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4章
雪紛紛揚揚下了半月，最近才逐漸有了放晴的兆頭。
今天夫子置下的作業多，齊燕從學府回家后，跟李岳打了聲招呼，捏了捏小糰子的軟肉，便匆匆回到自己房中認真寫作業。
不多時，書房門發出吱呀的響動，李岳抱著小糰子，臉色有些無奈地出現。
「爹爹，怎麼了？」齊燕從書中抬起頭看過去，目露疑惑。李岳較為注重她的學業，只要她待在書房裡一刻，便是天塌下來也不準別人擾了她，也很少在這個時候尋自己。
「這孩子不見你便吵著哭，怎麼都哄不好。」李岳無奈極了，走到書桌旁，懷裡的小糰子扭脖子看到齊燕，胖嘟嘟的小臉上才咯咯露出笑。
他費力朝著齊燕的方向出伸出胳膊，小胖手一抓一抓的，還紅腫著的眼睛水光瀲灧，亮晶晶的期待般地看著她，嘴裡呀呀叫喚。
齊燕剎那間心都化成了一團，只覺得胸腔處又暖又熱，手中的筆不知何時掉落在地，她來不及撿，伸手將小糰子接了過來。
小糰子一到她懷中，就抓住她的手指，咯咯直笑，笑聲清脆的很。
「想來你這段時間下堂回家后都會和他玩，今日沒有陪他，這才吵鬧了起來。」李岳看到兩個孩子相處融洽，欣慰是欣慰的，可顧及到女兒的功課，李岳愁得有些笑不出來。
「沒事的爹爹，把佑兒放進搖車裡，我可以看著他，不會影響我的作業。」齊燕覺得自己沒辦法拒絕小糰子殷盼的水靈靈的大眼睛。
李岳沉吟下來，看著小糰子懵然純粹的幼臉，實在是拿他沒辦法，只得答應道：「若是照顧不來便交給爹爹，不要逞著，知道嗎。」
「嗯。」齊燕點頭。
李岳把自己屋中的搖車推了過來，安置在書桌旁邊，齊燕一伸手便能觸碰到小糰子。
李岳無奈地點了點小糰子白皙的額頭，跟他說乖一些，姐姐在做功課，後面又怕自己在這裡更會擾到女兒，交代一番后適才走出書房。
齊燕以為小糰子會待不住鬧騰，卻沒想到他今天分外的乖，小胖手攥著她的指尖，靜靜的躺在搖車裡。
但只要她抽出手，小糰子就會叫喚起來。齊燕便用左手逗他，右手執筆寫功課，落筆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些。
除了炭盆偶爾發出噼啪的細微響聲，和小糰子時不時的啊呀叫奶綿綿的聲音外，書房意外的溫馨安靜。
李岳放心不下在外等了片刻，確保沒有出現問題后，他才安下心，回到自己屋中披上外衣，又到后廚拿了竹籃挽在臂彎上，這才出門去。
天空難得放晴，不少人都趁著這個機會出家門走動走動，舒展筋骨。
隔壁家的郎君恰好也挎著籃子出門，瞧見李岳，先是一愣，想當做沒看見，可轉眼一想他都被瞧見了，若招呼也不打便離去，日後有什麼事要拜託他家的大夫妻主，走動也不方便。
這樣想著，他臉上盛起笑，上前招呼道：「齊家夫郎，你也去買菜啊。」
李岳淺笑著點頭回應：「趁著雪晴，準備多置一些蔬肉。」
那郎君瞟了他好幾眼，忍不住狐疑道：「怎麼不讓你家的家僕去，還要你親自出門。」
李岳不由地緊了緊竹籃，唇邊的笑意淡了些，「窩在家中好些時日了，正好出來走走，便當散心了。」
那郎君唏噓地噤聲，想來是許家那樁慘案叫他心情不好，這才要散心呢。
李岳像是應他所想，腳下步子走的快了些，抿著唇，那淺淡的笑意也拂去了。
那郎君沒想到自己不經意觸了李岳的心頭刺，怕他對自己有成見，連忙跟上去和他並肩走在一起，隨口扯開話題。
「對了，這幾日夜裡總是聽到小孩的哭叫聲，像是從你家傳來的。」
李岳心頭一驚，呼吸都亂了幾分，見那郎君看過來，他忙定下心，想起之前便擬好的說辭。
「前段時間遠方親戚家送來了一個孩子，孩子出生不久他爹便病死了，他娘忙於生計，怕照顧不周，便寄養了過來。那孩子剛沒了爹又不見娘，整日哭鬧，沒想到吵到了你家去，回去我便好好管教他。」
那郎君沒想到是這樣的緣由，同為人父的憐愛之心浮了起來，勸道：「只是我半夜醒來喝水才聽見幾聲哭聲，吵不著我們，那是個可憐的孩子，倒不必太過嚴厲了才是…」
「是啊，是個可憐的孩子。」李岳呢喃道，閉了閉眼。
「不知那孩子多大了，叫什麼名字？剛離開家想來還不適的很，我有空帶我家六兒過去探望探望。」那郎君頗有興緻地說道，心中儼然有了幾分掂量。
雖然他妻主告訴他最好別和齊家過於往來，但那齊家家主可是長安城出了名的大夫，假若日後生了病痛了，還是得靠齊家那位，能趁這個機會和他們緊緊關係豈不是比干看著什麼都不做好得多？
再說了，許家被滅門，剛開始那會兒不是人人都傳齊家也會遭連累，日子不好過。可他瞧著，還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人家日子依舊過得滋潤，身上的衣裳還是上乘的軟線織。
那郎君心裡打著如意算盤，沒曾想自己的神色都被李岳看的一乾二淨。他沒說話，抬腳走了。
「欸，齊家夫郎，等等我…」那郎君回過神，諂笑著跟上去。
…
齊燕做完了功課，抬頭看向窗外放晴的天，雖然天色看著還有些濛霧，但卻是這段日子來天氣最好的一次了。
小糰子也整日悶在燃著炭的屋中，沒有出去透過氣吧。
齊燕來到搖車旁，對上小糰子潤澤黑亮的大眼睛，捏了捏他胳膊的軟肉，輕笑問道：「想不想出去看雪呀？」
「呀！」小糰子盯著她咧著小嘴傻笑，跟著生脆地叫了一聲，口水都流了出來。
「想去？」齊燕無奈，從袖子里取出手帕，耐心地擦拭掉他流的滿下巴都是的水漬，折好后又塞回袖中。
自從開始照顧小糰子，齊燕身上就常備有一條男子才習慣帶有的手帕，用來擦他那好似流不盡的口水。有一次她在學苑裡手帕不小心掉了出來，還被人嘲諷沒有女子氣概。
齊燕當時笑了笑沒說話，心裡卻在想，如果要在女子氣概和軟軟的香香的小糰子身上做出選擇的話，那她選擇不要所謂的女子氣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