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亡靈歌姬七

橫濱，港口黑手黨大樓的最頂端。

這裡整座城市的最高點，蔚藍色的天空，大朵大朵的雲緩慢地向著一個方向飄去。

「你過來，百靈。」等待著的森首領擺手，示意我來到他的身邊。

低下頭，棟棟高樓如小方塊一樣被排列在城市之中，來往的人群更是渺小如蟲蟻。

「百靈啊，我怎麼聽說你昨晚和異能特務科最後鬧得很不愉快？」他的聲音和緩有力，在呼呼的風聲中依舊清晰。

我仰起頭看向首領，就一個中年男人的年紀來說，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來的年輕許多，脖頸上紅色的圍巾隨著風飄揚著，臉頰兩側的髮絲也是肆意。

「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這樣的。」我向他問道，「但是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我們一定要這麼忍讓著他們？」

森首領靜靜聽著，眉峰一挑。

「我想，港口黑手黨現在應該已經是橫濱最大的組織了？不可以直接將腐朽的枝幹修剪掉嗎？」我向他問道，「首領，我不是很懂。」

森鷗外理了理被風吹得鼓脹的黑色外套，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之前一直沒有時間和機會，現在大致穩定下來，我也可以空出手來教導你了。」

他的視線落到廣闊的橫濱土地，「和異能特務科比，我們確實是更為有力。但是在所有之上，還有那麼一群人。」

「只要不觸及他們的利益，就是橫濱再換上幾個主人，這些人也不會出來干涉什麼。」

「假設我們過線，打破了現有的平衡。他們就會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不留餘力的支持異能特務科。到時候徹底對立的形勢支起來，贏家不會是任何人。」

森鷗外說道，「這裡是橫濱，如果沒有必要，共存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些與現實相關的人與事，歸根結底是信息量的不對等，理解起來是很快的事情。

但是還有一些更為根本的東西卻一直在困擾著我。

「爸爸，你曾經說過『擁有能力的人，即使是懷揣著這份能力不去使用它，也是會背上罪孽』。」

這是當時，我躺在鳥籠子里，什麼也不想插手時還是醫生的森鷗外對我說的話。在後來，這句話確確實實地應驗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被它所束縛著逼著自己去行動。

但如果這句話真的是對的……

「爸爸，我不懂。」

「你口中在我們上面的那群人呢？他們不正是有能力的人嗎？」

「還有異能特務科呢？」

「如果你曾經所說的是正確的，那為什麼會是這樣呢？」我迷茫地問他道。

森鷗外看了我一會，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是對我問道，「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如果你和那些人都一樣我為什麼要選擇你做繼承人呢？」

「我曾經說過的話對你來說是正確的，但並不適用於所有人。」

「而也正是這一點，最終讓我選擇了你。記住，你是不同的，永遠不要忘記這一點然後去質疑自己做出錯誤的決斷。」

有的時候，我會很難不去覺得森先生是在盲目自大。

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或許現在，我是有些不同。」森鷗外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模樣，氣質的改變讓人幾乎和過去找不到半分共同點，我問道，「當時呢？那樣無能懦弱的廢物？」

「那只是在你的眼中。」森鷗外從高處用著那種將一切看透的神色看著我。「在那間醫院，你為什麼要接受其他病人的請求，暴露了自己還要害死了家人？」

「你這麼聰明的孩子，真的不知道懷璧其罪嗎？真的不知道後果會是什麼嗎？」

透過他的眼神，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令人悔恨的過去。

弱小，無知，盲目，自大，無能為力……

對自己的憤怒不可抑制地涌了上來，我合上眼呼出一口氣，才能不讓自己顯得狼狽。

「所以，你要說我與他人的不同就是我的愚蠢嗎？」我冷著聲說道。

「不。」他搖了搖頭，不帶感情地客觀說道，「到此為止，這確實是愚蠢的行為。」

「但你還是個孩子，會做錯事情很正常。」

「那些向你請求的大人呢？這些人多壞啊，他們就是明知道會有怎麼樣的結果還要推你去深淵。」

「他們自私自利地只想著自己，不管你和你的家人的死活。你會被抓，你的母親會死，你會經歷現在的一切都跟這些人脫不開關係。」

「你恨這些導致你們的悲劇的病人嗎？」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想救這些人嗎？」

「我……」張開的嘴因為半天沒有找到合適的話語而合上，我皺著眉，沒有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不對勁。

森鷗外耐心地看著我，一邊觀察著一邊等著我說話。

然後在我想要再次開口前，在將我的神情收入眼底后搖了搖頭。

「你應該對我說不。」他看著我說道，「但是你沒有。」

「這就是為什麼。」

「我只是在當時就看出了這一點。」

「再璀璨的鑽石，不經過打磨也是不能夠顯露出它本該擁有的模樣的。」

高處的風，無遮無擋吹得格外的大，銳利地撲面而來如刀割一般疼痛，但包裹在我和森首領周圍的空氣卻像是停滯了一般，一切陷入了靜止之中。一些不可言說的隱秘的東西縈繞在我們的周圍，熱烈的陽光也無法將溫暖傳遞。

「這個屬於黑暗的世界你適應的很快，這很好。」

「但正因為港口黑手黨是橫濱最黑暗的地方，所以我才會在最初選擇你。」森鷗外說道，「百靈，你能明白我對你的期望嗎？」

「三刻構想是一道鎖鏈，我希望你也會是。」

之後的交談沒有太過漫長。

鼻尖傳來淡淡的咖啡香，那味道輕輕淺淺，卻在狹小的電梯里編織出一個密不透風的網。

我的視線掃過森鷗外的眼瞼下方，大片的青黑足以證明他的工作是如何的超過負荷。他不像是一個常理上的組織的首領，反而更像是一個被捆綁在最高處永遠無法停歇的奴隸。

我們從頂層離開，在電梯內分別。

電梯門短暫開合，只留下我一個人在狹小封閉的空間內，四面是倒映出來的模糊人影。

叮——

又是一聲。

數字按鍵上的指示燈熄滅，電梯停靠在相應的樓層。

從電梯中走出，往常井然有序的大樓此時亂成了一片，到處都是不知所措慌亂的人。

「太宰大人在哪裡？」

「Q現在是什麼情況了？他的異能力是怎麼發動的？」

「太宰大人，太宰大人誰聯繫上了？」

「到底有幾個人中了異能，我們還安全嗎？」

Q？入侵者？

我隨手攔下身旁無頭蒼蠅一樣的男人問道，「發生了什麼？誰是Q？」

被攔住的男人轉過頭眼神兇狠，在看到是誰叫住自己后眉頭舒展開來，「太好了，是您啊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