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碎雲隱霓虹

葉歸李才回教室，徐曉雨又興沖沖地來了。

「夏月，走，到外面去看看。」

「看書呢！」恰好碰到一篇較為精彩的文章，李夏月捨不得離開。

徐曉雨不可能就這樣放棄了，抱著李夏月的胳膊搖啊搖，撒嬌道：「待會再看嘛！」

李夏月每次都拿徐曉雨這招沒辦法，屬實是甜到骨子裡去了。

「好好好，看完這一點點就去。」

徐曉雨一聽李夏月的保證，就知道奏效了，便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順便看看葉歸李。

葉歸李只是看書，對二人的打鬧似乎並不關心。

「走吧走吧！」

等到兩人走後，偷聽的石宇昂轉過身對葉歸李說：「葉子，我們也出去看看唄。」

「還沒看完。」

「行吧，那我先出去了，待會再來喊你。」說完，石宇昂便走了，也不等葉歸李的反應。

……

李夏月來到走廊上才發現，樓下原本空蕩蕩的操場已經變得熱鬧極了，一支又一支羽毛球隊伍將操場利用到了極致，學生過路都得提防飛來的羽毛球或者揮舞著的球拍。

不過徐曉雨喊李夏月出來顯然不是為了看羽毛球。

此時走廊上已經有不少同學站著了，順著大家的視線往上看，李夏月驚喜地發現高三樓上空掛著一道彩虹。

太陽還在肆意地展示自我的光輝，這道彩虹在幾片白雲間若隱若現。平日里的彩虹便足夠讓人們驚喜，恰逢高中開學的新生自然更加心潮澎湃。越來越多的學生從教室走出，走廊上越發人聲鼎沸了，甚至吸引了不少在操場上忘情打著羽毛球的同學。

彩虹正好落在高三樓上，以李夏月的視角來看正好是「碎雲隱霓虹，彩冠佩舊樓。」

「好看吧！」徐曉雨一臉驕傲地說，邀功似的。

李夏月不答話，免得這個小妮子蹬鼻子上臉。

操場上的同學收起了羽毛球，高三樓的走廊也空了，整個華新一中的學生都被這一道彩虹吸引了注意力。石宇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徐曉雨身邊，致遠樓走廊上人頭攢動，煞是熱鬧。

石宇昂欣賞了一陣之後，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好兄弟，麻溜地從人群中脫身，準備去喊葉歸李。不過當他擠出人群后，才發現葉歸李正慢慢悠悠地走過來。

「就在這看吧！」葉歸李隨意地倚著門框，笑著對石宇昂說。

石宇昂看了看自己被人群淹沒的位置，無奈地說道：「行吧，隨你咯。」隨後便靠在了另一門框上。

老生們只是在枯燥而磨人的學習中找個樂子，解解悶，放鬆心情。

而新生們對高中的生活還近乎一無所知，處於最憧憬也最抱有熱望的時候，同時也是相當茫然和無措的時候。這道彩虹，就如人們常說的所謂吉兆般，讓新生們對未來更加抱有希望，讓人欣喜，讓人自信，讓人容易幻想美好的明天而忘記通往美好的明天可能會經歷一個漫長而無助的黑夜。

彩虹終究消散，潮水般湧出來的學生，也如潮水般有序地回到教室。樓下的羽毛球再次飛舞著，老生們又回歸到不歡喜卻不得不投入的學習中，而新生們依舊躁動，為方才的彩虹，為即將到來的未知。

……

當李夏月和徐曉雨回到教室時，李夏月發現葉歸李依舊坐在那兒，悠閑放鬆地看著書。

李夏月是知道石宇昂出去了的，當時徐曉雨還問石宇昂為什麼葉歸李沒有出來，

石宇昂表示說葉歸李還在看書。至於後來葉歸李有沒有出去看彩虹，李夏月並不清楚，至少人群中的李夏月並沒有看見葉歸李的身影。

看著徐曉雨和石宇昂聊得熱火朝天，李夏月也是想和葉歸李聊聊天的，不僅僅是分享那份心情，主要也在於李夏月對葉歸李挺好奇的。

不過見葉歸李看書看得如此津津有味，李夏月沒有開口打擾，畢竟她甚至都不知道葉歸李有沒有出去看彩虹。不過她也很疑惑，在下午葉歸李的表現似乎並不是那種內向或者高冷的人，應該是會問一句「咋樣」的，現在卻只是在看書，這書有這麼吸引人？

這個疑惑埋進了李夏月的心裡，她只是翻開了之前閉合的書，不再琢磨。這個疑惑在未來或許會得到解答，當然，也可能不會。

……

晚自習的鐘聲敲響，教室里終於歸於寧靜，456班的同學迎來了高中的第一節晚自習。

李夏月收起了《讀者》，從書包中翻出了一本《呼蘭河傳》。對李夏月來說，《讀者》上的文章可以隨時隨地看，但閱讀經典必須覓一處安靜，沉下心來，方能開卷。

教室很安靜，安靜到李夏月能聽到葉歸李用指肚摩挲書頁的聲音。

不過開學的第一個晚自習並沒有讓李夏月安心地看書。上課鈴才敲響不過十來分鐘，李夏月便聽到了一陣敲門聲，如此刻意，還伴隨著不加遮掩的腳步聲，這讓她不得不皺眉抬頭。

「同學們，停一下，黃校長來看大家了。」

說話的是一副老實憨厚模樣的中年人，頭頂微禿，髮際線尤其高，鼻子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笑容滿面，而聲線頗有點像六七十歲的老婆婆。

