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中計

頂著巨大的壓力，少恕和纖嬰向著暗道深處又走了幾分鐘，洞壁上逐漸有了冰。

再往前，暗道已完全被冰覆蓋，溫度驟然猛降。

儘管打開樞門的狀態下有助保持體溫，但少恕還是凍一個勁兒的哆嗦。

眼看前面的纖嬰還露著白花花的大半截玉腿，他是打心底里佩服，不禁自我釋壓的聯想起來：

「這不就跟冬天裡穿熱褲，在大街上迎著寒風踩貓步的女孩一樣嘛。」

纖嬰非常警覺，視線始終放在可視距離的最遠處。

「不管出現什麼，都待在我身後。」她似乎覺察到什麼，命令道。

「yes，myden！」

少恕嘴上貧，心裡可是清楚，如果纖嬰戰死，他也保不齊這條命。

兩人必須死守對方，共進共退。

可是沒了完美軀體項鏈，三倍受力池的加成效果也沒了，能接收到的第一能量遺迹只有先前的三分之一，導致他的持續作戰能力大大下降，不能再像上次一樣肆無忌憚的投射神凝石了。

一旦動手，必須保證命中率。

壓抑的空間，刺骨的寒氣，緊張到能聽見的心跳……

不知跨出了那一步后，視野界面忽然開闊了起來，彷彿從狹窄的通道一下子進入了一座冰宮殿。

變化來得太突然，纖嬰不禁壓住步子，警覺的四下觀察。高視覺敏捷度下，借著微弱的火光，依稀能分辨出環境的大致輪廓。

就四周近處顯現的冰面來判斷，所立之處應該是一個寬闊冰洞的入口。洞頂距地面大約十幾米高，兩側洞壁相距足有幾十米寬，前方則深不見底。

然而不知什麼緣故，火把的火苗搖晃了幾下熄滅了。

少恕趕緊深吸一口氣，確認不是缺氧導致的才放下心來。

這下徹底漆黑一片，只能靠神凝石的光照明了。

他略微提高心臟樞門的開度，反手撐開手掌，隨著神凝石明亮的黃光鋪向四周，結滿洞壁的冰棱顯現了出來，一片片光潔如鏡，兩人幾乎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們試探著又前進了幾步，但這似乎觸發了什麼機關，冰洞地面竟泛起了鬼魅的藍色熒光，並很快向上擴散，延伸到了整個空間。

如此，冰洞的全貌盡收眼底，宛若冰雪秘境。

……

「是他！」纖嬰忽然上身一沉，雙手攥緊了銀莽釘鎚。

預感到是渾零，少恕屏住呼吸，順著纖嬰的肩頭望去。

真是個人！就在幾十米外的冰宮盡頭，正坐在與他體型極不相稱的巨大冰座上。

那人一頭白髮，消瘦的身軀套著古舊的薄衣，灰敗的臉反射著藍色熒光，眼神像冰刀一樣刺來。

所有的證據都表明，那人就是神使修正者渾零，只是今天的他更勝前次的邪魔。

「少恕！我就知道你會來。」

渾零的聲音在冰洞里回蕩，隔著老遠都能感到他的惡意，而他沒等迴音消失，雙手一拍冰座扶手，站了起來：

「你救這個小姑娘的時候我就看的出來，你是那種容易頭腦發熱的人。很像一個人。」

「……」

少恕知道他在說從迅疾惡靈手上救下纖嬰的事，只是沒想到他什麼都知道。

纖嬰目不斜視的盯著渾零：「別分心！」

「嗯！」少恕把掌心的神凝石挪到指間，做好投擲準備，樞門開度瞬間拉到MAX，明知道實力差距，卻大聲道：

「今天必需有一個人死。

」

「嚯哈哈哈哈……」

渾零大笑著邁起步子，轉動右手，纏緊手腕上的鐵鏈，拖動身旁一塊渾濁的冰，迎面走來：

「好啊，不過在你死之前，我要拿走一樣東西。」

他雖然身形消瘦，步子無精打采，但卻透露著極度危險的信號。

他身後，半人大的冰塊與地面摩擦，一陣陣高頻震動從地面傳到雙腳，最後到直達耳膜，令人頭皮陣陣發麻。

少恕手心冒汗，心跳到了嗓子眼。

對他來說，命只有一條，死了就會由下一個人接棒進度。而他，將永遠凝固在一段短暫的歷史中，成為宏大敘事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註腳。

