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妙計強留客
「吁!」袁熙勒住了馬韁繩,回首道:「元才有話只管講,愚兄必當儘力相助!」
高幹拱手道:「二表兄胸懷坦蕩,成全了小弟與甄洛的好事,感激的話小弟已無需再說,只是小弟此去益州蜀郡,山高水遠,盜賊蜂起,再加上帶有女眷,必定要面對諸多困難,而小弟身邊只有三百親兵可用,實力略顯單薄,因此請求二表兄派些人手,助小弟一臂之力。」
袁熙聞言,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某道是何大事?此事簡單得很兒,愚兄麾下這三百親衛,元才你可盡情挑選!」
「二表兄就是爽快,既然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高幹說著,忽地用手一指張南與焦觸二人,微微一笑道:「二表兄,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您的三百親衛小弟一個都不要,只要張、焦二位校尉即可。」
高幹此言一出,場中眾人皆是吃驚不小,沒有人能想到高幹竟然提出了這麼一個過分的要求。
畢竟,張南與焦觸兩人乃是袁熙的左膀右臂,一刻都不能離開,袁熙如何會捨得給了高幹?
當所有人都認為袁熙會斷然拒絕高幹的無理要求之時,袁熙卻一咬牙,把臉轉向了張南、焦觸:「元才弟正值用人之際,你們兩個還是跟他去吧,如果安然到了蜀郡,就捎封書信回來,免得本公子心中挂念。」
袁熙說著,鼻子竟然莫名的酸楚起來。張南和焦觸在他身邊多年,從來沒有得到過他哪怕一句的讚許,可是分別在即,袁熙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這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袁熙,那種恨起來拼他一個你死我活,情投意合之際又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別人的豪爽漢子。
張南、焦觸聞言,皆是一愣,焦觸低著頭沒有吭聲,張南卻大聲問道:「二公子,您這是要屬下降了高幹嗎?」
袁熙怒聲道:「胡說!元才是本公子的兄弟,是不分什麼彼此的!你們兄弟兩個跟著他,與在本公子身邊沒有什麼區別!」
張南硬起脖子道:「什麼不分彼此的兄弟?如果真的是那樣,高幹為何要搶了您的女人?」
「放肆!」袁熙怒不可遏,一鞭子抽在了張南的臉上,斬釘截鐵道:「張南,莫非你連本公子的話也不聽了嗎?」
張南也不躲閃,只是高昂著頭,脫口道:「二公子,屬下願與公子同進退,絕不獨活!」
袁熙心頭一陣感動,甚至連眼圈也紅了起來:「張南,本公子知道你忠心耿耿,可是你更要為元才著想,他們此去蜀郡,關山萬里,正是借用你與焦觸二人之力的時候!況且,元才的謀略、武功皆在某之上,你們跟著他,未必不能搏一個好前程!」
「這?」張南心如刀絞,斟酌良久,方才抱拳道:「屬下知道二公子向來言出必踐,話既然說到了這個份上,勢必難以收回,屬下只好從命了。」
「好!拿得起,放得下,方是大丈夫所為,這樣才不枉本公子的多年教導!」袁熙說著,忽地轉過身去,沖著
高幹興高采烈道:「元才,愚兄就把張南和焦觸交給你了,相信以兄弟的為人,也虧待不了他們兩個。不過,兄弟的兵力還是不足,愚兄索xìng好事做到底,再送給你二百親衛,湊足五百一部之數,也便於指揮。」
「二表兄,我?」連高幹自己都沒有想到,袁熙非但送給了他兩員愛將,而且連親衛也給了他大半。
「你什麼你?元才,此番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婆婆媽媽的,便不是俺袁熙的兄弟!」袁熙說完,理也不理高幹,帶著韓猛與剩餘的一百親兵呼嘯而去。
「元才,弟妹,等天下大定時,愚兄一定到蜀郡做客,到時候,你們小兩口一定要陪我喝他娘一個痛快!」等風中傳來袁熙這句話時,天已經大亮了,卻越發冷了起來。
高幹獃獃地望著袁熙遠去的背影,只有在心底默默念叨:「二表兄,多多保重!」也真是世事難料,本來是分外眼紅的仇敵,卻在誤打誤撞之後,成了肝膽相照的朋友,這樣極富戲劇xìng的事情,縱然是擁有先知先覺的高幹也是萬萬沒想到的。
高幹就那麼獃獃地站著,站了好久。
依稀耳邊傳來了甄好的聲音:「我一直以為袁二公子是個不解風情的莽夫,而我家姑爺卻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誰知到了現在一看,姑爺卻被袁二公子比了下去,小姐,我要是你,說不定會後悔跟了姑爺的。」
