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從天而降

第40章 從天而降

晚上八點,火車載著梁海陽出發,一路向西、絕塵而去。

他的座位靠著車窗,望著漸行漸遠的城市燈火,他心裡竟然泛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惆悵和不舍。

海陽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捨不得這個城市還是捨不得胡露露。也許人往往就是這麼不知足吧,對於輕易到手的幸福,在擁有的時候只醉心於享受其中,卻從來不懂得去珍惜,甚至還會不知足地百般挑剔。只有在失去的時候,哪怕只是暫時放手,才像突然知道了這份幸福的美好和價值,才去想方設法地想把這幸福緊緊地抓在手心裏面。

最近一段時間,海陽對胡露露的想法有了很大轉變。自從胡志彪去世以後,她的張狂性格漸漸收斂,那些因為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引發的大吵大鬧已經很少見了。

沒有了這個缺點,胡露露的別的問題在海陽看起來就微不足道了。

她不會幹家務就甭幹了,海陽聽說現在北京不會幹家務活甚至完全不做家務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數,另外軍旅生活也早已讓他習慣了收拾「內勤」,實在沒時間就堆著吧,反正他們住的那個出租房也輕易沒有別人去。

特別是最近幾天,胡露露眼都不眨地花了上萬塊錢給海陽家裡買東西。雖然她一向都沒有金錢觀念、也不懂得算計,但是真金白銀買的那麼多好東西擺在那裡,不得不說也是心意的一種表達,這讓海陽動了心。以往對胡露露的那些憤懣幾乎煙消雲散,他因為把胡露露一個人扔在北京而愈發不安起來,他想,要不初五就回來?

火車上都是趕著回家過年的人,很多都是結伴同行,裡面不乏跟海陽年紀相仿的成雙成對的年輕男女。比如他對面就是這麼一對,兩個人在座位里相依相偎、親熱地竊竊私語。

他看著他們就恍惚了,不由得想不管怎麼樣,明年春節一定要遂胡露露的願,陪她去國外旅行,或者乾脆明年「五、一」、「十、一」就去,到了春節就帶胡露露回家過年,不知道那時候自己和她是不是已經結婚了?胡露露將以什麼身份出現在他的親戚和朋友的面前呢?

海陽想了一會兒心事就困了,這幾天在各大購物中心裡的奔波讓他覺得比在修車廠里幹活還累,他就那麼保持著靠在車窗上的姿勢睡著了。

石家莊是第一個大站,對面的情侶下車了,也有很多人在這一站上車開始他們的旅程。

睡眼惺忪的海陽在朦朧間看到對面又坐了人,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改成趴在桌子上,立刻又要睡過去。

火車再次啟動以後,對面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大哥這是要去啥地兒啊?」那個人拿腔拿調地學著陝西口音。

已經進入半睡眠狀態的海陽不知道她問誰,沒有抬頭,那個人也沒繼續問。他卻突然驚醒了,完全是被潛意識或者本能喚醒的。

「不可能吧——」他邊想邊膽戰心驚地抬起頭來,胡露露正在對他做著鬼臉。

在北京西站,草草和梁海陽告別的胡露露只是兜了個圈兒,馬上又殺了個「回馬槍」從其他車廂上了車,坐到第一站停車再開車,她就大搖大擺地尋海陽來了。

海陽很快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這時用任何誇張的詞語來形容海陽的震驚都不為過。

比如:「他的頭頂像是打了一個炸雷。」

或者:「他在一瞬間彷彿墜入無底冰窟。」

但都不如這句來得更貼切:「海陽彷彿來到了世界末日」。

看著正得意地手舞足蹈的胡露露,海陽氣得全身直打顫,他壓低聲音對胡露露吼:「你怎麼來了?誰讓你來的?!」

他的這種反應正在胡露露的預計之內,她的回答充滿挑釁:「什麼誰讓我來的?我自己讓我來的,怎麼著?你能把我怎麼著?」

海陽一臉猙獰,又問了一個不能更傻的問題:「胡鬧!你來幹嘛?!」

「廢話——我跟你回家過年啊!咱倆夫妻雙雙把家還啊!」

然後胡露露不顧場合,開始亂唱:「我左手一隻雞,我右手一隻鴨,我懷裡還抱著一個胖娃娃......」

海陽忍無可忍,不顧一切地怒吼:「你給我下車!下一站就下車!」

這一聲吼把半車廂的人都吸引過來,眾人邊看過來邊竊竊私語。

胡露露被吼懵了,她的手還在空中挽著蘭花指,這回下不來台了,她知道海陽肯定會不高興,卻想不到他會這麼生氣。

她的嘴唇哆嗦起來,眼淚也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她委屈地問海陽:「你至於嗎?你幹嘛啊?你怎麼這麼不經逗?」

海陽注意到了自己和胡露露已經成了車廂里的焦點,他只好把聲音壓低了說:「這是逗的事兒嗎?你少廢話,下站就給我下車,回家找你媽去!」

他千不該萬不該提胡露露的媽媽,他精準地踩中了胡露露的「雷區」。

胡露露愣了一秒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找她幹嘛?我爸都死啦!我找她幹嘛?我就要跟你回家!」

海陽也犯了牛脾氣:「說不行就不行!你哭死也不行!你要跟我回家嗎?給你倆字:休想!」

海陽犯了第二個錯誤,他忘了胡露露的神經質和歇斯底里,忘了她有多能鬧,忘了要是切換到「暴走模式」后,她的毀滅性將有多麼強大。仟韆仦哾

胡露露徹底翻了,用北京話說就是瞬間「躥了」,她如入無人之境,指著海陽大吼:「你帶不帶我回去?你帶不帶我回去......」

她不停地問,每問一句就把手邊能抓到的任何一件東西狠狠地朝海陽砸過去。周圍的旅客倒了大霉,他們的不少東西都被胡露露搶過去變成了拋向海陽的「標槍」。

海陽沒處躲沒處藏,只能夠著去按胡露露的胳膊,但那怎麼按得住?

車廂里的人本來就多,胡露露一撒潑更是亂成了一鍋粥,有人躲閃不及也被誤傷了,被胡露露扔出來的杯子潑了一身的熱水,幸好是冬天衣服厚才沒有燙傷。

「快報警!找乘警!」

「快找列車長!」

很多人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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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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