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004無奈
王爺?
褚言腳下一停,低眸看了眼伏在地上身子微顫的老頭,若有所思。
「你快起來吧。」男子抬了抬手,面色並無波瀾,「本來時辰就晚了,不怪你。」
男子面色正如他的語氣一般無二,沒有絲毫情緒,甚至看上去非常和善。
褚言不由扭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從他的眉目緩緩滑落,從明凈如水的眸子,到高挺的鼻樑,再到微薄的嘴唇,然後是線條分明的下顎,往下便是深深的鎖骨,若有似無地隱在衣領中。
只想讓人繼續一探究竟……
「多謝王爺體諒!多謝王爺——」
老頭欣喜若狂地打斷了褚言的遐想,激動地在地上猛磕了好幾個頭,然後小心翼翼地抬起腦袋,起身說:「草民這就替王爺醫治……」
褚言看著一臉諂媚的老頭,不由抄起胳膊,倚在門框上,斜乜了他一眼,「您不是顧不得他人的死活么。」
「你這小丫頭真是……」老頭笑容一滯,瞪了她一眼,然後又恭敬地朝男子笑道:「那也得分輕重緩急不是……既是凇昱王爺來了,那就是天大的事!」
老頭獻完這段殷勤,就趕忙去葯櫃拿葯了。
褚言這才放下胳膊,朝男子看了一眼,隨後邁著悠然的步伐,在他對面緩緩坐下。
「凇昱王爺?」
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
褚言此刻早就卸下了方才不屑,換上了一張笑意盈盈的臉。
「你看,咱們這也算是一同經歷了生死,所謂生死之交,說的就是我們呀。同命運共患難,簡直是可歌可泣,催人淚下,感人肺腑……」褚言嘆了一口氣,一副被自己這番話感動到的模樣,扶額搖了搖頭。
男子明顯一怔,對她這一番言語頗為驚異。
卻見褚言突然抬起了頭,伸出一隻手,粲然一笑:「你好我叫褚言咱們交個朋友吧!」
語速驚人。
男子眉頭輕蹙,看了褚言許久,又低頭看了眼她遞過來的手。良久,才遲疑地取下自己那隻捂住傷口的手。
正打算握上去時,突然在空中一頓,「我手臟……」
「沒關係。」
褚言已經主動抓住了他滿是血污的手,並且遞上去一個甜美的笑。
男子的掌心很涼。
褚言的手卻很暖和。
絲絲暖意通過皮膚的接觸,一點點傳給男子,莫名就叩響了心中的某條心弦。
這抹溫暖似是一團暖陽,只不過此刻一不小心跌入了寒天雪地。
「您貴姓呀?」
「……」男子愣神了許久,許久后才反應過來,說道:「免貴,姓時。」
「時凇昱……」褚言點了點頭,信手拈來誇詞:「名字不錯。」
石松欲?
鬆緩慾望?什麼鬼名字??
隨後褚言才放開了時凇昱的手,轉頭朝葯櫃旁的老頭喊道:「老頭兒,葯找到沒啊?手腳這麼慢,還想不想活命了?」
「來了來了!」老頭端著托盤,上面放了兩三個小瓶,外加一卷紗布,邊走邊瞪褚言,「什麼老頭老頭的,老夫有名字!」
「哦。」褚言撇了撇嘴,沒再看他,反而湊到了時凇昱受傷的胳膊前,吹了吹氣,滿臉心疼,「不疼不疼,待會就好了。」
「……」
這是在哄小孩兒么……
而且還那麼假。
雖然無奈,但時凇昱還是配合地點了點頭。
看著直接被這個小丫頭無視,老頭不由急了,「……你倒是問問是什麼啊?」
「啊?什麼?」褚言假裝疑惑地問道。
「問我叫什麼。」老頭把漆盤一丟,瞪著褚言,把鬍子捋了一把。
……這虛榮心真是驚世駭俗。
「我還以為是什麼呢,你這老頭好生無趣啊,」褚言撇了撇嘴,一副覺得索然無味的模樣,「但我覺得……」
「妙手先生,您還是快給凇昱王爺療傷吧。」褚言指了指旁邊面色越發慘白的時凇昱,好心提醒道。
「你怎……哎呀,草民該死,王爺,草民這就為您止血!」
在老頭替時凇昱清理傷口時,褚言已經抱著胳膊又退到了門框邊,輕輕倚了上去。
看著時凇昱裸露的半隻肩膀開始沉思。
這小說是三年前看的了,能記住幾個角色已經相當不錯了。而且,像自己這個湊人數的角色,她都還有印象,但對時凇昱這個人真的一片空白。
可見這人更是沒出場幾次,甚至作者還沒寫到。
但就這個身份,又是王爺,又是被追殺,還有昏迷了三年。
聽上去就不是個簡單人物。
自己也剛過來,無依無靠,孤立無援,總不能憑自己一己之力單打獨鬥。
這個時凇昱看上去也不是很難相處,脾性溫和,抱大腿當個朋友也是極好。
正是這時,時凇昱也抬眸看向了她,露了個淡淡的笑。
說不清什麼感覺。
這人看著的確是溫和軟萌,但同時又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讓人覺得沒那麼簡單。
那醫師手腳倒快,不出一柱香就處理好了傷口,還遞了兩小瓶葯,「這葯是草民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煉製而成,功效極強,不出三五日傷口便能長好。還望王爺您笑納。」
