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一人之爭

此時的郁秋染，正在心中跟系統抱怨。

【原書中「郁殿下」可沒這樣亮相過，你一邊讓我別OOC，一邊坑我來食堂？你知道在這麼多人面前演戲有多難嗎？】

系統安慰道：【別擔心，這個在可控範圍內。你儘快跟主角搞好關係，利大於弊。】

由於在出神跟系統講話，所以當余光中發現有一個胖胖的球狀陰影向自己撲來時，郁秋染下意識地腳步一挪，身體一側，先躲過了一個什麼小玩意兒。

然後習慣性地腳尖借力，借著側身的慣性向外敏捷地旋了一個圈，如流雲一般與「襲擊者」擦身掠過，靈巧地繞至對方身後。

最後她還不假思索地一把拎住了對方的后衣領——這是一個便於制服「襲擊者」的壓制性動作。

等行雲流水地做完這一套，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

完蛋！身體記憶比腦子反應得快，這下人設要崩！

食堂里的眾人，此時都目光獃滯地盯著大屏，手中的筷子勺子乒乒乓乓掉了一地，也無人在意。

他們看到了什麼！

那個長得凶神惡煞，舉重能幹得過男生，體重超強的體育特長生小艾，在差點摔出狗啃屎的時候，被單薄纖弱的小王子郁殿下，拎著后衣領提住了！

這個畫面的視覺衝擊感，就好比看到仙鶴單爪抬起，一把提住了河馬。

當時小艾腳下一絆沖著郁秋染倒過去的時候，食堂不少人都一下子站了起來。

畢竟這位新出爐的郁殿下那張蒼白夢幻的面孔，易碎感太強了。

大家心裡都捏了一把汗，很怕這位雲一樣的小王子被就此壓散。

可最後卻是眼前一花，那抹淡藍色的雲影就閃現到了小艾身後。然後這位看起來羸弱無力的郁殿下，用他纖細的手指，拎住了一座「小山」。

大家都倒吸一口涼氣，食堂上上下下，頓時寂靜一片。

三樓東芒會的包廂里，正坐在窗邊觀望的敖、戰二人。

戰沉朗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身手不錯。」

看熱鬧的敖景羿哼了一聲：「我就知道他沒那麼簡單。」

他有些玩味地笑了笑：「現在就看他怎麼處理了，這種場面，有點難辦啊。」

這個場面確實難辦。而且不好處理的還不單單是崩人設。

郁秋染垂眸看著比自己矮了快一頭，卻比她寬了三四倍的小艾。

小艾在原書中是郁媛的跟班，力氣巨大很能打，後來還跟女主成了好朋友。「郁秋染」綁架女主之後，也是小艾先發現不對，協同郁媛幫其逃了出來。

但小艾並不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她的技能點大概全點在了體能天賦上。她本人就是個頭腦簡單，性格魯直的樂天派。

郁秋染掃了一眼不遠處潑灑一地的奶茶，再瞅著對方明明是惶恐，卻因為長相兇惡而顯得像要打人的表情，略感頭痛。

小艾吸吸鼻子，忍住眼中的淚花，顫顫巍巍地瓮聲道：「對不起，郁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郁秋染看著對方擠成一條縫的眼睛中露出單純又難過的光，心裡嘆了口氣。

被郁媛坑了的可憐娃子。

雖然她很想拍拍對方的肩膀表示自己不在意，可她背負的人設不允許她這麼做。

校園APP論壇區，又一個新的熱帖被高高頂起。

主題：食堂大戲——郁家第一人之爭

1L：小艾是郁媛公認的跟班，她在郁殿下第一次亮相時就撞人潑奶茶，是否為郁媛指使？

5L：肯定是，郁殿下一來，郁媛就沒法扯著郁家大旗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她能忍才怪

9L：樓上別酸了，詆毀媛學妹就那麼有成就感嗎？媛學妹溫柔大方，這事一定是巧合

12L：我也認為是巧合，倒不是為郁媛說話，就是小艾不像故意假摔。她雖然長得凶，內里卻是個好孩子，干不出這事兒

15L：小艾確實一根筋，所以郁媛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唄，這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21L：跟你們說，我親眼看到那杯奶茶是郁媛遞給小艾的，絕對是提前謀划好，想讓郁殿下出醜

