笑,用只有他們之間才懂的微妙表情傳遞著心意。
少恕這邊,得到喬琳的信任就意味著離奧秘火種進了一大步。
如果真能除掉神使修正者渾零,破解落日惡咒,那灰石要塞就是他在六面影世界最牢靠的後盾,以後取得其它奧秘火種就有了依仗。
至於喬琳,有少恕的支持,她找回了丟失的勇氣,再次感受到作為一個女王的榮耀。
喬琳不是一個輕率的人,她清楚,一個連慾望都無法控制的男人是不可靠的。
昨夜在藍宮,少恕通過了她的考驗。
面對赤身露體的她,少恕並沒有shou性大發,而是表現的足夠剋制,也足夠的體貼。
正因如此,她把少恕說的那句「我是你可以依靠的人」當真了。
只是當少恕幫她穿上長裙的那一刻,難以言喻的失望略過了她的心頭。
……
到了領賞的環節,參與搶運物資的人不論身份,都平等的得到了一份口糧,平日里因階級而相互割裂的人們,頭一次平起平坐,感受到了團結的力量。
經歷了一百天灰暗的日子后,人們在這一天重拾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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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首者。」
熱鬧的甘泉廣場,石頭抱著塞滿了玉米餅和肉乾兒的筐子,從身後拽住了少恕。
少恕回頭報以微笑,看到石頭領到了食物,欣慰的搔了搔他的頭髮:「嚯,收穫不小啊。」
石頭笑的露出兩顆潔白的虎牙,看的出來,女王的獎賞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收穫食物的滿足遠沒有被人需要和尊重來的強烈,真正讓石頭開心的是他證明了自己,而且得到了認同。
這種體驗會上癮,成為最強烈的需求,而人性的需求一旦打開,就會如開閘的洪水般無法阻擋。
這些都在少恕的預料之中,只是他也不知道這股洪水會沖向哪裡。
「我們會永遠這樣嗎?」石頭一對清澈的大眼睛望過來,盼望著肯定的答覆。
「嗯,我保證。」少恕想也不想的回答,心裡卻浮現出了和爸媽在中京艱辛謀生的歲月與遭受的歧視。
而現在,出身底層的他倒成了見習啟明之神,把平等的種子灑進了異世界卑奴們的心,成了一面旗幟。
想到此處,他內心五味雜陳,一隻手搭上石頭的肩膀,說道:
「我們已經邁出了第一步,路不都是人走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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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石平原的砂礫反射著午後的陽光,大地一片亮白,地面蒸騰起滾滾熱浪。
少恕手腳並用爬上一個石頭堆,這些石塊就是惡靈的光體潛回地下后留下的身體外殼。
一百天下來,台地之下的這片土地已經積累了上萬個石頭堆。
這些石頭堆看似無序,整體則呈現出了箭頭形狀,箭頭所指的正是灰石要塞。
站在高處,舉目四望。
風沙從密匝的石堆陣中掃過,看上去宛如外星人留下的遺迹,怪誕而神秘。
「你到底發現了什麼?」站在下面的纖嬰雙手叉在小蠻腰上,遠眺灰石要塞。
少恕的目光則在要塞和石堆陣之間遊走,喃喃道:「肯定有聯繫,我能感覺到。」
「……」
兩人沉默了一陣,少恕用手一撐,跳下了石頭堆。
就在此時,渾厚的鐘聲撞入耳畔,是鐘塔的午後三點報時!
少恕耳廓一動,著了魔似的定在原地。
纖嬰發覺異樣,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少恕很專註,對她的動作完全沒有反應,直到最後一聲鐘聲消失才說道:
「噢~~~沒什麼。我喜歡聽鐘錶的聲音,這個鐘很特別。」
「有件事要告訴你……」纖嬰正要說什麼,浮走於地面的風沙突然加強,二人不約而同地背身避過風頭,拉起面罩遮住了口鼻。
風沙過後,纖嬰煩躁地甩頭,扑打著頭髮上的沙子。
她受夠了這個鬼地方,再也不願讓少恕身處死局,覺得是時候說出自己的計劃了。
對面,少恕一邊拍打著身上的沙子,一邊瞄纖嬰,當看她一臉嚴肅的站在那裡時,一種有事的預感襲上了心頭。
果然,纖嬰開口了:
「少恕,我們一起去第六影,那裡有人能去掉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