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核載56人的大巴車,除去車上的售票員還空出來兩個位子,海河的內心說不出來的激動,於是便戴著耳機,播放起了在別人看來土裡土氣甚至有些過時的草原歌,可海河就喜歡聽這種高亢的音調,從小生在大山裡的他喜歡大自然放蕩不羈的美,想起在山裡放羊的那段時光,海河跟同村的一個小夥伴海洋一起放羊的的經歷,一起去河灣的泉水裡抓青蛙,一起趕著羊群,騎著羊過河,還有爬在牛背上,聽牛吃草的清脆聲音,還有用青草編織的裝螞蚱的籠子,還有去山上采野菜……
一想起這些,海河恨不得馬上就回到自己的老家去,去呼吸那新鮮的空氣,去睡到自然醒,媽媽會在太陽出來之前做好早餐,然後跑到海河的屋子,像擼貓似的將海河從夢中叫醒。記得有一次,海河睡著了,媽媽做好的大盤雞,好大的一塊塞到海河嘴裡,海河硬是沒有吃,吐了出來,媽媽當時感慨,這孩子是個瞌睡蟲。
想起了好多好多,在走出學校開始去實習,已經半年的時間沒有回過家了,偶爾只是在電話里可以聽到爸媽的聲音,想著半年沒回家了,海河一陣傷感,眼淚直打轉,想到此刻快要回家了,海河瞬間便開心起來。
歡快的音樂,在加上大巴車司機的行車速度,一陣音樂,一陣過減速帶的抖動,完美地契合,尤其是快要下坡時,穿過隧道的那一瞬間,就像過山車,海河告訴朋友,說自己最喜歡那種感覺,朋友告訴他,大多數人都覺得下坡的車,好比過山車,有一種尿意,但唯獨海河不一樣,總是跟大多數人的想法不一樣,像個怪人。
九家渠市距離北涼市有三百多公里的車程,一般高速上大巴需要三到四個小時才可以抵達,小轎車速度稍微快一點,一般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大家都開的比較慢,從九家渠到北涼這段路是筆直的,幾乎沒有什麼彎道,高速公路兩旁是白楊樹,從地表到樹的三分之一處刷了白漆,一來是為了防止被樹蟲啃食,一二來是起到一定的「保溫」作用,栽到路邊的樹不至於一下子死去。
路的兩邊除去白楊樹,就是大量的沙土地帶,有比較高一點的地方用來安裝風力發電機,有低洼地帶用來種一些西瓜,憑藉大陸性半濕潤半乾旱氣候的地理優勢,兩旁有種植的玉米,秋季豐收時,飽滿的顆粒叫人愛不釋手。
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大巴車就拐進了一個服務區,車還沒有停穩當,就聽見叫賣聲。
「這一站過了,就再買不到了,要買得等很長一段時間!」
這個時候司機一般保持沉默,一般來來去去坐車的人都司空見慣,愛答不理,只有車上坐的年輕人會掏錢買各種飲料,還有火腿腸跟麵包一些能填飽肚子的。
其實像這樣的服務區在高速路上隔一段路程就會有,只不過大家為了省錢,都很少去買東西,尤其是領著孩子,已經結婚的人,詢問價格后,表示出一副驚恐的神情。
「這又不是商店,嫌貴?那您就餓著吧!」
「不買就不買,話那麼多?」
說著,車廂里又熱鬧起來了。
這時候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剛迷糊的海河像是摸了花露水,一下子清醒過來。
「不錯,是韭菜的味道!」海河聞見了,肚子開始呱呱叫起來。
坐在第二排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婦女捏著鼻子幾乎是扯著嗓門。
「誰這麼沒素質,吃的臭哄哄的,能不能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
海河一抬頭,
這不是車站門口那個對罵的差點打起來的女人嗎?咋在哪裡都覺得別人沒素質。
「有錢了就去坐飛機去,沒錢就小點聲,別在這裝大尾巴狼!」
早晨在車站門口的肥胖男人不依不饒,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指著女人說道。
這時候海河發現中年男人背後有一個類似於紋身的東西,而且是光著頭,戴著一個大金鏈子,海河越想越覺得害怕,萬一這個人發起飆來咒罵全車的人咋辦?
海河趕緊從自己的座位上起來拉住女人,這不拉不知道,一拉還真拉對了。眼前的女人是海河初中的語文老師。
「海?是?你?」語文老師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說的,慢慢地說就是為了確認對方的身份。
海河給語文老師使眼色,老師便坐了下來。中年男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語文老師的座位上剛好是一個人,海河將自己的背包拿到了語文老師的座位上,兩個人一起坐了下來。
「老師,我剛看見那個男人身上有紋身,聽說這種人不好惹,但也有好人,好人居多,但是為了自身安全,咱們還是忍一忍比較好,這畢竟在外面,又不是我們家,更何況……」
海河還想繼續說下去,被語文老師打斷了。
語文老師講了自己這麼多年來自己的變故,遇上一個大煙鬼,吸光了自己多年從教以來所有的積蓄,還成天打罵自己,無奈只好離婚,學校知道自己的事,為了學校的名譽,請求語文老師另尋他處。無奈只好辭職,辭職以後在一家培訓機構當老師,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又趕上培訓機構大幅度縮減,培訓機構的其他老師要麼轉行,要麼當起了主播開始帶貨,自己五十多歲了,實在是耗不起,眼看著又要被裁員,因為最近遇到各種事情,心情差到了極點,所以也比較敏感,說著便哭了起來。
想起當年語文老師因為自己作業沒寫完,用笤帚打自己的手心,用卸下來的舊凳子腿打自己的屁股,還罰站在雪地里叫下課的學生看著,簡直無地自容。老師說都是為了學生好。可是在海河的童年裡那就是一輩子抹不去的陰影。
每每想起這些,海河都是一陣心痛,恨自己的語文老師。可是今天聽到老師這麼多年來的不幸,作為一個成年人的他終於將往事釋懷。
「老師,不要悲傷,事情總會過去的,不是說當上帝關了這扇門,一定會為你打開另一扇門嗎,每個人都會有低估或者巔峰期,等熬過去了,其實也就那樣?」
「海?」
「我是海河,小學你教過我語文的!」
「海河啊,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