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鶴唳蒹葭

第 6 章 鶴唳蒹葭

次日清晨,各域弟子被召至雋宸殿前聽訓。

長達一個月的入門集訓生活終於結束,過了今日,十幾位少年便要聽從中域安排前往各自拜入的師門正式修行。

接觸了這麼多日子,乍一分開難免有些不舍,身著各色校服的少年湊在一起,互相同對方說著離別的話。

隊伍最後跪坐著聽訓的紫衣少年恰是江澍晚,眾人面露傷感,惟他面無表情。

待到坐於上首位置的沈棠離拂衣起身離開之時,他倏然從末排位置站起身迎上去。

「仙宗大人。」

沈棠離聽到呼喚,遂停下來,眉目一派溫和:「原來是澍晚,既已拜師洛圻山,直接喚我師尊便好。」

「……」江澍晚俊朗的眉微微蹙起,最終還是道,「師尊。」

「不錯,」沈棠離露出滿意的神色,「澍晚特意上前來喚我,是有要事?」

江澍晚連忙道:「弟子有一同入山拜師的好友,名喚雲殊華,今日離別本當共敘一番,卻不知殊華他人在何處……弟子尋不到人,不免有些擔心。」

「原來是那孩子,」沈棠離頷首,朗聲道,「清塢近來有些要緊事處理,仙尊大人便先帶著雲殊華離開了,此時恐怕早已到達東域,你應當是見不到人。」

已經,已經走了?

江澍晚驚愕地張著嘴:「可,現下才不過卯時,仙尊與殊華莫不是連夜趕路離開的?」

沈棠離並未回答江澍晚的問題,只是轉過身對著身側的仙童淡淡微笑:「忽而想起那位南域弟子還不曾前來聽訓,怕是傷的有些嚴重,你帶我前去探望一番。」

「是,仙宗大人。」

沈棠離紫衣拂過,領著幾名小童離開雋宸殿,江澍晚還站在原地,心底里多了幾分惆悵。

殊華臨走時竟連個招呼都不打,想送個二人能聯絡的東西也沒能送出去。

思及此,他輕輕捏了捏袖口中藏匿的鈴蘭玉佩,幽幽嘆了口氣。

事實上,不是雲殊華不想和他道別,是根本沒法道別。

哪有凌晨三四點,最是更深露重的時候把人家從屋裡叫醒說再見的?

便是雲殊華自己也想不到,正沉沉睡在夢中之時,忽然被雋宸殿侍奉的小童一把拉起。

「小師叔快快起來,仙尊大人正在洛圻門等著您呢。」

雲殊華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青絲隨著起身的動作披散至肩頭。

「什麼事這麼急?這才幾點鐘啊。」

小童怔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小師叔,幾點鐘是何意?」

小軒窗半敞著,涼涼夜風襲入內室,瞬間將雲殊華的困意捲走。

他掀開泛著餘溫的錦被,從床上跳下來,邊套衣服邊問道:「沒事,你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辰?」

那小童見雲殊華上身精赤,白皙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之中,流暢的兩條人魚線勾勒著細瘦的腰線就這麼顯示於人前,不由得當即轉身,磕磕巴巴道:「回小師叔,現下正是丑時三刻,還望您一盞茶時間內前往洛圻門,仙尊大人恐已等候多時了。」

聽到丑時三刻四個字,雲殊華正披上衣的手一頓,挑眉道:「這個時辰起床?!你確定?」

小童背對著雲殊華連連應聲:「確是此時,清塢山來信,說是有些急事要處理,小師叔可切莫讓仙尊大人等急了啊。」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待我簡單收拾好后便前去尋我師尊。」

雲殊華的校服繁多且步驟複雜,他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又將幾本書裝在前襟與袖口中,自桌上拾起一把木梳隨意梳了兩下便奪門而出。

雖說做了三個月的遊戲NPC,怎麼說在梳洗打扮這件事上也應當有些經驗了,可扎頭髮這件事卻是怎麼做都做不順手。

迎著皎皎明月,雲殊華墨發飄散,快步向洛圻門跑去。

大約跑了三四分鐘,他終於趕到小童說的地點,遠遠瞧見景梵穿著紅蓮織紋的白袍立於門下,身邊站著一隻挺拔的丹頂仙鶴。

那仙鶴振開修長潔美的羽翅,周身似有祥雲之氣環繞,靜立在景梵身側,引著頸頗為乖巧。

雲殊華揉了揉眼睛,確信眼見為實,心中閃過驚訝之意。

原來景梵真的有仙鶴。

不及他再次看清楚,那仙鶴抖了抖身上的露水,隨即法光一閃,頃刻間便消失在眼前。

雲殊華見狀,不由得撫了撫狂跳的胸腔,強迫自己停止喘息,簡單紮好發束后對著景梵遙遙行禮。

「呼……師尊。」

正是露濃時,雲殊華迎著星辰朗月跑了一通,外衫已經有些潤濕,此時微風一掃,激得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走吧。」

