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如山倒

潤天小區五號樓電梯內，隨著悅耳的音樂戛然中止，電梯抵達一樓。

吳寧和李辰相繼走出電梯，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兩人將會分道揚鑣，一個去往八職開始自己一天的教學工作，另一個則是要去六中，繼續攻讀高三課程。

吳寧步伐稍慢，李辰走在了前面，看著他的背影，吳寧突然問道：「李辰，問你件事情？」

李辰前進的步伐突然被打斷，吳寧甚至看到他的身軀在一瞬間呆愣在原地，彷彿被按下暫停鍵一樣。

「怎麼了，寧哥？」

「我記得，六中的早自習時間是六點三十分吧？」

「...是的啊，寧哥。」

李辰似乎在遲疑。

吳寧心裡不僅沒有問題解答后的恍然，反而更加迷惘了。

「那你為何現在才出門？現在是七點。」

六點半上課，七點出門，小夥子，是你飄了還是學校拿捏不住你？

好吧。

按理說這是件很容易解釋的小事。

比如，李辰可能是因為個人身體原因，或者學校臨時通知，所以改到七點以後進行早自習。

甚至有可能六中作息時間早就改了，六點半太早，所以改到七點以後？

可是，六中五點四十住校生起床，六點統一食堂就餐，六點半跑讀生、住校生全員到教室進行早自習...這一套作息時間是整個大南市高中統一規定，是不能擅自更改的。

但是這一個月下來，李辰似乎一直是和自己保持相同的出門時間。

李辰學習成績不錯，而且在吳寧的記憶里一直是很努力的一個人。

這樣的人，會冒著被學校處分的可能屢次遲到嗎？

但事實就是如此。

這就很讓吳寧覺得意外...尤其是當這位屢次遲到的人，每次和你同一時間出門...

這個問題，很小，但是不吐不快。

何況，吳寧最近的精神壓力很大...他懷疑自己有問題。

這件事，在他心裡，分量很重。

畢竟，一個月前，名為李辰的人和名為吳寧的人，有所交集的時間僅僅在周末，可現在，卻是兩人出門就必定會有交集...

「哈...寧哥，今天是個意外，我有別的...」

李辰轉過身來，臉上帶著難以啟齒的表情，看來這件事情是他的私事？

如果是以往的吳寧，肯定會理智的就此打住。

可早上剛經歷過一次自我質疑，吳寧現在的情緒很敏感，變得...不那麼理智。

或許這個時候，他對外界任何的細微變化都會很緊張。

「那昨天呢？前天呢？李辰...你是在逃課，還是壓根就沒去學校？」

吳寧不知不覺地，拿出身為長輩的態度來以一種似是訓斥的語氣講話。

「寧哥...」

「嗯？」

李辰臉色似乎有些不好，可在吳寧下意識看向他時，他突然一笑：「我剛才忘了說仔細些...跑讀生的作息時間已經改了，七點半到校就可以。」

「是，是嗎？」

不知為何，在李辰臉色突然變化時，吳寧覺得心裡有種發毛的感覺。

「寧哥，沒事那我先走了？」

李辰依舊帶著陽光的笑容，彷彿兩人剛進行完一次很愉快的交流。

「嗯，慢走。」

吳寧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他聯想到早上，潛意識便覺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太敏感了...李辰逃不逃學，

和你有什麼關聯呢？

目視李辰離開，吳寧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鬼使神差的，他打開瀏覽器進入了六中官網。

「不努力如何成功？早上六點三十分，六中的學生...」

「為充分利用時間，住校生應在六點之前起床...全體學生應在六點半前進入教室進行早自習，為一天的學習打好基礎...」

「...是六，確實是六，而不是七...六點半到校沒錯。」

吳寧面色恍惚的關掉手機：「他為什麼要騙我？」

「還是我眼睛有問題了？」

...

一個人打傘，走在陰雲密布，細雨連綿的世界里。

吳寧感覺心裡很亂，卻又說不出來那裡亂。

抱著這樣複雜的心態，吳寧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小區門口。

「吆，小吳老師，上班去啊？」

門口的林大爺穿著短袖、短褲，蒲扇在手裡不停扇動著，彷彿這十七八度的天已經熱的人渾身大汗一樣。

吳寧有些遲疑，有些錯愕：

「是的，林大爺，下著雨...您還在門口坐著呀？」

「下雨？哦哦哦，也是哈，年紀大了，腦子有些渾渾噩噩的，下著雨我怎麼能在外面坐著呢...」

「這不符合人的常識啊...」

被淋透了的純棉背心緊緊貼著林大爺受陰暗天氣影響，彷彿被染黑的肌膚上。

吳寧下意識閉上眼睛，緩和三秒后再度睜開。

好像還是黑色的？

林大爺似乎並不在意吳寧怪異的目光，也並未受包裹他的寒意影響，也連寒顫都不打一個。他將馬扎放進門衛室門內，又啪嗒啪嗒著拖鞋坦然的坐下，繼續扇著蒲扇。

「大爺，您最後的說的什麼，我沒聽清？」

吳寧全程看著這一幕，表情有些獃滯，他完全不理解，甚至有些被震到了。

以至於沒能聽清近在咫尺的林大爺講話。

「沒什麼呀？我沒說什麼啊？」

林大爺笑呵呵地說著。

「是嗎...是我，幻聽了嗎？」

吳寧記得自己剛剛明明聽到「常識」這個詞語。

他搖搖頭，剛想說些禮貌的告別話。

一陣裹挾著雨珠雜物的大風突然吹來，吳寧不由得扶著傘不讓它飛走，等離開后，吳寧微微一滯。

望著林大爺頭上那明顯的綠葉，他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林大爺卻說道：「小吳老師快走吧，你不是八點就得到校嗎？」

「啊...是的...」

不知為何，吳寧聽到大爺這麼說，那些想說的話直接就憋了回去。

潛意識似乎只想著趕緊離開這裡，一刻都不要這裡停留。

吳寧最後看了眼大爺的胸膛，並不是黑色的。

可剛剛？

是幻覺？

「今天，要找個醫生看看...」

吳寧第一想法不是見到了鬼，而是覺得自己的視覺感官已經要崩潰掉了：都開始出現這麼匪夷所思的幻覺了！

「我就知道，在洗漱時就有這樣的感覺...但是病情惡化的居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

吳寧心裡亂糟糟的，前所未有的驚懼幾乎隨著血液流淌進他身體的每一處，彷彿連細胞都緊張到無法工作了。

如果連眼睛都無法信任，那還能相信這個世界嗎？

「該不會，這場雨其實也是幻覺吧？」

吳寧望向天空，視覺反饋的確實是雨，絕對沒有錯——如果眼睛還可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