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它是我的寵物
少恕開力了,這次沒自殘。
他彷彿能觸摸到了心臟後方的能量漩渦,那漩渦如同心臟外掛的渦輪,源源不斷的向渾身的每一束肌肉和器官輸送著能量。
夜幕下,由於視覺得到高度強化,能見之物的輪廓異常銳利,猶如帶上了加強版濾鏡。
迅疾惡靈的細節分毫畢現,甚至連石頭軀殼裡的光體流動都清晰可辨。
少恕掏出了褲子口袋裡最後一顆勇氣凝石,緊緊的握在手裡。
這是在鐵箱里的時候趁著傀鬼不注意,偷偷藏下的。
對面。
被少恕的氣勢一時鎮住,迅疾惡靈搖臂躊躇,不敢輕舉妄動。
如此幾秒后,它像是開竅了,忽然發出一疊聲重吼,接著猛然張開雙臂,擎立而起。
那氣勢好像是在說:我才是捕獵者,我才是讓人恐懼的存在,虛張聲勢的螻蟻必需在絕對碾壓的力量面前化作一灘膿血。
呼!!
惱怒的迅疾惡靈掄起左手就砸,成噸重的巨掌呼向敵人,瞬間激起強大的風壓。
光!
它的手還在空中,一束絢麗明亮的光就把它的視覺感受照的雪白。
轟天巨響。
強烈的閃光把半個山體照的通亮,然後轉為暗淡,消失。
……
事件中心。
迅疾惡靈的石頭外殼崩散,只剩下藍色的光體。
流動的光體猛烈地閃爍,彈指間化作千百顆亮珠,嘩的一聲流瀉下來,猶如天使撒豆,如夢似幻。
一波亮珠滾過腳邊,少恕拾起一顆湊近一看,是神凝石。
他慶幸自己多了個心眼,手快,還留了一顆勇氣凝石。
也得虧投的准,直接命中了迅疾惡靈的光眼,要不然肯定玩兒完。
傀鬼可不會錯過難得的盛宴。
它咻的一聲跳出少恕的後背,回歸小獵犬形態,蹦跳歡叫的四處亂竄,追逐著滾落滿地的美味。
因為實在太多,往背包里塞還嫌不夠,它還要一把一把的往懷裡抱。可惜顧前不顧後,撿的總比掉的多。
此時的少恕已搖搖欲墜。
由於還不能自如的掌控開力的狀態,他發力過猛,能量泄盡,導致樞門完全關閉,全身像被抽了筋,虛弱到了極點。
不經意間,他的意識突然模糊,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纖嬰!」
趁著還能看見,他四下搜尋起纖嬰的蹤跡,最終在不遠處的崖邊上發現了她。
她匍匐在地,嗚咽著不能動彈,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就像給她蓋上了一層象徵著死亡的白布。
少恕強打精神,雙手支著膝蓋,勉強拖動兩腳,搓著地往纖嬰那邊挪,每一步都很吃力。
「別走!別扔下我一個人!」
「別走……」
他艱難的磨著步子,一遍遍的祈禱。
纖嬰還在動。
胸腔的疼痛讓她只敢淺淺的呼吸,為了抵抗昏厥的趨勢,她把額頭用力地抵在地上,努力讓自己清醒。
神凝石發出的光太強,導致她到現在眼中還是白茫茫一片,可比起身體的痛苦,擔心少恕所帶來的恐懼更讓她難以承受。
「他怎麼樣了?」
她既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可怕的寂靜中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纖嬰,纖嬰~~~」
「是他,他還活著!」
聽到少恕的呼喚,纖嬰感到莫大的驚喜,
身體也來了力氣。
她抬頭,卻看不見,她想罵,嘴裡卻只能發出細如蚊吟的支吾聲。
她的心情在這一刻先是驚喜,接著是放心,最後化為出離的惱怒。
少恕把她的命令當耳旁風,唯一的逃生機會他不跑,非要硬來,冒不必要的風險。
若以後都是如此,那她這個保衛怕是沒法做了。
她越想越生氣,尋著少恕的聲音看去,白茫茫的視線里只能勉強分辨出他的輪廓。
少恕看到纖嬰在動,籠罩在心中的恐懼頓時散去。
用盡全力,他終於來到了纖嬰身邊。
為了查看纖嬰的傷勢,他單腿跪下,卻因失力而落地太快,導致膝蓋結實的撞在了地上。
他忍著痛扶住纖嬰的肩膀:「你怎麼樣?」
纖嬰憋了一肚子氣,背過臉,壓根兒不願理他。
少恕急了,用力地搖她的肩膀:「你到底怎麼了?別嚇我呀!」
這時候,纖嬰總算撐過了吸不上氣的難捱,身體可以動了。
她倔強的坐起,給了少恕一個背,然後雙手撐著地,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說了讓你衝過去,怎麼不跑。」她氣息虛弱,語氣卻依舊冷峻。
「我……」少恕無奈的搓了下頭髮:「我們扯平了。再說,以後還要互相照應呢,是吧?」
他自以為圓融的話反倒令纖嬰更加懷疑,從而不得不認真的審視他。
「你到底是誰?」
纖嬰不禁在心中發問。
對她而言,當下這位少恕太陌生了,和她從小保護的那個少恕判若兩人。
自打記事起,她的意識里就又著保護少恕強烈執念,可少恕卻怕被人嘲諷懦弱而有意抗拒,甚至很厭煩。
可現在,少恕還是那副軀殼,靈魂卻像另一個人。
過去的點點滴滴浮出腦海,記憶的碎片閃現又幻滅,最後,兩人年幼時的難忘一幕再次凝固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在獻生海的奧學營,一個高學階的大男孩欺負少恕,罵他是小寶貝,軟槍頭。
