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7 章 赤井先生來訪
秋天就要來了。我站在闊大的落地窗前,一邊喝茶,一邊望著遠處翻湧不止的海面。
成群的海鷗在藍天與大海間飛舞,彷彿是水天的分界線,幾艘貨輪在很遙遠的地方若隱若現,汽笛聲被海浪的呼嘯吞噬,我像是在看著一副逼真的風景畫。
大門半敞著,與露台相通的那扇窗子也開著,因此馬達聲很快便傳入我耳中。我側著身子向外張望,看見一輛紅色雪弗蘭緩緩駛入我家別墅的停車區。
我連忙放下喝了一半的茶,從玄關的衣帽架抓過一件帶絨的棕色短外套披上,在門口迎接赤井先生。
他和一年前比沒什麼變化,依舊酷愛布質夾克和深色針織帽,面容英俊、肩膀寬闊、雙腿修長,站在車門旁很有大片男主的風範。
我朝他揮揮手,帶著難掩的興奮。
他的到來,總意味著刺激。我已經平淡了整整一年,體內的不安分因子在躍躍欲試。
他朝我笑笑,笑容比以前溫和了一丟丟(也可能是太久未見的錯覺),邁開大步走過來。
「風景不錯。」他來到我跟前說道,扭頭往海面掃了一眼。
「嗯,我對這個房子一見鍾情。」我挺著胸脯自豪地說,這可是我名下的房產,從某種意義上講,安室算是倒插門。
我選擇性地忽略了購房款來自安室生父的事實。
我請他進屋,去廚房把早就煮好的咖啡倒在兩個杯子里端出來,純黑的給他,加了牛奶的是我自己的。
他在面朝大海的那張沙發上坐下,我端坐在他對面,努力保持著女主人的穩重姿態。
他自如地環顧客廳,從神態中看得出他對房子的裝飾還挺滿意。
以他的推理能力,顯然已經判斷出兩個孩子都不在家,安室自然也不在,否則我不會貿然同意他過來。
雖然一切都已解決,可兩人之間依舊瀰漫著一點就著的火藥味,尤其當被抓獲的黑衣核心組織成員被FBI押往美國,日本公安並未爭過,他對那些境外勢力的厭惡便更上一層樓。
FBI在日本雖沒有執法權,但它的背後是美國,是整個日本都不敢違背的霸道的掌控者。
組織覆滅后,赤井先生回美國呆了半年,一是為了後續的審訊、清算,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有獲得赤井務武的信息,必須繼續打探。
我不止一次不地道地想,他和安室可以創建一個綜藝節目,名字就叫「爸爸到底死哪了」,肯定火爆。
幾天前他說他回日本了,想和我見個面,讓我選個合適的時間,我明白他所謂的「合適」的含義:環境安靜、能喝上黑咖啡、沒有安室。
我們寒暄了一會兒,按理說,他不是個會和人噓寒問暖的人,可能是我看上去太有居家氣質了,他破天荒地問了我最近過得怎麼樣,兩個孩子如何,短期內有什麼打算。
他確實變得比以前更有煙火氣,不那麼飄渺、倨傲、難以接近了。
我一一回答,十幾分鐘后,我們之間因為長時間未見而萌生出的生疏感一層層瓦解、碎裂,我們很快隨意起來,就像昨天還一起合作過那樣。
他在衣服口袋裡翻了一下,但馬上就抽出了手。
「沒事,可以抽煙,兩個活寶都沒在家。」我體貼地說。
他笑著搖搖頭:「我可不想給你添麻煩,有的人鼻子比警犬還靈敏。」
我把嘴一撇:「這個你不用管,你是我的客人,就算他回來你也可以當面抽煙、翹二郎腿,他得聽我的。」
我義憤填膺,大有這個家我說了算的架勢。
他不大相信似的輕輕哼了一聲,掏出煙盒和打火機,徐徐點燃。
「那個……」我忽然想問個問題,「赤井先生,您和朱蒂,有複合的打算嗎?」
香煙在他牙齒間摹地明滅了一下,他表情一滯,過了好幾秒才似笑非笑地凝視著我,道:「我不知道,但應該不會了。我們已經錯過了。」
他從來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在感情方面不存在模稜兩可。
我翕動嘴唇,還想繼續問,他卻毒舌地反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你上司和老公的關係?就這麼一直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下去嗎?」
我立刻語噎。
他吐出淡藍煙圈:「夏目,跟我回一趟美國吧,麥克格雷先生有麻煩了。」
我悚然一驚,瞪大了眼睛。
就在這時,極富有戲劇性地,熟悉的馬達聲穿過廳堂,不用看也知道是安室的車。
他怎麼回來了?現在才下午兩點,他不應該這麼早下班呀!
剛才的豪言壯語立刻被拋到腦後,我心虛地咽了下口水,目光甚至開始尋找可以把赤井先生裝下的藏匿點。
赤井先生無所謂地攤了攤手,甚至架起了二郎腿,彷彿是要驗證我剛才的吹噓。
我腦子裡飛快轉著各種理由,現在怕兩人碰面反倒成了次要因素,我猶豫要不要告訴安室他的生父現在正處於危險境地。
就在我抓著頭髮冥思苦想時,安室拉著臉走了進來,他沒有理由看不見門口的雪弗蘭。
我站了起來,擠出滿面笑容:「呀,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他白了我一眼,目光定定落在赤井先生淡定的後腦勺上。
「難不成我不回來,兩位接下來會有什麼勁爆的打算?」他語帶嘲諷,無論怎樣親密,他對FBI始終溫和不起來。有時想到我曾經也是FBI,他也會不高興地砸砸嘴。
「喂,你回日本幹嘛?」沒有給我回應的空檔,他哼著鼻子沖著赤井先生的後腦勺質問道。
赤井先生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他脖子向後側仰,以半邊臉迎接著安室慍怒的眼光。
「你還是老樣子啊,波本。」
就這樣平淡,甚至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帶著成熟的味道,卻足以令安室炸毛。
「任務什麼的早就已經執行完畢了吧,趕緊滾回你們自己的地盤好不好?」
「抱歉啊,我可是正經八百辦了簽證的。」
「哼,像狗一樣在別人的領土四處亂嗅很有癮嗎?」
「那也是擁有主權的狗才有的權利。」
「你這個混蛋——」
我跳了起來:「夠了,都別指桑罵槐了。安室君,赤井先生是客人,以我們之前的交情他來做客無可厚非,你成熟一點好不好。」
安室怒意十足地瞪著我,對我拉偏架的行為相當不滿。
我不甘示弱地與他進行目光碰撞,我們的視線猶如同時施展的阿瓦達索命咒,彼此都想把對方頂回去。
不出意外,失敗的總是我。我負氣地坐下,而他卻繞過赤井先生,在第三張沙發上坐了下來,我們三人分別坐在三角形的三個頂點,很像是歷史教材上三方會談的插圖。
我和赤井先生對視了一眼,無法繼續剛才的話題了。
安室灼熱的氣息極具存在感,我嘆了一口氣,下了很大的決心,向赤井先生問道:
「他的處境很危險,需要我們拯救是嗎?」
赤井先生十分聰明地點了點頭。
很好。
我轉過臉看著安室,一字一句、目光堅定地說:「你的親生父親遇到危險了,可以和我們一起去美國搭把手嗎?」
然後,我看見安室臉上綻放出一朵碩大的震驚。
哈羅這個時候從樓梯上跑下來,追逐著一團線團。彷彿是感受到了樓下的凝重,它汪汪了兩聲,又沿原路跑了上去。
「我——沒有父親。」過了許久,他咬牙切齒地說,眼球飄著紅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