到了這生死一刻，他先前的勇氣都有了些動搖。

纖嬰倒很鎮定，渾零的持續壓迫並沒有影響她。

在保護少恕的強烈衝動下，她把心臟樞門開到了極限，受力池迅速滿溢，能量的滌盪改變了體征，她漂亮的棕色瞳仁顯現出多彩的變幻。

反正硬著頭皮也要幹了，少恕迅速找回狀態，右手默默地后拉蓄力，只要渾零再走近幾步，就有把握一擊即中。

然而就像腦子裡被裝了竊聽器，渾零走了兩步，停住了。

……

「我草！他知道？」

少恕的腦袋嗡的一下，搞不清對方是識破還是無意，他也不敢冒失再動。

反觀渾零，彷彿碰到了一面無形的牆，神情突然變的煩躁，自言自語道：

「怎麼會在這裡起作用！」

其實他真的撞到了一堵牆，那就是喬琳的奧術『藍巢』的法力邊界。

再向前跨一步，看不見的邊界就會生成一層藍晶石，把少恕和纖嬰保護在內，短時間裡根本無法突破，兩人也會藉此逃跑。

只要少恕處於喬琳施展法力的邊界之內，藍巢就始終處於啟動前的激活狀態，隨時保護著他。

渾零在第一次與少恕面對面時就發現了這種奇特的聯繫。

正因如此，他那天才沒有對少恕動手，而是下了最後通牒。

奇怪的是，這件事不管是少恕還是喬琳，都毫無察覺。

正是利用這一點，渾零故意留下線索，引誘少恕到地下來找他，目的就是讓少恕脫離藍巢的法力邊界，喪失有效保護。

之後，取走活體的沸騰時間就是手到擒來的事。

然而哪裡想到，藍巢的法力邊界意外的成倍擴張，竟然深入到如此遠的地底……

怎麼會這樣？渾零不禁自問。

少恕對此一無所知，見渾零躊躇不前，以為他在醞釀什麼壞心思，於是只能全力維持神凝石的高能態，靜等其變。

沒人知道，造成眼下局面的恰恰是少恕的一個無意之舉。是他的完美軀體項鏈使得喬琳的受力池成倍增大，奧術藍巢的法力邊界也隨之擴張了。

既然不能直取少恕，渾零隻得另闢蹊徑，先切斷問題的根源。

「你很走運。」他向後退了兩步：「沸騰時間要在你身上多留一會兒了。」

「……」

「你什麼意思！」少恕大聲質問。

「哼！」渾零貼著只有他能看到的藍巢法力邊界向側面邁開步子，冰塊摩擦的震動越來越強烈，緊張的氣氛陡然升級：

「我等了七千六百次才見到完美重生的沸騰時間，我是不會錯失這個機會的。」

「你做夢！」渾零惡毒的覬覦激怒了少恕：「今天要麼我殺了你，要麼我灰飛煙滅，我什麼都不會留給你。」

他的話沒有嚇到渾零，反而在纖嬰的心頭掀起一陣苦楚。

她和少恕才相處了幾天，現在又陷生死難料的險境。她特別後悔昨天沒有把他打暈，強行帶到第六影去。

如果那樣的話，至少還能在一起……

覺察到了少恕不是在虛張聲勢，渾零收起戲謔的神情，恢復了冷厲的眼神：

「你不用急，我先去解決上面的女王，你還有時間跟這個小姑娘告別，7601號。」

聽到渾零要殺喬琳，少恕急上心頭：「你休想動她一個指頭！」

計算好神凝石飛行的路線，他叮囑纖嬰：「絕不能放他走，奧秘火種毀了一切都完了。」

纖嬰沒聽說過什麼奧秘火種，但聽他的口氣，應該是極重要的東西，於是不假思索的回道：「明白。」

……

渾零不再多言，一邊持續的貼著藍巢圓形的法力邊界走，向少恕和纖嬰身後的暗道入口繞，一邊醞釀著奧術『永禁之牆』。

永禁之牆是無法融化也無法打破的冰牆，遭隔離的人都將死於極寒的低溫。

渾零就是要把兩人困在冰洞，直到他殺了喬琳再回來。

少恕和纖嬰對即將到來的險境一無所知，還在等著對方靠近，決一死戰。

但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你們兩個省省力吧，一會兒這裡會很冷。」渾零做完最後的忠告，停下步子，把手上的鐵鏈收緊了三分。

下一個瞬間，唰的一閃！

他整個身體在毫無蓄力的前提下拉出一道弧形虛影，以極快的速度繞到了少恕和纖嬰的身後，立在了暗道的入口。

幾乎同時，他牽的冰塊在迅疾如電的移動速度中瞬間停止，像一隻乖巧的老狗一樣卧在了他的腳邊，彷彿都沒有重量。

長時間的緊張導致身體些僵，少恕和纖嬰慢了半拍才轉過身。

一念間，意識到再不阻攔就晚了，少恕掄起胳膊就要扔出神凝石。

可惜渾零沒給他機會，早帶著只有嘴角上翹的淺笑靠在背後無中生有的冰牆上，融了進去，像沉入水底一樣，消失了。

整個過程連一秒都不到。

這之後，照亮冰洞的藍色熒光閃爍了幾下，也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