27L：遞杯奶茶怎麼了，媛會長為人體貼，就是很照顧身邊人

32L：那杯奶茶是風雲榜前十特|供，媛學姐不給小艾，小艾這輩子也別想喝到

39L：呸！有什麼稀罕的，一杯奶茶還給你們喝出優越感來了，你們被郁媛PUA得夠徹底的

45L：所以現在什麼情況，郁殿下很生氣嗎？會嚴厲懲罰小艾嗎？

47L：會吧，東芒會是不容冒犯的。之前不是有個腦抽的，學偶像劇朝敖殿下身上潑咖啡，直接被踢出學院了嗎

50L：真的嗎！那不是謠言嗎？

56L：不要吧，從初中看著小艾一路成長，成為現在的世界級舉重冠軍預備役，真的很為她驕傲。郁殿下雖然神顏，但兩人相比，我還是願意站小艾。

57L：同樓上，我也很喜歡小艾，她人真的很好的

65L：這種醜女，你們眼睛沒毛病吧？

69L：隨意攻擊別人容貌，祝你倒大霉

77L：65L簡直陰溝里的老鼠，小艾代表學校拿了好多獎項，上了風雲榜，你要是不服，也亮亮成就？

83L：別歪樓，不管是不是巧合，反正郁殿下現在被架在火上烤了

……

這件事的重點在於，不管下面的同學怎麼討論，上層的世家子弟都會覺得這是郁媛在挑釁郁秋染。

郁媛在學校經營了十年，被譽為東芒會下第一人，常常代表郁家俯視他人。

結果突然冒出個嫡系空降到她頭上。

如果她失去了郁家第一人的隱形地位，那她就沒資格再像以前那樣，踩在眾世家子弟頭上了。

所以郁媛一定會出手。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能搞出一個這麼精妙的局，以前也沒覺得她有這麼聰明啊。

三樓的眾人都心情微妙地看熱鬧。

現在這個情況，如果郁秋染輕輕放過小艾，感覺就是向郁媛低頭。他作為一個嫡系，作為東芒會成員的逼格就掉了。

可如果郁秋染逮著小艾不放，臉上同樣不會好看。你一個「大男人」，沒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為難一個女生，實在有失世家風度。

何況小艾校內還有不少支持者，郁秋染要是鬧起來，大家對他的美好濾鏡絕對碎一地。

這進退為難的處境，還不如當時就被潑或被撞了呢，至少有了一個苦主的立場，也好破局。

郁媛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如此有利，她拚命按捺住心中的喜悅，站起來，翹起嘴角準備再添一把火。

可這時，大屏上郁秋染動了。

從剛才起，郁秋染就一直盯著小艾的頭頂發獃。

現在，她眨了眨眼，像是剛從天外神遊回來一樣，視線逐漸聚焦到了小艾系得很精緻的蝴蝶結髮繩上。

然後，她慢吞吞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腕，放在了小艾眼前，垂眼看著她，不動了。

郁秋染穿的這件襯衫，在袖子臨近尾端的一截做了利落的束袖設計，金色的細絲帶交替纏繞編進布料里，最後在手腕處抽緊，打上一個精巧的蝴蝶結。

可現在，大概是剛剛拉小艾時被蹭到，袖口末端的蝴蝶結鬆開了，兩條長長的絲帶搭著郁秋染漂亮白皙的腕骨滑下來，在空中搖晃。

郁秋染淡淡掃了一眼小艾。

小艾立刻明白過來，有些狗腿地向前邁了兩步，捏著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為她系了一個十分完美的蝴蝶結。

郁秋染晃了一下手腕，看著飄動的蝴蝶結沒有做任何評價，也沒有搭理小艾露出的諂媚笑容，只收回手插到了褲兜里。

然後被小艾襯得尤為長身玉立的她，對已經候在旁邊的保潔阿姨點了個頭，悠悠地朝包廂方向走去。

嘶，採用徹底無視的態度嗎？眾人不免在心中琢磨。

從頭到尾，這位郁殿下都表情超然，此時拉滿這種距離感，擺出一副把小艾當打理衣物的僕人，絲毫不放在眼裡的樣子，確實有種東芒會成員目空一切的傲慢感。

但這種傲慢並不惹人討厭，因為幫忙繫上袖口的絲帶，是一個有點曖昧色彩的行為。再有這位殿下的容貌和地位加成……

總感覺會讓人不由得心生「求殿下也這樣侮辱我吧！」類似的心態，尤其是小艾畢竟有錯在先。

有人看了眼論壇。

果不其然，剛剛還支持小艾的同學們，此時已經開始瘋狂捶地吶喊——自己為什麼不能魂穿小艾，讓小艾放開郁殿換她們來。

還有感慨郁殿風度翩翩，不以貌取人，簡直帥呆了的發言。

再看看站在原地捧臉的小艾，她顯然沒覺得自己就這樣被無視有什麼不對，反而滿臉通紅，眼神痴迷地望著郁秋染的背影。

對郁媛來說，這個多年的跟班算是徹底廢了。

對大多數同學來說，很難不對這樣清冷高貴，卻很有風度的王子殿下心生好感。

但對世家子弟來說，這樣的處理手段，是不是有點……過於溫和？

郁秋染畢竟是郁家唯一的嫡系，板上釘釘的繼承人，這種迴避的做法，還是有點軟弱。

眾人正這樣想著，就見快到包廂門口，正被一眾侍者彎腰行禮的郁殿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停下腳步突然回頭。

那雙金色的眼睛涼涼的，很隨意的：「小媛，你下午來一趟。」

這是郁秋染首次露面后說的第一句話，當她像清水擊石般的空靈嗓音響起后，大家都是一個激靈。

這句話，真的是不得不讓人稱一聲「cool~」。

原來前面讓人放鬆警惕，最後一擊卻在這裡。

眾人看著大屏上笑容凝固，已經無暇顧及表情管理的郁媛，心中感嘆，這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段位啊。

