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春節計劃
有一天胡露露從駕校回來,一進門就撲到梁海陽的背上不下來,一邊扒拉著海陽的腦袋一邊說:「老公!咱們出去旅遊吧!」
「這大冬天的能去哪兒啊?」海陽詫異地問。
「去哪兒都行!我們車上的大姐是開旅行社的,在國內國外都有旅遊線路,她說給我成本價,一分錢不賺我的!」
海陽提不起興趣來,他對旅遊完全沒有概念,覺得那是又費錢又麻煩的事情,其實他還從來沒有正式「旅遊」過。
他問胡露露:「那廠里怎麼辦?不管了嗎?」
胡露露已經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咱們春節去啊,反正我也不回我媽那個家,咱倆能連著玩倆禮拜呢!大姐讓咱倆趕緊去辦護照,辦加急的!什麼新馬泰、港澳台、巴厘島、塞班島和馬爾地夫去哪兒都行!我最想去巴厘島,我還沒出過國呢,我還沒去過熱帶的海邊兒呢,我還沒吃過......」
海陽的頭立刻大了,他打心眼裡不想去,說:「怎麼還出國啊?我是外地的戶口,在北京能辦護照嗎?」
「喲!我把這事兒忘了,」胡露露也嘀咕起來,立馬掏出電話給大姐打電話諮詢。
聽了一會兒,她就頹然坐下來,海陽看了心中一喜。
「能辦是能辦,」胡露露掛上電話,對他說,「但你是異地辦理,還要交居住證和一年以上的社保證明,可是我知道你沒有社保啊!哎呀,失策了,失策了,我怎麼沒想起來給你辦社保呢?」
胡露露一副後悔至極的表情,但是梁海陽卻對此沒有什麼意見。像廣發修車廠這樣的小單位很少有給工人辦社保的,即便自己和胡露露關係不一般,但一年前兩個人剛剛認識,不可能想到今天。
胡露露又站了起來,攥著拳頭說:「我明天就去社保問問能不能補交!」
「不出國不行嗎?幹嘛非出國?」
「我先問問去,」胡露露又坐下來,說,「如果辦護照的時間實在來不及,咱們春節就先去國內的熱帶海邊玩,去海南島、去三亞!還有北海銀灘......」
見胡露露仍然興緻勃勃地不死心,海陽只好交出了底牌,說:「去哪兒玩、什麼時候去以後再商量,我都聽你的,但是今年春節不行!今年我得回家過年,我都出來一年多了!」
胡露露愣住了,從她跟海陽在一起以來,從來都沒有和他聊起過他的家人。對她來說,梁海陽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除了他以前的訂婚以外,她未曾關心過海陽的任何家人和家事。
這聽著似乎不可思議,但如果想想胡露露是那種從小以自我為中心的獨生女,再加上這一年來她家裡發生的這麼多變故,也就不奇怪了。
於是胡露露像被潑了一盆涼水,和大姐足足討論了一天的旅遊計劃被海陽的一句話就給否決了,她非常不甘心,央求海陽:「老公——你不回家行不行?」
「不行!你不回你們家我可得回,我想我媽了,我想我爸了,我還想我姐了!我沒功夫陪你玩去,我得回家當兒子去!」海陽的聲音越來越大。
胡露露很沮喪地發現了一個一直沒注意到的事實:原來海陽也是有家的人。
回家過年這件事,海陽已經計劃了不少日子,也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這思想鬥爭和胡露露沒有半點關係,而是到底回不回去?他知道因為退婚的事,回家后肯定要挨爹媽的責罵,甚至會像小時候一樣挨爹一頓揍,但是這一關總是要過去的,他不可能在外面躲一輩子。
他也擔心會碰到原未婚妻李艷芝或者她的家人,但是思鄉之情讓他把心一橫,無非是再多挨幾頓罵罷了。回到家就少出門,出門也要記住早出晚歸,最後不到正月十五就趕緊逃回北京。
聽了弟弟的計劃以後,他二姐就主動說這個春節她也會帶著孩子和海陽的二姐夫從河北回老家過年。
大姐家也為此作了安排,總之是等海陽到家的時候,家裡保證是滿滿一大屋子人,熱熱鬧鬧的、熱氣騰騰的。而且不管海陽在家呆多少天,大姐二姐都陪著,不給爹留出單獨和海陽在一起的機會。
海陽聽了心裡踏實了不少。
可是胡露露的春節旅遊計劃被取消,彆扭得她難得一次失眠了。
快夜裡十二點的時候,她在被窩裡悄悄地騎到了海陽的肚子上,突然坐起上半身,同時扳著他的肩膀用力把他搖醒,然後「哈哈」一笑,指著自己的鼻子對他說:「行!你可以回家過年,但是必須帶——上——我!」
本來迷迷糊糊的海陽立刻清醒了。
海陽從來不跟胡露露提起自己的家事和家人是有原因的,因為這也是他的一塊心病。
他百分之百地確定一件事,自己那純樸憨厚的家人和鄉親們都會被胡露露嚇著,到時候他們倆一定會同時成為全村議論的中心,這勢必讓剛退婚不久的他和他的家庭更加難堪。
真的,哪怕胡露露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女孩子,也不應該選擇在這個時候和他一起出現在那個傳統閉塞的古老村莊里。
海陽急得語無倫次,他結結巴巴地對胡露露說:「我、我幹嘛帶你回家?我不能帶你回去,還沒到時候呢!」
「那我怎麼辦?我春節那麼多天在哪兒呆著?」胡露露突然悲從中來,邊抽泣邊說,「我爸死了!我媽也不要我了,我一個人上哪兒過節去?!」
說到這裡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海陽沒了主意,只能跟胡露露賠著小心勸說,跟她反覆解釋說現在她去真的特別不合適,還發誓以後一定帶她回家,還帶她去逛西安、逛銅川、逛寶雞......
胡露露不聽海陽的話,她想起了爸爸,由著性子大哭了一場,哭累了就蒙著被子睡著了。
半夜,練了一天車的胡露露餓醒了。她從床上爬起來,一邊看著酣睡的海陽,一邊就著酸奶啃麵包,面無表情。
第二天,海陽開車送胡露露去趕駕校的班車,胡露露陰陽怪氣地對海陽說:「大爺,我不跟你回家了,你放心吧啊——我怎麼過節,我是死是活你都別管了啊——」
海陽一句話也不敢說,但是心裡懸著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他目不斜視地開車,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避免露出一絲高興或者欣慰的表情。
胡露露坐在副駕上擰眉瞪眼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