景梵並未多說什麼,轉過身向著山下走去。

二人連夜行路多少有些匆忙,其中雲殊華還是半吊子修仙的水準,幸而景梵法力高強,否則怎可能在天大亮之時進入東域。

越向東北方走,雲殊華便越覺得氣溫冷了下去,想想這個時節應當是霜降前後,北方的溫度定然不及中域那般溫暖。

到了清塢山腳下,只見一座蔥蔥鬱郁高聳入雲的挺拔險峰橫亘在眼前,抬頭向上望去,花木扶疏,秋水潤澤,其勢威嚴聳峙,令人心生膽寒與敬畏。

只是,這座山要是爬到頂,怎麼說也要兩三天吧……

景梵定定地向上望了一眼,隨後淡聲開口:「徒兒在中域洛圻可學過登山的術法?」

雲殊華面上一紅,支支吾吾道:「未曾。」

景梵化出問月,隨後伸出一隻手伸向他:「將手給為師。」

……哈??

這是要帶著他上山了嗎?

雲殊華雙目睜大,心中燃起一簇好奇的火花,但面對景梵卻並不敢多問,遂乖乖地將手放到景梵的大掌上。

或許是因為之前沒有同人拉過手,指節交握之時,一種奇妙的滋味在他心底里蔓延開來。

景梵的手乾燥溫熱,指腹上有著糙礪的薄繭,想必是練劍多年使然。他手腕輕輕使力,下一瞬便將少年拉至身前,隨後緊緊握住。

雲殊華則不像景梵那般有力且能帶給人安全感,由於實在不是練劍的料,他的手指纖細,柔軟,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

原身的設定活脫脫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豢養的廢物啊。

兩個人距離極近,倘若雲殊華抬起下頜,便能瞧見景梵滾動的喉結,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清蓮香。

事實上他真這麼做了,且打量著師尊的表情,似乎極其不喜與人這樣碰觸。

景梵俊眉微斂,確實很反感這種難耐的接觸。

就連說出的話也帶著冷沉的語調:「將眼睛閉上,什麼都不要看。」

雲殊華連忙聽話地閉眼,心底里肯定道:看來景梵確實像傳聞一樣,非常討厭與人肌膚接觸。

以後一定要多多注意這點,千萬不能反覆在人家雷區里蹦迪。

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雲殊華想睜開眼看看,心裡又有點害怕,腦海中兩個想法激烈的交鋒,最後還是決定乖乖聽景梵的話,堅持將眼眸閉闔。

不知過了多久,腳下有了實感,感覺到景梵輕輕將他鬆開,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雲殊華睜開眼睛,纖長的羽睫抖了抖,細細打量著面前的景象。

一座巨大且華麗的白石浮雕玉坊佇立在眼前,上有清塢兩個大字,倘若上前仔細端詳,便能瞧見密密麻麻紛繁複雜的銘文道經鐫刻在上面。

風蝕日晒,看上去已有些年頭,但凜然的氣勢卻不減,遠遠望去仍叫人心生敬畏。

先前在中域入門修行時,雲殊華便覺得洛圻山上的許多殿宇恢宏龐大,頗有底蘊,現在來了清塢山,又覺得那些廟堂實在是不足為奇。

進入大門,庭院開闊,殿級層層鋪展,此處雕樑畫棟,古樹參天,使人油然而生莊重之感。

景梵長袖一擺,天際響起幾聲鶴鳴,他向天上沉沉望了一眼,面上瞧不出喜怒。

雲殊華乖覺地跟著景梵走,半晌,這才跟著他走到一處大殿前。

殿門外敞,兩名穿著藍蓮秀葉仙鶴白袍的少年快步走出,一齊向景梵見禮。

「仙尊大人。」

雲殊華凝眉看過去,只覺得這兩名少年看上去小上自己一兩歲,眉目三分相似,都是清秀端莊的容貌。

奇怪,景梵不是獨居在清塢山上嗎?為什麼還有兩名少年在這裡?

「仙尊大人,自三月前那場大戰以來,連接著天音石的楞嚴咒結界多有毀損,今日碑刻碎裂,恐怕古戰場有大事發生。」其中一名少年娓娓道來,很有仙風道骨之姿。

「你同驚鶴看守內殿,本座前去查看一番。」景梵淡聲道。

「是,」那名少年俯首應下,晶亮的眼睛擭到雲殊華的身影,「仙尊大人,這位是……」

「他是本座收的徒兒。」

說完這句話,景梵已掀簾進了內殿,大殿之中惟餘三個少年。

雲殊華對著兩名少年微微欠身行禮,說道:「我叫雲殊華,南域澧城人。」

「雲公子不必多禮,我與驚鶴哥哥都是玉墟殿的侍童,你叫我風鶴便好。」

驚鶴頷首,也同雲殊華致意。

「清塢山這麼多年,總算是來了新人,公子定是非常討仙尊大人的歡心才能登頂清塢山做他的關門弟子。」

聽了驚鶴的話,雲殊華想到之前和景梵所有的交流幾乎都是以他拂袖而去收尾,於是和善地笑了笑。

他二人確定景梵有歡心這個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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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冷戾師尊的心尖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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