少恕不是第一次被喊這個綽號,以往都是默默走開,沒想到那次竟撲上去給了大男孩一拳。
但他哪是對手,三兩下被打倒,還讓人家把頭踩在腳下。
纖嬰來晚了,急的撲上去咬住了大男孩的腳腕。
大男孩疼的嗷嗷叫,揪起她的頭髮使勁打她的臉,可她就是咬死不鬆口。
很快,大男孩的死黨趕到,上來就打。
為了保護少恕,纖嬰張開雙臂擋下了大部分拳腳,始終咬著沒松。
沒辦法,幾個小孩一齊擠她的嘴,她承受不住終於鬆口了。
大男孩得救了,看著自己腳腕上一圈血糊糊的牙印,他怒從中起,薅住纖嬰的頭髮猛拽,生生扯下了一大撮。
幾個人一看事情鬧大,怕受懲罰,於是罵罵咧咧地跑了。
等人跑遠后,少恕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生氣的對纖嬰吼道:「你不要總是跟著我,我討厭你!」
說完,他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了纖嬰的視線里。
因為難耐頭上火燙火燙的劇痛,纖嬰哭了,一個人在地上趴了很久。
往後的日子裡,兩人一起長大,纖嬰還是一如既往的護著少恕。
她也討厭自己那樣,可是保護少恕的執念卻從不曾減弱,就好像是神故意刻在命運里的一樣。
她不止一次的疑惑過,反抗過,可就是無法撼動意識深處的固執。
直到今天,少恕變了……
這讓她多少感到有些荒謬,只是這種荒謬中的溫暖足以照亮孤單的每個角落。
有那麼一瞬,她甚至覺得為了少恕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漸漸回過神,她指著滿地的神凝石問道:
「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這亮珠,是什麼東西?」
說話的間隙,她已恢復了大部分視覺,意識到眼角還掛著淚,她趕緊歪過臉,抬手悄悄抹了兩下眼眶。
那淚痕混著灰塵,一抹,漂亮的臉蛋頓時成了花貓臉,惹得少恕既心疼又想笑。
他說道:「你沒事就好~~~這些亮珠是惡靈的精神本體幻化的碎片,剛才我扔的就是這東西。」
說完,他一隻手扒住纖嬰的肩膀想把她轉過來。
纖嬰不想讓他得逞,肩膀一抖,他扒空了。
少恕來了勁,語氣強硬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但我告訴你,下次再遇到這種的事,我還是一樣!」
「……」
兩人頂牛,都不說話了。
恰在這時,眼裡只有神凝石的傀鬼一溜煙地從纖嬰腳下竄過,嚇得她鶯聲尖叫,做出了一個少女躲。
「什麼東西!!」
遭到尖聲一擊,傀鬼見了鬼似的剎停在原地。
短暫的僵滯后,它犯了錯般地轉過身,懷裡的神凝石嘩啦啦地掉了一地。
望著纖嬰如臨大敵的目光,它紅臉抽搐,一對黑洞洞的乒乓球眼睛伺機與少恕神交。
哦~~~看來女生都怕蟲子啊,哪個世界都一樣,何況還是傀鬼這樣的怪種。
少恕壓住笑意,悄摸地沖傀鬼擠了擠眼,右手躲過纖嬰的視線做了個回來的手勢:「別怕,它是我的寵物,很乖的。」
聽到這話,纖嬰更是懷疑,抬手就要抽出釘鎚,結果摸空了。
「喏~~這兒呢。」少恕遞過左手的釘鎚。
纖嬰美目一斜,橫了他一眼,繼而奪過釘鎚,與傀鬼再次對峙。
回去,還是繼續撿??
傀鬼眼巴巴地看著滿地的心肝兒寶貝,心裡如同一萬頭蠻牛奔過。
不過它也自知,作的程度不能超過自己的顏值,主人的話可不能不聽。
「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纖嬰死盯著傀鬼,對少恕不依不饒。
盛怒之下的女孩,邏輯思維是短路的。少恕憑著誠懇的表情和死纏爛打的精神很快就平定了危機。
收了傀鬼,二人再次上馬,一路吵鬧著向坡頂而去。
「哎~~~我看看你的傷,別動別動!」
「你敢摸我!!」
「哎呀你不知道,我在校隊里可是理療小能手。快點,就看一下。」
「嗷~~~不敢了不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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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石要塞,虎頭大門前。
寒風凌冽,呵氣成霜。
纖嬰身披皎白的月光,駕著黑煜徐徐而來,一道深深的擦傷從她的頰間直貫手臂。
身後,少恕半癱地靠在她背上,左手無力地垂下,右手被她夾在肋間以保持平衡。
少恕的樞門早已關閉,他的身體還沒有適應那種高強度的爆發,過分的發力掏空了他的受力池,最後在極度的虛弱中漸漸失去了意識。
「迅疾惡靈被擊殺!」
「迅疾惡靈被擊殺!」
纖嬰的鏗鏘之音穿透夜色,回蕩在灰石要塞的城垣之上。
片刻后,一串火把探出敦厚的牆垛,火束隨風搖擺。
釘鈴,釘鈴,釘鈴……
沉重的鐵鏈聲響起,高大的鐵甲虎頭門徐徐抬升。
要塞內,主道兩側,黑壓壓的人群已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