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跨越
吃完胡露露和梁海陽的訂婚酒後,如白駒過隙般,時間過得很快。
婚禮酒席和婚慶公司都已經訂好了,但因為是春節后才決定的,所以難免倉促。梁海陽家上下倒都沒有意見,但是胡露露和英瑩在意識到這麼短時間內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很不樂意和糾結了幾天。
但是,原來的婚期就已經因為胡露露她爸的突然去世而不得不改了一次,中間生出了那麼多麻煩和是非,生動詮釋了「夜長夢多」這個成語。再想想能親眼看見女兒結婚是胡志彪生前最大的卻也是無法實現的願望,所以母女二人還是選擇跟自己妥協,決定不再拖了,就「五、一」了,堅決不改了!
但是很多高檔酒店已經早在半年甚至一年前就訂了出去,這年頭誰會只提前兩三個月才動手操辦婚禮呢?最後還是英瑩動用關係四處打聽,終於訂到了平谷金海湖畔的一座古堡式酒店,光訂金就遠遠超過了普通人結婚的全部酒席費用。
那地方我以前去過,佔地廣闊,除了花草和樹木外,還鋪滿了修剪整齊的草坪。一座座歐式古典風格的建築,隨便從哪個角度拍攝的照片都彷彿人在法蘭西,周邊的山水更是美得像油畫一樣,畫中人又彷彿到了瑞士。
對舉辦一場婚禮來說,那裡除了位置離市區有點遠外,可以說十全十美。不過英瑩說會安排很多輛專車接送,而且如果來賓選擇在那裡過夜的話,她負責出住酒店的費用——那就再也挑不出來一點問題了。
在婚房方面,胡露露多付給租客幾千塊錢違約金,三天就收回了她名下的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是拆遷的時候分給他們家裡的三套房子里最好的一套,本來就是為她結婚而準備的,位置在東三環和東四環之間、更靠近三環的一個普通小區里。當年拆遷戶們都不願意搬到那裡去,現在卻成了鬧市區。
剛裝修完英贏金融辦公室的劉工長馬上帶隊入場,同時請了最好的設計師來丈量尺寸和連夜設計。各路精兵良將很快匯聚在此,不分日夜施工,白天鑿牆,晚上繼續幹些不擾民的小活,現在大模樣已經出來,眼瞅著也快完工了。
裝修方面胡露露不用說也是草包一個,梁海陽雖然經常做些裝飾裝潢的工作,但那是汽修的範疇,跟房屋裝修根本是兩個行業。英瑩更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只囑咐設計師和劉工長在往好里裝的同時,速度還要快、性價比也要高,不必太豪華——「華而不實的不要」。
「其實就是讓你們倆湊合住住,著急結婚沒辦法,」她對胡露露和梁海陽說,「再過一兩年咱家就買大『別野』了,即便有時候回城裡住也得買大平層,這房子裝得再好還是得租出去。」
有的北京人愛故意把「別墅」說成「別野」,透著點俏皮和清高不屑。
「那幹嘛還出租啊?」胡露露問,「裝完了我就不捨得給別人住了。」
「沒人住就毀了,房子得靠人氣兒養著。」英瑩說。
「那我寧肯賣了,明知道要被人毀了還不如來個乾脆的,眼不見心不煩。」
......
說這番話的時候,三個人正在逛集美傢俱城,他們只花了幾個小時就結束了「戰鬥」。選中了一個中高檔的品牌,訂了全屋整體傢俱,自然也是多加了錢,要求傢俱公司二十天後就上門安裝,捎帶手也在集美把家用電器全訂了。
梁海陽的父母不是還在北京、沒回老家嗎?他們沒有跟著來或者幫忙操辦其他的事嗎?
還真沒有。
剛到北京那一個多星期里,老兩口被海陽和胡露露帶著去逛那些著名景點和大型商場,甚至還依著胡露露的愛好去泡過一次溫泉,看過imax電影,當真開了眼界,要知道,他們這輩子最遠也只是去過西安和咸陽。
但是太——「累」了,不是腿腳上的累,而是心累,屢屢看著胡露露大手大腳地花錢,他們就心驚肉跳,深度懷疑兒子要娶的這個婆姨是不是能過日子的人。
但很快他們看懂了胡露露的家庭情況,於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原來兒子是到北京入贅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在中國的傳統文化里,「入贅」自古就是個貶義辭彙,這讓梁老貴鬱結不已,連著好幾天半夜起來抽煙到天亮。當海陽又說要帶他去什麼地方逛的時候,就推脫腿疼而拒絕了。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廣發修車廠他去過很多次,路很近,廠長老趙對海陽大加讚賞,還說廠子的生意蒸蒸日上、大有發展空間。這就證明了海陽是憑自己的本事吃硬飯,而不是吃軟飯。儘管其實這家廠子也是胡露露家的,但老趙說自打老闆胡志彪去世以後,不管是小老闆胡露露還是老闆娘英瑩都沒露過一次面,所以海陽實際上已經是隱形的老闆了。
所以,不說胡露露的家庭,就只看這個廠子,做老人的也不能逼迫兒子放棄自己的事業跟自己回家務農吧?何況是這麼大的一番事業!
英瑩的公司是幹什麼的梁老貴一直沒弄明白,那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聽起來跟銀行好像差不多,可兩者又有著很大的不一樣。
但是修車廠是幹什麼的和有沒有前途就不必懷疑了,看看北京大街上經常堵得水泄不通的汽車,就能明白修車生意有多麼穩定和多有前途。
後來,家裡最善解人意的二姑娘來了,她和女婿都對父母說海陽這才叫掉進了福窩裡。
海陽的二姐也有在大城市裡打過好幾年工的經歷,知道其中的艱辛和各種未知的風險。如果海陽不是找了胡露露,那真不知道要在狹小憋屈的出租屋裡熬多少年才能在北京紮下根來。
噢不!夢想紮根本身就是錯誤,很多有能力的高學歷人士,在北京或其他一線大城市奮鬥多年,最後還不是兩手空空、黯然離開?
二姑娘還小聲說,眼光再看遠一點,要是海陽變成了北京人,將來自己家的和大姐家的幾個孩子來北京就有了靠山,不管是來求學還是打工不是容易得多?
嗨,打什麼工!直接到舅舅的修車廠里學技術去!
於是整個老梁家都將隨著海陽一起完成巨大的跨越,不管是地理意義上的跨越、還是社會層面的跨越。
別挖苦說這是農民的算計,其實這是人之常情,很多大城市的人不也總惦記著去國外投親靠友嘛!人和人是平等的,誰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誰也都有希望子孫比自己過得更好的權力!
於是梁老貴終於想開了,儘管胡露露這個兒媳婦的長相和個頭兒差強人意,但是她家的種種優勢足矣彌補這個微不足道的缺憾。
可畢竟在心理上還有點彆扭,他不願意再和他們一起出去,更不用說有英瑩的時候了。
但是距離結婚還有些日子,他很快給自己找到了事兒做,那就是去兒子婚房給裝修師傅幫忙,他在老家不也在給他蓋新房嘛!敢情北京和水泥與老家和水泥是一樣的,無非技術要求更高點,手工更細點。
海陽的媽媽也找到了自己的工作,每天上午她會溜達到廣發修車廠里給大師傅幫廚,有時候大師傅反過來給她幫廚,她給大家做各種好吃的西北麵食。
下午她會回到灑滿陽光的小院,為兒子縫製一床又一床結婚用的被子——儘管胡露露早已對海陽聲明過,絕對不會蓋那些又厚又沉的東西。
幾個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迎接那個喜慶之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