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作畫
儘管只是簡單繪了幾筆臉部的輪廓,也依稀能瞧出畫上之人的五官極其清俊。
劍眉星目的少年,轉頭回眸,青絲傾斜,這般情景,赫然是夏徽音今日第一眼見到顧錦嘉時的模樣。
意識到自己所畫之人是顧錦嘉時,夏徽音畫筆一頓,本是意欲用來細細勾勒線條的筆尖止不住的下壓,在畫紙上留下一大團濃黑的墨跡。
她凝眸看著畫中人的雙眼,彷彿真的透過畫看到了他深邃的眼眸,不由讓她憶起了今日的場景。
顧錦嘉握著她的手腕,雙眸直直盯著自己說話時,眸中盡顯認真,她毫不懷疑,他會做到他說的一切。
她不收,他就會一直送。
那時的她,完全相信他會說到做到,可那又如何,她並不想順了他的意。
本想晾著匣子在外面,他興許會識趣的過來自己拿走,誰知,今日會下雨,而匣子,也陰差陽錯的被自家哥哥抱了進來。
這時,匣子已經到了她手裡,事已成定局,倒也沒有了再退回去的必要。
想到這,夏徽音的目光在畫中人的輪廓上多停頓了幾息后,便直接揚手將畫紙掀了起來,揉成一團丟至一邊。
被揉成團的畫紙軲轆軲轆滾遠,夏徽音望著滾遠的畫紙,心情莫名順暢了幾分,似乎某個煩人的存在也隨著畫紙一同滾遠了一般。
一直候在夏徽音身後的春喜,自是目睹了一切起因過程,但這次的她明顯學聰明了,默默斂眉低頭,對此情此景一言不發。
夏徽音丟開畫紙,心情暢快幾分,很快又重新伏案作畫,作畫之初,想起許久未見的小白,心神一動,便提筆著手開始畫起了小白。
這邊,春夏剛把匣子收好,準備回到夏徽音身邊伺候,快要走到她身邊時,腳下卻踢到了一團畫紙。
她退後一步,望著腳下的畫紙,朝春喜投去詢問的目光,這是什麼情況?
春夏不解,在她印象里,小姐作畫時,鮮少像這般丟過畫紙。
春喜對上春夏的視線,無奈搖頭,伸手指了指窗外,隱喻顧錦嘉。
春夏沒看懂春喜的意思,但她也不糾結,直接蹲下身,疑惑的撿起畫紙,仔細打開。
看到畫中人的樣貌之時,不禁愣在當場。
畫里的人,分明是顧公子。
小姐她……
不知聯想到了什麼,春夏的表情經過幾番變化,最後歸於平靜,她重新揉起畫紙,打算丟到竹婁里。
只是,她剛將畫紙揉成團,還未丟出去,便被夏徽音叫住了。
「春夏,把你手上的那團畫紙拿過來給我。」夏徽音出聲,她看著春夏手上握著的那團畫紙,臉色不是很好。
「是。」春夏吶吶應聲,走上前把畫紙放到了書案上。
夏徽音把成團的畫紙打開,看見畫中人的眉眼后,兩指輕捏,直接將畫紙撕成了兩半。
她抬首看向緊閉的窗戶,一手將撕碎的畫紙重新揉成一團之後,幾步走到窗前,她打開窗,素白的縴手一揚,畫紙便直接滾進了雨水裡,漸漸被雨水浸濕。
夏徽音最後望了一眼淅淅瀝瀝的雨滴,便將窗戶重新關緊了。
因而,也看不到在她關窗之後,有一道黑影在她窗前一閃而過,帶走了她丟出去的那團畫紙,神形鬼魅,來去無蹤。
與此同時,顧府白岑院。
剛剛出現在夏徽音窗前的黑影來到顧錦嘉所在的白岑院。
只見他走到顧錦嘉屋門前,屈指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主子,顧七有事求見。」
「進。」
顧七推門進屋,尋到顧錦嘉所在後,疾步走了過去。
他從袖裡拿出剛剛在夏徽音窗外撿到的畫紙,雙手遞給顧錦嘉,垂頭恭敬道,「這紙團,是屬下剛才在夏小姐窗外撿到的。」
「紙團是夏小姐親手丟出來的,屬下撿起后,粗略打開看了一眼,若是猜測無誤,畫中之人應該是主子您。」
顧錦嘉聽到顧七所說時,眉毛一揚,驚訝不已。
「當真?」他道。
顧錦嘉臉上的驚訝之色一縱即逝,他接過被□□的破碎的畫紙,對顧七道,「你先退下吧,若有情況,再及時前來稟報。」
「是,屬下告退。」顧七領命告退,離開了白岑院。
顧七是顧錦嘉前段時間才安插在青霜院附近的人,主要觀察青霜院和夏徽音的情況,然後再一一稟報給顧錦嘉。
屋內,顧錦嘉身著黑色寢衣,鬢髮微濕,許是剛沐浴完畢的原因,身上還縈繞著几絲潮氣,而滿頭的青絲也未束起,只盡數鋪散在背後。
他拿著既潮濕又破碎的畫紙走到書案前,他將畫紙放到案上,又特意去點燃了幾盞油燈,一時間,屋內燈光更亮,足以把屋內情況一覽無餘,更別提這幾盞燈全被顧錦嘉聚到了書案附近,光亮更足。
待到油燈弄好后,顧錦嘉才坐到書案前,小心翼翼的打開案上的紙團。
一打開,就察覺了不對勁。
畫,被撕過了。
得到這一個認知的顧錦嘉,心中沉了幾分,他面色沉沉的打開完整的紙團,只不過,因為紙團被雨水浸泡過,他在打開的過程中,難免會扯爛幾角畫紙。
只不過,每次一扯爛,都會被顧錦嘉就著潮濕的水跡重新穩住畫紙的位置。
每個過程,每個動作,均是小心翼翼,足以見得顧錦嘉對這團畫紙的重視。
好在沒用多久,他也終於順利的打開了整個紙團,他盯著被撕成兩半的畫紙,表情凝固了一瞬,心緒複雜,神情低落。
他神色複雜的拼接好畫紙,呈現出畫作最原本的模樣。
畫里的人,真的是他。
她把他畫的極好。
顧錦嘉伸手觸上畫中的自己,原本陰沉的面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歡喜。
他右手的手指貼在畫紙上,順著畫紙上的每一個眉眼,而同時,他也忍不住抬起左手,用手指描摹起自己的眉眼,並在心中暗自與畫紙上的自己比較起眉眼來。
顧錦嘉想,總感覺畫上的自己,比真人要好看一些。
或許,她眼中的自己便是這樣的嗎?
若是如他所想,那自己在她眼中,好像也並沒有那麼差。
顧錦嘉想著,手指便觸到了畫紙上的那一團烏黑的墨跡。
他的視線在這團墨跡上停留許久,食指輕動,點了幾下未乾透的墨團,沾了一指的墨水。
他收回食指,舉至眼前看了一會兒,眸色深邃,他抬起拇指輕輕壓上食指處的墨跡,輾轉輕抿。
她此次作畫之時,心緒煩亂,又與自己有關。
看來,她對自己,也並非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