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3章
懷裡睡的香甜的小糰子顯然沒有受到她的影響，砸吧了下小嘴，無意識溢出了幾句細碎的咕噥聲。
小小的糰子身上本就帶著一股奶香，喝完羊奶后，那奶香似乎更為濃郁了一些，充斥了整個后廚。
齊燕低頭在小糰子身上嗅了一口，軟軟甜甜的奶香，彷彿能拂去人心頭的煩心事，連心情都跟著變得柔軟起來。
齊燕輕輕逗弄了下小糰子的下巴，看著他安靜乖巧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念道：「你以後也要像這樣乖乖的，不要再給爹爹添麻煩了，知道嗎。」
回應她的只有淺淺的呼嚕聲。
灶里剛熄的火還散著一些餘溫，齊燕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自己愛潔的小性子，抱著小糰子依著灶旁的角落坐了下來。
空氣溫暖祥和，緊鎖的門隔絕了外面所有風雪。
不知過了多久，齊燕聽見有人在大聲喊她。
齊燕從夢魘中驚醒，剛睜眼便看到門外立著一道身影，邊喊著她邊不時敲門。
是爹爹。
齊燕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下來，站起身拍走身上的灰塵后，才快步走過去打開大門。
門后露出李岳落滿風霜的臉，眉眼透著濃濃的疲倦，即使想掩藏都藏不了。齊燕發現了，皺眉擔憂地喚道：「爹，您沒事吧？」
「爹不要緊，官兵已經走了，燕兒做的很好呢。」李岳淺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聲音輕得好似能被寒風颳走。
齊燕心又提了起來，太多想問的話了，她卻抿抿唇，沒有追問下去。
爹爹不想說，她便不去戳他的心坎。
「佑兒也很乖呢。」李岳看到齊燕懷中打著小呼嚕的糰子，笑著抱了起來。
孩子的面色較之前紅潤了許多，偶爾吧唧一下嘴巴，眉眼又乖又軟，看著便奶里奶氣，惹人喜愛的緊。而嚴寒的天氣並沒有侵蝕到脆弱的小傢伙，身上都是暖暖的，更是叫人抱在懷裡就捨不得鬆手。
看得出來，小傢伙被齊燕照顧的很好。
李岳小心將孩子裹到自己襖下，又彎腰替齊燕擦去她臉上不知何時染上的灰燼，溫聲笑道：「燕兒辛苦了，來，我們回屋。」
齊燕搖搖頭，接著點點頭，主動牽起李岳的手，一大一小的背影穿行在漸大的風雪中。
大雪壓廊，屋門前早上才掃走的積雪，這會兒又堆積了起來。
齊燕怕李岳進出會摔倒，便想叫楚伯把積雪掃去。
李岳卻細聲道：「不必喊了，我讓楚伯回老家了。」
齊燕征愣，有些不明白地看著他。
楚伯是齊府的老管家了，是李岳出嫁時便帶在身邊的，在齊家十幾年，早已跟她們是一家人了。
別的家僕差遣了無關要緊，可楚伯是她們都信得過的人，為何…
李岳看到齊燕面露茫然，點了點她的額頭，說道：「楚伯已是一把年紀了，你還想楚伯伺候我們到晚年不成。」
話雖是這樣說，可李岳將楚伯都差走了，日後身邊可就沒有人照料了。
齊燕想了想，挺起了胸脯，認真道：「爹爹，那日後就由我來照顧您。」
李岳笑著道：「傻燕兒，爹爹有手有腳，不需要人照顧，你呀，好好上學，平平安安的，便是對爹爹最好的照顧了。」
齊燕發現她爹爹在說到平平安安時，呼吸滯了一下，語氣明顯重了幾分。
爹爹面上不顯，可許家的事，終是他心中一根永遠磨不平的刺。
齊燕看著前方不知名的飛雪，答應李岳：「我們都會平平安安的。」
…
連著幾日長安城內一片風聲鶴唳，小糰子喝了幾日的羊奶，終於等到情勢不那麼緊張，李岳才為小糰子找到一名乳父。
每日乳父提供奶水裝在瓶里，到後街的小巷處，齊燕戴著斗笠出現，一手交錢一手拿奶。
乳父雖然不滿這如同做賊一般的生意，奈何人家出手大方銀兩足，那點不樂意便拋得煙消雲散了。
揣著奶汁，齊燕熟練走進隱秘的小巷，挑沒什麼人的偏僻道子饒著走，約莫一個時辰後來到齊家後門，左右看了沒人注意著她，她才敢開門進去。
差遣了家僕后整個府里便剩李岳她和小糰子，別院里空空落落，少了几絲人氣，看著過於清冷了。
齊燕倒是沒去注意這些，一想到小糰子醒時用那雙亮晶晶的黑眼珠看著她吱呀叫，便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到了屋外，齊燕解開斗笠拂去身上的風雪后才推門進去。
屋裡燃著竹絲炭，暖融融的，齊燕凍得失去知覺的四肢很快便回暖了。將斗笠擱在掛台上，齊燕放輕腳步走過去。