這老頭看著雖不靠譜,但醫術是真的厲害,曾經救過城中孟員外的小女兒,那女娃原本氣息將決,卻被老頭硬生生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後來孟員外還專門設了宴席,專程感激老頭,送了不少金銀珠寶。
這才名聲大噪。世人都敬稱一句「妙手先生」,
但老頭這人,虛榮心極強,而且並非是個淡泊名利、視金錢如糞土的君子,反而自那以後,更是抬高了醫診費,使普通民眾都望而卻步。
所以後來世人對他的評價也褒貶不一。
此刻時凇昱已經包紮好,剛穿好衣服,褚言這才放下胳膊,正準備走過去。
她剛站直身子,便聽見門外有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緊接著,窗戶上出現半截人影。
「時,凇,昱!我可終於找到你了!」
是個嗓門清亮的男聲,含著滿滿的怨氣。
褚言扭頭看去時,窗戶上已經沒了人影,不待她反應過來,身後的門便被人粗魯地推開了。
來者氣勢洶洶,嘴裡還念念有詞:
「他娘的……你知不知道,我去你王府找你,你那些廢物奴才竟然說你在睡覺,一個個眼睛都瞎了,不知道自家主子去了哪,簡直都該拉去砍頭!」
梁沂承一身錦衣華服,腳上穿著捲雲流紋的錦靴,從亮閃閃的項圈到雕刻精美的腕環,再到腰間墜的鑲金白玉佩,無不顯露著富貴的氣息。
彼時,他下顎微揚,一雙細長的眸子微微上揚,眼神尖銳,微薄的嘴唇緊抿著,顯得有幾分刻薄。
「……你這是什麼裝扮?不會是自己溜出去的吧……這怎麼還受傷了?!」梁沂承眉頭一皺,朝時凇昱疾步奔去。
「梁二公子好。」老頭淡淡一行禮,面上並無喜色,畢竟來者是大名鼎鼎的事兒精梁沂承,再世故圓滑的人也不想遇到這個刺兒頭。
只想和平地伺候好他,然後安安穩穩送走這座瘟神。
「老頭兒今天終於肯積德了啊。」梁沂承睨了他一眼。
「……草民應該的。」
「這怎麼回事啊?嚴重不?」梁沂承低頭看了眼時凇昱的胳膊,雖然現在已經包紮好了,但肩膀上的划痕與衣服上血腥味還是說明了一切。
「我沒事。」時凇昱搖了搖頭,「你有沒有帶銀子,給人付一下……」
「付什麼付,平時黑心得很,也該輪到別人來宰他一頓!」梁沂承打斷了他,回頭還瞪了老頭一眼。
老頭面色鐵青卻只能佯裝笑意,不敢言語。
卻見梁沂承的目光突然越過老頭,往後看去,眼中騰起疑惑,最後落在了褚言身上,「那是誰?跟她有關係嗎?是不是與那些人一夥的?」
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問斬,果真是將軍小兒子的風範。
飛揚跋扈,嬌縱成性。
「夠了,」時凇昱語調微涼,但眸光依然柔和地看向褚言,「方才是這位姑娘救了我。」
「救你?」梁沂承眯了眯眼,滿臉懷疑,「估計沒安什麼好心吧!你這人心思太單純,見個笑臉都以為人家跟你好呢。這女子看上去,面相就涼薄的很,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肯定是另有所圖……」
聽著前面的話,褚言還有點心虛,畢竟被人說准了圖謀,但是後面的話……
像是得了害妄想症一樣去惡意揣測別人,還進行人身攻擊,這就不好了吧,而且還……
還當著面說壞話?
「……這位公子,我還在這兒呢。」褚言抿唇一笑,禮貌提醒道。
「我就是說給你聽的。」
「???」怎麼還這麼欠?
只見梁沂承架子一端,斜睨著她,「你叫什麼?」
褚言的脾氣也上來了,但見她面色一冷,淡淡地呵氣道:「你管我呢。」
極其挑釁。
梁沂承沒想到竟然收到這份回答,感覺受到了極大的冒犯,面容氣得幾乎扭曲,「我管……」
「住嘴。」
「你幹嘛打……」
梁沂承氣憤地看向將他打斷的時凇昱,本打算質問,卻見那人面色已變,眸色更是難分喜怒,不由乖乖噤了聲。只能用惡狠狠的眼神對褚言進行千刀萬剮。
褚言則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隨後就轉向他處。
對付這種人,既不能順著他,也不能逆著他,只有無視他,那才最具有殺傷力。
室內一下子陷入詭異的安靜。
「回府吧。」時凇昱終於開口,打破了這場無聲的刀光劍影。
梁沂承這才調整好神色,攙扶起他,二人朝門口走去。
「草民恭送凇昱王爺和梁二公子——」見他們要離去了,老頭可算是眉開眼笑,連忙衝上去替他們打開了門。
剛一開門,就聽到了隱隱的馬蹄聲,伴隨著細碎的鈴鐺聲。
只見門口此刻停著一輛華轎,裝飾得華貴十分,轎身掛滿了琉璃珠串,彼時閃著瑩瑩的光,看上去富麗堂皇,累贅至極,四個角還掛著鈴鐺,彼時在微風裡「丁里咣啷」直響。
褚言覺得,只能用「絢爛奪目」來形容。
「……」
「……」
「……」
「怎麼樣,這就是我今日新購的馬車,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