論壇上，察覺到其中微妙的同學們都在發瘋。

依然是那個「食堂大戲」的帖子——

767L：只能說，嫡系不愧是嫡系，又蘇又撩又霸氣，幾個字，直接把郁媛捶到地底

769L：老實孩子除了感嘆郁殿真帥以外，啥也沒看懂，求大神解惑

806L：前面小艾那塊破局的手段不再細說，就說說郁殿最後的這句話。

首先，稱呼「小媛」，就很值得品。郁媛在校內代表郁家這麼多年，手下怎麼也積累了不少資源和人脈，對著郁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而郁殿作為空降，雖然是嫡系，但這種關係就跟新帝和老臣一樣，很不好處理。

如果郁殿想用懷柔一點的策略，慢慢接手校內郁家的支持率，可以親昵一點叫「媛堂姐」；

如果想強硬一點，凸顯自己嫡系的地位，可以疏離地叫一聲「媛會長」，畢竟郁媛還在風雲榜第四掛著呢。

可是「小媛」！神他媽小媛！這就是直接表示老子十分看不上你，你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把郁媛的臉打得山響。

這氣魄！跟郁殿那張夢幻的美人臉放在一起，反差感太強了，衝擊力巨大！

艹，我流鼻血了，我先去洗洗，下一棒誰接上！

843L：我來接棒！

稱呼的潛台詞前面那位仁兄說的很清楚了，我說說後面這句。

我直接做個比喻吧。郁殿的行為，就類似於大公司的總裁，看到了下層小職員犯錯。

而有逼格的領導者，通常不會對著小職員跳腳。

他們會拎出職員的上司，直接敲打管理層的人：「你下面的人出了紕漏，好好反省一下你作為管理者的失職。」

就是那種懶得為小人物費心，不進行越級管理，要懟只懟BOSS級別的上位者思維懂嗎？懂嗎！

而且郁殿是在臨進門前突然來了一句，把原本已經開始得意的郁媛一下子錘懵了。那種強烈的，貓抓老鼠來回扒拉，就是逗你玩的腹黑感，絕了！

郁媛當時的表情，我能笑一整年！

艹，太激動了，老娘的美甲都給敲飛了，不說了，扔第三棒！

862L：我還是不懂。郁殿這屬於無視小艾，直接敲打郁媛。可是他這樣強硬，郁媛翻臉不去找他怎麼辦？m.

888L：回862L，不找就不找唄，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於結果，而在於郁殿表露出的態度。

我借這個問題接住第三棒，分析一下郁殿的底氣。

郁殿的意思就是看不上郁媛，不稀罕她手裡攢了多年的郁家資源，很強硬地表示出老子就是要另起爐灶，你別想著蹦躂起來拿捏我。

那郁殿的底氣從何而來呢？首先，他是家主唯一的孩子。其次，他是個男丁。雖說現在男女平等，但世家裡還是有很多守舊派存在性別偏見。

這個不再深說，我們就擺事實。

雖然不知道郁殿為什麼多年來都不在郁家，但從他一進校就晉到風雲榜前三十來看，郁家至少為他砸了十個億以上。包括東宮花園一夜換新，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很受看重。

所以他確實沒必要對著郁媛讓步。

要我說，郁媛下了一步臭棋。她要是不這麼急著給人下馬威，也不會被打臉到這種程度。

看郁殿的風格不像是高調的人，本來郁媛還能再多狐假虎威一段時間，現在倒好，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把自己當墊腳石送上去了。

900L：唉，能理解，畢竟風光那麼多年，她都被叫了一年的「郁會長」，連郁家家徽都戴上了，能這麼容易就認輸嗎？

907L：靠，不說我都忘了，這裡面還有家徽的事呢，坐等兩人再次打起來。

944L：豪門大瓜第二波預定，買定離手，我賭郁殿贏。

……

對論壇內容一無所知的郁秋染，正滿腦子都是系統的警告聲：【嘟嘟嘟——人物OOC值已臨近超標！危險！危險！請宿主儘快與主角建立聯繫！請宿主儘快與主角建立聯繫！】

剛開場就馬失前蹄的郁秋染心情悲涼：【建立聯繫就不會被抹殺嗎？】

系統：【主角對宿主的認可，某種程度就代表世界對宿主的認可，這是您居於此世的錨，可幫您掩蓋身份異常，請您儘快行動！】

郁秋染：【在快了在快了，我終於披荊斬棘地來到包廂門口了！對了，我可以用一下那個「畫個圈圈詛咒你」嗎？】

雖然她在明面上給了郁媛「一記重拳」，但背地裡這個OOC值的飆升，還是讓她覺得很委屈。

要不是郁媛搞事，她現在就還是那個純潔無暇的憂鬱小王子，根本不會暴露出自己小黑心鬼（也不是）的本性。

她在推門進入包廂前，隱蔽地動了下手指，對著郁媛的方向畫了個小小的圈。

【技能·畫個圈圈詛咒你——隨機惡作劇：「可可愛愛，沒有腦袋」即將啟動】

郁秋染：哦豁，這個名字，聽起來是不是過於刺|激？