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南靈兒
靖親王李承昭在澄州的治災也並不順利。
福寬往書桌上的白玉獅子小香爐里新添了兩片寧神靜氣的百合香，又轉到主子身後輕輕垂下手，看著深陷於太師椅里的靖親王，眼裡又是心疼又是擔憂。
這到澄州才幾日啊，主子爺的下巴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這會子就算閉著眼睛，看似小憩，但瞧他那眉頭卻依舊鎖得極緊，顯見得仍是在想事情。
福寬有心想勸主子上床眯一會兒，卻張了張嘴，到底什麼也沒有說。不是他忘了鄔師爺讓他好好照顧主子的囑託，更不是怕打斷主子思緒引來責罰，而是跟著靖親王的這些年，他已然深知，有些事真是勸了也沒用，還是得解決才行。
好比主子爺這回主動來澄州救災，朝中人人皆知是個燙手山芋，連當地的官員都找各種借口離開這地，可王爺卻偏偏往火坑裡跳。這來澄州都兩天了，那澄州巡撫推說在下面縣鄉賑災，只派了府中一個師爺出面應付，分明是怕靖親王譴責其救災不力，做出一副身先士卒的模樣，實則是躲過王爺的視線偷奸耍滑。若是他賑災得力，下游的風險怎會越來越大？
門外人影一閃，福寬再不願打擾，也只得出言輕聲提醒，「王爺，高將軍來了。」
靖親王猛地睜開眼，迅速端正了坐姿，在高凌風進來時，只見靖親王又恢復了平日那副淡然模樣，讓人安心。
高凌風雖人過中年，但在每回看到這樣的年輕王爺時，總會不由自主的鬆一口氣，然後本來挺著急的事，也在心裡沉澱一下，才冷靜地說出來:「……目前最缺的仍是救災物資，沙包、糧食、藥物……每一項都缺……路已經斷了，從別處調運物資也難……離澄州最近的州郡便是中山，如果中山王能出手相助，我們的壓力會減少一大半……」
靖親王揉揉酸脹的太陽穴，高凌風只是駐紮在澄州的兵馬使，本來治水本非他的本職，但洪災到來，他非但沒有像蘇系官員那般推諉逃避，反而主動留下來，帶領軍兵將士奮勇抗災，目前是李承昭手上不可多得的能用得上的人才。
高凌風說的方案，他心裡知道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目前能救澄州之困的，只有中山，一來中山的財力雄厚，二是距離澄州最近，快馬加鞭，一日半就可以將物資運達澄州。
可中山是皇族李氏的封地，擁有高度自治權，莫說靖親王，就連皇上詔命，他們也可以不給面子。歷代中山王對大周重大事務反應都比較淡漠，這一代的實權者中山世子李永明，更是閉門發展，韜光養晦，很少踏足國門外的事務。當然，他們中山國內有事，也很少麻煩朝廷。從澄州出事以來，中山李氏就表現出一貫的淡漠，除了還願意接受姜雅琴一行進入國門外，其他所有災民都被擋在國門外。還想讓他們來救助澄州，簡直是痴心妄想。
高凌風看著靖親王緊縮的眉頭，也忍不住長嘆一口氣，他的妻兒及父母高堂已經都到了中山城外，他在朝廷上還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在中山也有親戚，可守城的侍衛就是不放行，導致一家老少也只好跟著難民一起在城外搭棚駐紮。中山連半粒粥米都未曾施捨。彷彿這一切跟他們都不相關似的。所以還是不要奢望他們能拉澄州一把了。
可是，不指望中山，還能指望誰呢？
「王爺，其實，還有一人能解目前的困境。」福寬忍不住在旁插嘴。
「別說了！」靖親王顯然知道福寬想說的是誰，毫不猶豫地制止了他。福寬只好把嘴閉上。剩下高凌風大眼瞪小眼，不明白二人所指到底是誰，王爺為何又不願提及。
沒等他弄明白過來，在門外與各級官員周旋的魏元良倒是慌慌張張跑進來了:「王爺、爺……南、南家小姐來了。」
高凌風一振，眼睛也隨之一亮，對呀！澄州的南家！自己怎麼沒想到呢。正欲開口，卻發現靖親王有些無奈，深蹙的眉毛仍未舒展。
這令高凌風微微一怔。
門外進來一位絕色女子，美艷與端莊兼具，不過是穿著件家常煙青色綉粉玉蘭襖子，可就是這樣一件顏色素淡的襖子，卻是正經的貢品，顏色極為清雅。兼之綉工精湛，那粉色的玉蘭花，還似能散發出陣陣幽香。再看她身上不過佩著一二金玉，也皆是稀罕之物。若說什麼是大家族的貴女，在這女子身上就得到極好的詮釋。
高凌風暗暗點頭，南家四朝首輔，也是澄州百年望族，這一代南老首輔致仕后，南家兩兄弟，老大在朝廷擔任吏部尚書，老二則利用家族資源從商，做得風生水起，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富商。若是南家肯出手，起碼能緩解燃眉之急，等待其他地區的支援到來。
「南靈兒拜見靖親王。」少女的聲音宛若天籟。靖親王眼裡掠過一絲倦怠，面上卻極為和善:「靈兒快快起來，幾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昔日，這小丫頭隨著老首輔在京都，沒少蹭宮裡的宴席，他還記得這小丫頭，一笑就露出兩個酒窩。
南靈兒的心也怦怦直跳，她終於再次見到靖親王，竟比當年在京都要更成熟，儼然一個十足的美男子！
他的美，不同於那些書生的丰神明潤，親切隨和。靖親王的美，是一種富有侵略性的，身為上位者的威儀。孤高清冷，卻更加令人折服。那是他與生俱來的皇家血脈里，流淌著的權勢地位才能造出的風華！就算需要仰視與臣服，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不被吸引。
作為一個過來人，就算高凌風起初不明白，可他這會子也清楚地看到了南靈兒眼中隱藏的崇拜與愛意。回想起方才王爺那份無奈，高凌風當即猜出了八九分。
作為老首輔的嫡孫女，南靈兒非常善於察言觀色，看到靖親王愁眉不展，她馬上收起小女兒態，機靈地說明來意:「……聽說王爺為了兩地洪災發愁，爺爺召集了南氏族人，命南氏一族此次為賑災出些力，王爺您不要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