班主任許天奇也在，笑眯眯的，在最後跟著。

而走在最前的人穿著黑色西服，衣衫嚴整，雙手負於背後，肚子如同懷胎九月一般圓圓地凸起，頭顱稍後仰，臉型圓潤，卻頗帶兇相，且板的很緊，兩道法令紋和緊鎖的眉頭給人很強的壓迫感，而這位，便是華新一中的校長黃華強。

瞅完一眼后，李夏月又瞅了瞅葉歸李，發現這小夥子頭也不抬，壓根不予理會，一門心思看著書。視線所及的其他同學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計，算是給面子。

李夏月右手托腮，毫無期待地準備聽這位校長的高見。

才開學而已，除了勉勵的話語，自然沒什麼好說的了，總不至於一見面便劈頭蓋臉罵一頓吧！那估計學生們在接下來的三年都不可能待見這位校長了。

李夏月發現，這位黃校長說話的官腔很濃，大話、空話、套話很多。而且這位黃校長很喜歡提問和停頓，似乎是在等同學們來回答互動，但尷尬的是，456班的同學並不太配合。雖然大家都很老實地抬頭聽講，但基本一言不發，黃華強只能自問自答，空氣中瀰漫著尷尬。

李夏月心想，這就是尖子生嗎？

在一頓尷尬而不失激情的鼓舞后，黃校長帶著主任小弟走了，臨走前教導主任笑著說：「大家接著讀書。」

許天奇目送二人離開，在教室內轉了一圈，然後也離開了。

李夏月不關心這些事，事了後接著看《呼蘭河傳》。

《呼蘭河傳》開篇並不沉重，蕭紅在文中展示著呼蘭城的獨特風味，縱使有許多悲劇，在當時人們生活中也不過是死水微瀾，轉瞬便忘，而蕭紅也只是簡要帶過，更讓讀者體會到當時人們生活的麻木和了無生趣。

李夏月喜歡蕭紅的那種疏離感，筆尖流淌出的充滿獨特抒情氣質的散文化文字，以及滿滿的對底層民眾與真實生活的關懷。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李夏月剛好看完第一章，便放下書，準備放鬆一下眼睛，順便平復一下心情。

她也注意到身邊的葉歸李已經不復之前的放鬆悠閑，正襟危坐著，書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桌上。臉上依舊是專註的神情，不過似乎少了幾分笑意，而多了一些嚴肅。

徐曉雨轉過身來，與此同時，還有一聲聲清脆的「老師好」。徐曉雨也乖乖喊了句「老師好」。

李夏月稍側身便看到了班主任許天奇的身影，也跟著喊道：「老師好！」

許天奇答不過來，只好微笑著點頭回應。

葉歸李也抬起頭喊了句「老師好」，隨後便又低下頭去。

「別看書了，葉歸李，跟我來一下。」

許天奇彷彿被逗笑了，嘴角的幅度相當明顯，說完這話后便一個人自顧自走了。

葉歸李把書合上，也不待他開口，李夏月便給他讓出了位置。

微微一愣，葉歸李笑著說：「謝謝。」

「不客氣。」

隨後，葉歸李便不緊不慢地去追同樣不緊不慢的許天奇了。

「許老師走路沒聲音，有點嚇人。」李夏月還沒聽到啥腳步聲，許天奇便站在了她身邊，若非有一聲聲「老師好」的提醒，估計真就嚇到了。

徐曉雨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對對，我也沒聽到聲音。」

「對了，你說許老師喊葉歸李去幹什麼呢？」

稍微思考了一下，李夏月說道：「可能是作為新生代表發言吧！」

「確實有可能。」徐曉雨覺得這個猜測很靠譜。

……

「喊你幹啥？」已經走到教室後門的石宇昂恰好碰到許天奇，差點嚇個半死。

「不知道。」葉歸李聳聳肩說，說著話也沒有停下腳步。

「去吧去吧。」石宇昂拍了拍葉歸李，然後接著去廁所了。

到辦公室后，許天奇先坐了，也沒讓葉歸李坐下，直接開口道：「剛剛團委曾書記告訴我，說想讓你在軍訓開營儀式上作為新生代表講話，讓我通知你去找他，他現在就在團委辦公室等你。」

「呃，老師，團委辦公室在哪裡呢？」葉歸李挺無語的，我怎麼知道團委辦公室在哪！

「知道新圖書館吧，團委辦公室就在圖書館一樓。你現在就去吧，別讓曾書記等太久了。」

「好的，謝謝老師。」

葉歸李以平常速度走著，並不急，不過在經過門禁時被保安攔住了。

「你哪個班的？要去幹什麼？」

「團委曾書記找我有事，要去團委辦公室。」

保安也沒有深究理由的真實性，便放葉歸李過去了。

葉歸李運氣挺好，從正門進去后，一拐彎便遇見了扎堆的辦公室，隨後很輕鬆地找到了團委辦公室。

門半掩著，葉歸李還是輕敲了兩下門。

「進來。」

「曾書記好，我是葉歸李。」

「小葉，不錯，很帥氣。這次喊你來呢，主要是學校打算讓你在後天早上的軍訓開營儀式上作為新生代表講話。」

「有稿子的嗎？」葉歸李問道。

「最近比較忙，沒有時間給你準備稿子，不過你可是中考作文滿分，我們都相信你的文采。不過我明天可能沒有時間給你改稿子，要不你現在在辦公室先寫一篇，我今晚就幫你改了。」

葉歸李內心是抗拒的，這算什麼事呀，書還沒看完。不過為了在學校繼續混下去，他也不可能直接駁了老師的面子。

「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