李岳倚著床頭小憩，即使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也緊蹙著。
小糰子時常半夜醒來鬧奶喝，喝完又眨著眼睛不睡了，本就夢魘纏身連著幾天沒睡好的李岳，被折騰的雪上加霜，眼瞼下的青色濃重的讓人心憂。
齊燕抿著唇，始終還是沒有想通李岳為何要將楚伯也遣走。楚伯曾跟她說過，爹爹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沒有孩子，早就把爹爹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了。楚伯他是想陪著爹爹的。
她只是向學院告了幾天的假，才能整天看著小糰子。等她要上學時，不能時刻待在家裡，那會又該如何照顧他們呢？
齊燕忍不住苦惱，這時躺在床上的小糰子又撲騰了起來，齊燕不想驚擾李岳休息，連忙過去把小糰子抱起來走到別處。
「啊呀呀！」小糰子被人抱著，好動的小身子才停了下來，被裹著只露出一張軟乎乎的肉臉咯咯地朝她笑，純真無邪。
這不是小糰子第一次對她笑，可齊燕的心裡還是像被小貓咪撓了一下，酥酥痒痒的，一種很奇怪但她又不排斥的感覺涌了上來。
齊燕不知道這種奇異的感覺叫被萌化，被這種感覺促使著，她心痒痒地伸出手，輕戳著小糰子臉上的軟肉。
小糰子啊嗚了一下，大眼睛閃閃發亮，開心地揚著小胳膊跟她的手玩捉迷藏。
齊燕唇邊彎起笑，故意逗他，每次當那隻小肥手要抓住她時，她便移到另一邊繼續戳他。
小糰子開始還咯咯笑個不停，來回幾次小胖手都抓了個空后，小糰子便不高興了，愣愣的委屈地看著她，緊接著小嘴一癟，嗷著嗓子就要哭出來。
「給你。」齊燕抓著時機，在小糰子哭出聲來前將自己的手塞到他的肉手上。
「嗷！」小糰子頓時笑了起來，鼻子里隨著他的笑冒出了一個小泡泡，然後啵的一下破了開來。
「啊呀！」
小糰子被自己的鼻涕泡嚇得圓滾滾的小身子抖了抖，大眼睛慢慢地眨了眨，傻傻地看向齊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噗嗤。
齊燕沒有憋住，笑出聲來。
真是傻的不得了。
輕微的響動驚醒了淺眠的李岳，他醒來后發現孩子不在床上，下意識看向窗戶，果然看見齊燕抱著小糰子在玩鬧。
李岳安靜地看了半響，眼裡是一片柔色。
抱孩子回來那天，他就已經決定將佑兒養在膝下，若是有人問起，便說是遠房親戚家的孩子寄養過來，再將年齡虛報一歲，只要不被人瞧見，應是沒問題的。
那日他還對燕兒說：「日後佑兒便等同於是你的親弟弟，你比他年長，凡事該寵著他，讓著他些。」
此前他還在擔心，燕兒是齊家獨出，忽然多出一個孩子分走大人們的寵愛，會不會心中生出一些不滿來。
可讓他意外的是，燕兒不但沒有排斥孩子，還把他的話記在了心裡。
那眼裡實實在在的寵溺和喜歡，恐怕燕兒自己都沒發現吧。
李岳垂眸逝去淚花，神色恢復如常后，柔聲喚那玩得不亦樂乎的兩人：「燕兒，佑兒。」
齊燕還沒應呢，懷裡攥著她手指捏著玩的小糰子就先歡樂地叫了起來：「呀呀！」
像是在回應李岳，聽到聲音后小身子也開始撲騰了起來，費力地扭頭想看那邊。
小糰子出生后李岳便常去探望他，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這段時間裡小糰子顯然更喜歡李岳了。
齊燕輕輕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方才還和她玩得咯吱傻笑，轉眼就要李岳抱不要她了。
雖是這樣想著，齊燕還是抱著小糰子走到李岳身旁。
小糰子朝李岳伸出兩條胳膊，扁著嘴要抱抱。
李岳心軟的一塌糊塗，抱住小傢伙輕輕地搖晃，小糰子眯著大眼睛，舒服地趴在他的肩頭上咂嘴，臉頰壓得肉嘟嘟的。
齊燕認真觀察李岳的手勢和動作，盡量地學習。因為她抱的姿勢總是不對，小糰子在她懷裡感到不舒服，所以才經常亂扭亂動。
等她會抱了，小糰子也會趴在她身上露出這麼可愛滿足的表情。
齊燕走神想著，耳邊便聽李岳輕聲道：「燕兒，你明日起便回學堂上學罷，告假幾日，再落後可就趕不上了。」
齊燕也有這樣的打算，點頭道：「我知道的爹爹。」
雖然和沒有溫度繁冗的書相比，香甜軟糯的小糰子更讓她留戀不舍。可齊燕腦子清醒的知道，她得出人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