「臭丫頭,說什麼呢?小心我撕爛你的嘴!」甄洛嚇唬了甄好一下,卻是吐氣揚聲道:「小丫頭,可惜你不是我。你家姑爺絕對沒有你看到的這樣不堪!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變得這樣貪得無厭,但我相信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知我者,甄洛也!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夫復何求!」高幹心中感觸萬千,雖然他與甄洛相識不久,但是甄洛竟然像他後世的老婆張櫻一樣信任他,這就難得可貴了。
其實,高幹之所以厚著臉皮向袁熙討要張南、焦觸二人,並不是想藉機壯大自己的實力,而是另有苦衷。
雖然張、焦二人非是泛泛之輩,但是比起夏昭、鄧升來,在大局觀上還是稍遜一籌的。更重要的是,大約七、八年之後,曹cāo攜官渡、倉亭大戰的餘威,揮軍冀州,袁尚與袁熙的聯軍由於張南與焦觸的突然變節,一敗塗地,不得不逃向了遼東,從而被公孫康壞了大好xìng命。
高幹就是想試一試,看沒有了張南與焦觸這兩個叛將,袁熙的命運能否發生一些改變?儘管,做曹cāo的對手,能生存下來的機會相當渺小,但是高幹相信,他這雙蝴蝶的翅膀,說不定已經扇動了歷史的車輪。
可是,這些不能給任何人聽的東西只能埋在肚子里,讓他慢慢消化掉,最好是連渣都不剩。這就是重生者的苦逼之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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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高幹rì夜兼程趕往兗州之時,兗州昌邑的州衙之內,燈光如豆,清容俊貌、骨奇風高的荀彧正在批閱公文。自從曹cāo引軍討伐徐州陶謙之後,兗州的大小公務都壓到了這個年輕人的肩上。
就在這時,忽聽心腹來報:「四公子從鄴城來信了!」
聽到是四兄荀諶來信了,荀彧俊美的臉上倦容頓消,讓人把信送了進來,打開一看,不由搖頭苦笑道:「四哥不知彧這幾rì僅僅睡了幾個時辰嗎?還給彧找麻煩。」
話雖然如此說,但是荀諶相托之事還是不能應付了事的。
荀彧覺得此事關係著潁川荀氏與陳留高氏,自己還不能直接出頭,他尋思了一會兒,當即休書一封,喚了一個心腹家人道:「速將此書連夜送往東郡濮陽,親手交與夏侯元讓將軍,不得有誤。」
「喏!」那將人領命而去。
東郡太守夏侯惇接到荀彧的四百里加急之後,覺得要想在不得罪高幹的情況下將其留在濮陽,還真是一件傷腦筋的事。恰逢壽張令程立人在濮陽,夏侯惇便求計於程立。
程立道:「將軍麾下有一位軍司馬典韋,乃陳留人氏,與高幹乃是同鄉,據說此人擅長六博之術,與高幹正是對手,他們兩個一旦對弈起來,滯留個十天半月應該不是難事。」
夏侯惇一聽,大喜道:「仲德先生真乃妙計也!」
遂令軍司馬典韋依計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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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郡的郡治濮陽,就整個兗州來說,也是屈指可數的大城,甚至不在州治昌邑之下。
東大街號稱是濮陽縣博戲者的樂園,這裡有大大小小數十家博戲社,但是規模最大、設施最豪華、人氣最旺的博戲社就要數田氏博戲社了。
田氏博戲社的東主就是濮陽田氏的家主田地,田氏出了這麼一個人傑之後,短短數年便成了首屈一指的巨富,幾乎手握著大半個濮陽城的銀號、酒樓、青樓、賭場、布莊,故有「田半城」之說。只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錢糧的半數還握在中山甄家的手中。田地心中雖然不爽,但礙於甄家背後的靠山是袁紹,也只能是隱而不發罷了。
有漢以來,賭博盛行,上至天子貴族,下至市井庶民,無人不好這一口。雖然陸續有禁止賭博的律法頒布,而且大有越來越嚴的趨勢,但是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執法者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居多。兩漢時,人們皆稱賭博為博戲,不一定只是賭錢,也可以賭酒,還可以賭一切你想賭的東西。
前漢景帝為太子時,與吳太子博戲賭酒,因為爭奪棋路而發生了衝突,景帝一怒之下,竟然舉起棋盤當場將吳太子砸死,而吳太子的父親就是吳王劉濞,他之所以發動七國之亂大概與此不無關係。本朝的恆帝年間的跋扈將軍梁冀也是博戲的超級愛好者,竟然在政事之餘,寫了一本《彈棋經》,而這彈棋也是當時盛行的一種博戲,類似於蹴鞠的遊戲。當時博戲之盛由此可見一斑。
雖說漢末流行的博戲方法不少,像塞棋、彈棋、鬥雞、走馬、走狗等等,但是最為風靡鄉中的博戲莫過於六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